想起一头牛

想起一头牛

因为家里穷，穷得连一学期8毛钱的学费都交不起，8岁了还不能上学读书。

那时候吃的是大锅饭，干的是集体活儿。那年秋天生产队分配给我家一头老水牛，说是让我给生产队放牛，一年给我们家记800个工分儿。

我记得父亲把牛牵回来的时候，它不仅老，而且还瘦得皮包骨头，走路都歪歪倒。我说：这牛都这样了，要是冬天冻死了咋办啦！

唉！父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这牛还不到死的年龄，都是“土匪”（村里一个解放前当过土匪的老头）那老东西，只想到家里有头牛就能,赚到800个工分儿，没想到牛是生产队当家工具，没有牛就种不成地，要好好伺候牛（这牛以前就是在土匪家饲养的）。要是伺候好了，这牛至少还能扯三年犁。说着，父亲爱抚地摸摸我的头嘱咐我说：孩子，我们可不能像“土匪”那样把牛不当回事儿，一定要好好伺候，牛通人性！我说：爹，你放心，我一定把它放好！

自从那牛进我家后，冬天有太阳的日子，我就把它牵到又避风又有太阳的地方一边让它啃点野草，一边让它晒晒太阳。天阴下雨打霜下雪的时候天寒路滑，为了避免它摔跤就把它牵着在村子门前或者打禾场散散步，待它活动开了后才把它牵回家，给它喝水喂草，还用干净扫竹轻轻给它打扫身上的脱皮以及那些灰屑杂物。每天把它的栏里清理干净，铺上一层厚厚的干爽麦茵，让它睡得暖和舒服。父亲还把我们作为冬天口粮的大豆——几乎是从我们嘴里抠出来一些给它吃。那个冬天，那头牛在我们家不仅没有衰老，倒是肥壮精神了不少。

第二年开春，小草开始发芽了。父亲又嘱咐我别总顾着和伙伴们一起玩儿，要好好放牛，说牛夏季就要辛苦耕地了。

于是，我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把牛牵到水草丰富的地方去，让它在没有抢夺的环境里吃饱喝好。那个春季牛已经是膘肥体壮了。

牛真的很通人性，每当它吃饱和好之后，就会用头轻轻推推我，意思是可以回家了。只要我拍拍它的头，它就会将前腿双双跪下，将脖子伸直，把头平平的搁在地上，让我扶着它的犄角，踩着它的头，顺着他的脖子，爬到它的背上，然后它再慢慢的抬起前腿站立起来，稳稳地驮着我向回走。

夏季牛扯犁很辛苦。我总是趁它忙碌的时候，跑到河里地边，割一些嫩嫩的青草备在那儿，只要它一休息就赶紧喂它吃。每当这时，它就会很感激的用舌苔舔舔我的手或者脸。

记得那年夏末农忙已过。一天傍晚，我把它牵到村前一个山坡上，让它自由吃草，我躺在树荫里闭目打盹，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一只大花狗向我奔来，坐在离我不到丈远的地方，眼睛里冒着绿光注视着我。我以为是哪家的狗跑来野外咬人，挥起手里的赶牛树枝想把她吓唬走。不想那狗不断不后退，反而向我做起了进攻状，我顿时吓得大喊起来。牛听到我的喊声，抬头向我一看，挥起四蹄猛地奔了过来，挡在我的前面，用头上犄角忽的挑起那狗，把那狗甩了近丈远，嚎叫一声向山那边仓皇逃跑了。

不一会儿，我听见山那边有人吆喝：有狼啊，打狼啊！我顿时醒悟：是我的牛救了我。

那年初冬。一天傍晚，我把牛牵到门前的池塘里喝水，突然，一头大野猪顺着塘边向我呼呼奔来。因为我不认识是野猪，不知道躲避，反而用手里的牛绳驱赶它，那野猪倏地张开狼牙大嘴向我戳来，我吓得猛地一跳躲在牛的身边。可能是牛感受到了我的危险，抬起正在喝水的头，一见那野猪，便用头上的犄角猛地一下子抵去，把野猪抵倒在地打了两个滚，吓得那野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跑了。我的牛又一次救了我。

见那牛在我家养好了，“土匪”眼红了，说那牛好养，更是在秋季满一年时耍横把牛又要去了。

好在当年父母四处求人，在公社完全小学给我弄了一个免费读书的指标，我上学了，也不能够再伺候那牛。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年冬月的一天，我放学回来，看见生产队仓库门前地上摊着一张新剥的牛皮，便问父亲那牛皮是咋回事。父亲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孩子，那牛被“土匪”牵着过后坡大沟时掉在沟里摔死了。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刺痛，就像是针扎一样！

说起通人性，牛，真的要比许多人要强得多。比如，那些乱杀无辜的恐怖分子，那些买凶杀人、毁尸灭迹的金钱财奴和那些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以及那些豺狼成性的黑帮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