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板栗扬花的村庄

安徽泾县查济，是目前为止我国现存规模最大的明清古村落之一。白墙黑瓦马头墙，亭台廊榭，飞檐翘角，隐喻着古老的文明，与人文昌盛。

查济不仅是文化名村，国家AAAA级景区，旅游胜地，还是板栗之乡。村庄田园，沿袭农耕，发展果、茶种植；村民们家家户户门前院后都栽有板栗树，坡上坡下浓荫覆盖。村落、楼阁，均在偌大板栗树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古朴典雅、生机勃勃。

远远望去，板栗树是查济的一道天然风景，其漫山遍野的板栗树遍布山村各处。春夏之季，板栗开花，仿佛无数颗翡翠散落在村子的周围，白墙黑瓦似串起一颗颗熠熠闪光的緑宝石；板栗扬花时节，只见一串串栗子花似玉珠挂帘，鹅黄粉黛，风吹帘动，清香四溢。村中水郎巷，三层门楼，楠木圆柱。明代的“涌清堂”、“进士门”，雕梁画栋、古朴端庄。更有“美人靠”、“彩虹桥”均在緑树浓荫中俊俏如蟾宫，美如水帘洞。

素有“查村查半天”之说的查济，视板栗树为幸福树、吉祥树。近年来，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査济村里的农家乐、居仙阁、桂花墩等餐馆应运而生，成了真正的“査半天”。你可以从板栗树下现抓农家养的土鸡仔，现宰现做板栗焖鸡，吃一口，那真是满口浓香，沁心扑鼻。

我的好闺蜜查欢喜住在查济老街，老夫妻俩一年四季加工板栗，把板栗卖得红红火火。这里的街店是居家也是门店，有木雕石雕、字画刺绣、青花陶瓷、手工编织、土特产品，形成了天然生态链和自然生产链。村头巷尾，老店新铺里游客成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吃的喝的玩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外祖父家在査济麻坞村。1966年夏天，学校停课，我便蜗居在外祖父家的小屋，读。丁铃的《箭杆河边》、周立波的《山乡巨变》。那段时间，书是我最好的老师，鸟儿是我最好的伙伴。村后的橡子坡上栖息着成百上千只白鹭，它们自由自在的栖息繁衍，没人打扰。有时看书看得累了，我便钻到树林里和白鹭说会话，就像到隔壁邻居家串串门那样方便。一天夜里，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第二天雨稍停，我便急忙上山。但见高大的板栗树被狂风拦腰折断，鸟巢乱糟糟散落一边，满地都是摔碎的鸟蛋；正在孵化的鸟蛋破碎后，流泻物带着血丝粘在树叶上，红的黄的白的，一片狼籍；未出壳的雏鸟竟然还在蛋壳里蠕动着、挣扎着。那弱小的、濒临死亡的蠕动，让我喉头哽咽。它们还没来得及学会呻吟就被这场暴风雨扼杀在蛋壳里；已经长出羽毛的雏鸟被摔得半死不活，它们趴在地下不停的颤抖，喉头发出“哦呜，哦呜”的哀鸣……那天，舅舅家的地被“割了尾巴”，家里也不准养鸡养鸭；富根兄弟伤心的蹲在鸡窝旁颤抖，像濒死的小鸟一样哀鸣；我的心也和他们一起哀鸣……

秋天，板栗成熟的季节，雾很大。早晨起来，我急急忙忙的上山捡哈栗子。妈追在我身后叮嘱：“衣服打湿了要生病的。”我装着没听见，一溜烟跑上山，穿过灌木丛来到板栗树下。抬头看去，一簇簇板栗咧着嘴煞是诱人，像顽皮的女孩一样笑得那么开心，有的露出一颗颗红牙，有的穿着乳白绒衣，十分鲜嫩可爱。我向上一蹿，拽住树枝使劲一摇，露了嘴的板栗蒲被嘎吱得笑掉大牙，扑嗵扑嗵掉落在灌木丛里。我忙不迭地捡拾着，顾不得荆棘刺痛手臂，将一个个光洁红亮又圆又大的板栗往口袋里装；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小小的红布袋，也装满了喜悦，装满了我甜甜的梦。

母亲在我捡来的炸开的栗子里面挑出上好的，放在阳光下晒一个时辰，再用竹篮装好，吊在屋内通风的地方储存着。妈怕我偷吃，将竹篮挂在很高的房梁上，她每天站在板凳上踮起脚把竹篮取下，左右簸动，使其翻个，这样板栗就不会生虫。那时，哥在外地工作，竹篮里满装的板栗，是母亲专门为他们一家子留的。后来，我也和哥一样成家了，我们一家人也和哥哥家一样，每年都享有母亲的一份馈赠。那风干的板栗，甜甜的口福，糯糯的思念，是浓浓的妈妈的味道。

2000年，我又一次来到查济。

姑妈的外孙女月红在查济开了一家“半月塘客栈”。半月塘位于查济古建筑群一隅，周围有查济最有名的景点，院内还有颗百年桂花树。“进士第”、“寄醉园”、“栗园居”、“半月塘”这些地名都出自文化典故。80年代改革开放后，家乡逐渐富裕起来。路变得越来越宽畅，村庄变得越来越美丽，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惬意。春夏秋冬的故园啊，该是怎样一番风清月朗花好月圆的情景！

板栗上市季节，清晨，我站在阳台上，闻到了桂花的稥味。

“大姐，尝尝吧。正宗的査济板栗，山里货。”我情不自禁地拿一颗放嘴里啃着，居然还有桂花的香味。我看着面前的女人，觉得这声音很熟，像一个人，像谁呢？我边掏钱包来买板栗边想着，恍惚间竟然错把一张50元的钞票当10元的给了人家，还继续在钱夹里掏钱。她一脸诚恳地看着我说：“大姐，你给的是50元的。”看见我有零钱，她迅速把50元还给我，让我换了张10元的。

我内心充满了感动，眼睛变得更加模糊起来。眼前这个普通的乡村女人，让我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人民币，而是比金钱更珍贵的朴实情怀。谢过乡女，浓浓乡情向我袭来，往事如烟，馨香扑面。

月红说：“百年老树上的板栗长得大，然栗树发脆易折，以前上树打栗子偶尔会有人摔死；现在人命金贵，家乡父老们不再让娃娃们上树打果，而是任其自然脱落，在树下捡炸开的栗子”。

因为没人上树去打板栗，树枝很少被折断，越长越茂密；林子里绿荫蔽日，成群的白鹭飞来飞去。初夏，那些散发着馨香的清纯的板栗花，好似期待着果子成熟的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