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扬临行前,万芊姿约他相会红叶渡。
红叶渡是清水河畔的一处渡口,离清源镇约十多里路。曾几何时,萧清扬和万芊姿常来此处流连,探讨文学,畅谈理想,絮语衷情。
他们是初恋情人,却未能终成眷属。
萧清扬师范毕业没有留在城里,而是主动要求到玉泉县偏远的乡村支教,后调入该县清源镇中学。因其文章写得好,常在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几年后被选调到镇里做了文书。他工作认真出色,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但提拔却总是与他无缘,文书一干就是十年。去年,萧清扬主动要求参与招商引资这个全镇最重要的中心工作,却因反对商家投资开采清源的地下煤矿,并写了一篇万余言的“关于有效保护清水河流域生态环境的建议书”,分别送给镇县市三级部门和领导,而受到镇里的处分。为此他愤然辞职下海,去南方创业。妻子因此跟他离了婚。
这次约会,萧清扬本没有答应。万芊姿先斩后奏,说她早晨已经开车从省城出发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接着关机。待萧清扬到了红叶渡,万芊姿却还没来。
萧清扬独自沿着河畔,往上游路口的方向缓步而行。
一个农妇摇晃着一担空桶,来河边挑水。她似乎认识对岸踽踽独行的萧清扬,望着他笑。萧清扬没有理会,他没有注意到。
万芊姿曾经是萧清扬的学生。萧老师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万芊姿很喜欢上潇老师的语文课。考上大学后,每年寒暑两假,芊姿回家乡清源,就常常和萧清扬约会红叶渡,散步清水畔。毕业后芊姿在省城一家外资企业工作,曾当面向萧清扬表白,诉说衷情。萧清扬几经踌躇,最终还是忍痛断绝了与万芊姿的这段感情。后来,萧清扬与学校一位同事结了婚,万芊姿一赌气,嫁给了省城一位对她穷追不舍的玉泉县籍的大老板。正是万芊姿的这位老板丈夫,执意要在清源镇投资,开采清水河流域的煤矿,说这是回报家乡。
“清扬——”
有人喊他,声音清婉而亲昵。萧清扬循声而望,远远看看见万芊姿向他招手,快步走来。
“对不起,”万芊姿走到萧清扬跟前,道:“我迟到了。”
萧清扬道: “没事,没事,这又不是上课。”
万芊姿今天穿的是一套杏色修身西装,婷立婀娜的身姿,显出白领丽人的职业端庄,黑亮的长发轻挽简盘,使得职业端庄又透出一种随意的韵致,伴随着身体的温香散发出来。
“临来的时候,张总让我去了一趟公司。”万芊姿解释道。
万芊姿现在是公司部门经理,张总是她公司的总经理。
萧清扬道:“芊姿,其实,你不用跑这么远,来这里相送……”
“为什么?”万芊姿望着萧清扬问道。一年不见,她感觉萧清扬憔悴了不少,他身上藏蓝色休闲西服也少了一件标配,就是常挂在胸前口袋里的那只“英雄”牌钢笔。这支钢笔曾经写下一行行热情的文字,深深印在了芊姿的心底。
萧清扬轻叹一声,道,“相见争如不见——”
万芊姿拉起萧清扬的手,道,“清扬,我们可不能‘有情何似无情!’”
萧清扬紧握了一下万芊姿柔绵的素手,便要松开。万芊姿握住不放,道:“怎么,牵手不好吗?”
“你不怕被人看见?”
“我就是要让人看见!”
“李伟这些时常来镇里,煤矿基建工程,就在清水河上游不远,听说这几天就要开工建桥了。”
李伟,就是万芊姿的丈夫。他投下巨资,说要在这里建一座煤矿新城。
“不要提他,”万芊姿道:“提起他就破坏了心情。”
此时仲秋已过,碧云天,黄叶地,清寒的原野上,草木萧瑟,蜿蜒的小河两岸,是一片片收割后的闲田,散布着零星的烟村。远处是连绵的山峦,遥望层林尽染,山色空濛。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河岸,缓缓走向下游不远处的红叶渡。
“清水河,故乡的河,少女般清纯美丽的河,她承载了我们多少往事与回忆。”
万芊姿爸妈搬到省城去住了,她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心情不免有点激动。顿了顿她问道,“这条河还有人摆渡吗?
“桥还没建,当然还得有人摆渡。”
万芊姿抬眼展望清水河两岸,道:“多美的地方,如果能保持现在就这个样子,原来那个样子,该有多好。”
萧清扬叹了一口气,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清水河,完了——”
“真遗憾,我没能说服李伟,他眼里只有利润,只有自己的利益。”
“我也没能说服镇领导……”
“其实,你写的建议很好。将清水河红叶渡建成生态旅游区,既保护了环境,又兼顾了经济效益。这对清源镇的长远发展,很有价值,怎么镇领导不采纳,还要……”
万芊姿望着萧清扬,把后面还要“处分你”三个字咽了回去。
“好有什么用,一个小文书,人微言轻啊——”
“清扬,你辞职下海,真的要这样做吗?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的很清楚。”
“济沧海,安社稷,行路难,终不渝!”万芊姿注视着蜿蜒流淌的清水河, 然后抬头望着萧清扬,道:“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你在课堂上,称赞李白政治抱负时的情景。”
萧清扬惭愧地摇摇头,道:“那时真的是太书生意气了……”
“书生意气不好么?”万芊姿道:“当年毛泽东,不也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吗……”
“别别,别说了——” 萧清扬制止道,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从学校调进镇里,是个错误,——我这人,不适合机关。”
万芊姿道:“清扬,你离开镇里,可以回学校,这样你可以边教书,边从事文学创作……”
“好香啊。”
“啊?”万芊姿怔怔地望着萧清扬,她的思路一时没有跟上萧清扬的跳跃式思维。
“噢噢,”萧清扬笑道:“我是说,你用的香水,什么牌子?”
“香奈儿。”
“喔,是香奈儿!”
万芊姿的丈夫李伟每次来清源考察洽谈煤矿项目,她身边那个姓郝的年轻漂亮的女秘书,用的就是这种香水。当时萧清扬只是觉得这香水味特别好闻,却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后来有一次听镇妇联主任无比羡慕地谈起这位漂亮时髦的女秘书,说她用的香水是香奈儿,才知道这款顶级品牌香水。
“很贵吧?”萧清扬问。
“喔,不清楚,”万芊姿道:“好像是几千块吧。”
“唉,几千块,”萧清扬轻叹一声,道:“我这基层小干部,一个月的工资,不够买这一瓶香水。”
万芊姿望着萧清扬,问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辞职下海的吗?”
萧清扬反问道,“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万芊姿道:“清扬,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讲究物质享受的女人……”
“这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吗?”万芊姿注视着萧清扬道:“清扬,你辞职下海,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萧清扬沉默了。人说三十不学艺四十不改行,萧清扬年近不惑,这次辞职下海,他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人生选择,与他受到的挫折有关,但不能否认这其中更有爱情的重要作用。他爱万芊姿,万芊姿更是对他一往情深。可是,他想,芊姿的丈夫是省城富豪,自己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接受芊姿的爱,让芊姿跟着自己过清贫的日子?即使芊姿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自己是断不会心安理得的。既然自己至今仍然只是一名小公务员,不如干脆下海闯一闯。萧清扬希望并且相信有一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从容自信地面对与芊姿的爱情。
见萧清扬不答,万芊姿不满道:“清扬,你明明爱我,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你不敢承认,总是回避?”
萧清扬道:“芊姿,你有一个幸福的家……”
“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有幸福的。”芊姿用否定句表示肯定。
萧清扬深深的叹了了一口气,道:“依我现在的情形,我能给你幸福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有幸福。”芊姿紧挽着萧清扬,又用肯定句表达对萧清扬爱的渴望和信赖。萧清扬的心隐隐动了一下,携芊姿私奔的念头一闪而过。
万芊姿继续道:“我现在就感到很幸福。不信你看。”说着她仰脸让自己娇好的面容展现在萧清扬面前。
此时的芊姿,少了白领丽人的的职业端庄与干练,多了少女般的率真与娇媚。
“怎么,跟我在一起你不感到快乐和幸福吗?” 见萧清扬沉默无语,芊姿扬起柳叶眉梢,用反问句表达她对爱情的自信与肯定。
“这还用问吗?可是……”
“相信我!”万芊姿道:“我不追求物质方面的享受,你的爱对我来讲是无价的!如果没有你的爱,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的生活,我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芊姿!”萧清扬抓住万芊姿的手紧紧握住,道:“其实,最重要的,是相恋的两颗心永远在一起……”
万芊姿神情黯然,喃喃道:“感情经得起离别,青春经不起等待…… ”
“芊姿,不要这样,”萧清扬突然语气坚定地道:“现在,我最重要的,是要干出一番事业,做一名企业家。”
“企业家?”万芊姿望着萧清扬,道:“李伟也说自己是企业家,我看他更像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唯利是图不好,损人利己更坏,”萧清扬道:“但是,如果他们能利己又利人,能把个人的小利与民众的大利结合起来,那就会是好的资本家。”
“是吗?他们会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会看见的……”
“我会看见?你是说你吗?是说我会看见,你将来会成为你所希望的,或是说会成为你理想中的那样的企业家吗?”
“是!”
萧清扬回答的这一个字,语气颇有些异常,使得万芊姿注意察看萧清扬的表情。她感受到,体会到了,此刻萧清扬内心的自信与自卑的较量,热望与沮丧的抗争。
过了一会儿,萧清扬接着道:“我承认,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但从人性的角度看,它只不过是人内心的一种欲望。我们的内心除了欲望,还有良知。资本是无法消灭深植于我们心灵的良知的,相反,它终将会被人类的良知所主宰。”
说到这里,萧清扬有些激动道:“我希望,我相信,我能控制资本的贪婪。——我这次下海创业,就是要做一名对社会,对国家,对民族有贡献,有价值的企业家。”
“好!太好了—— “万芊姿道:“清扬,我又感受到了你的理想和激情,我要跟你一起去南方,我们同甘共苦,一起创业。”
“不行!”
“行!”万芊姿坚决道:“我这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跟他离婚了……”
“啊?”萧清扬感到很意外:“你们已经离婚了?”
“是!”万芊姿道,“在你告诉我辞职下海的时候,在我听说你离婚的时候……”
“听说我离婚?你听谁说的?”
“陈红老师。”
陈红是清源中学老师,曾经跟萧清扬夫妇是同事,教过万芊姿音乐。萧清扬离婚的事,自然瞒不过她。
万芊姿挽住萧清扬的胳膊,道:“清扬,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你身边需要一个人,需要我在你的身边。”
“不行!”
“行!我已经向公司总经理提交了辞职报告。”
“什么?你提交了辞职报告?”萧清扬听了又是一惊,道:“你,你怎么这么草率!”
“草率?这叫果断!我们犹豫好久了,不能再犹豫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同意你跟着我辛苦打拼!”
“你是要我坐享其成,享受你的成功?”万芊姿道:“你这是看贬了我对你的爱情。”
“不!——芊姿,这个时候,你跟我在一起,不仅帮不了我,还会妨碍我,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你懂吗?”
“我不懂!”
“芊姿,你应该理解我……”
万芊姿深情凝视着萧清扬,良久,轻声叹道:“我理解你。你爱我,——用你的方式爱我。”
“那你辞职的事呢?”
“张总将我的辞职报告退还给我了,他挽留我,让我再好好考虑,三天以后答复他。今天公司叫我去,就是谈这事。”
“那好,三天以后你收回辞职报告,继续在公司上班。”
“好,听你的。”万芊姿瞅着萧清扬,将挽着萧清扬胳臂的手往怀里紧了紧,道:“你的脸不要绷得那么紧好不好?笑一笑给我看。”
“调皮鬼——”萧清扬轻轻刮了一下万芊姿的鼻子,他想笑,眉头却没能舒展开来。
他们走近红叶渡口,立在河岸观看。
红叶渡上游河畔有一片枫树林,每到深秋,一片片暗红斑驳的枫叶飘落到清水河,顺流而下,在水流平缓的渡口停留汇聚,萧清扬就给它取名红叶渡。此时渡口水面的枫叶还不多,一只渡船正从斜对岸悠悠划来。
船上一男一女。男人摇桨划船,女人坐在船舷上,闲望着岸上这对挽手相依的恋人。
万芊姿问: “原先摆渡的那个帅小伙呢?”
萧清扬道: “走了,听说去县城打工去了。”
渡船靠岸。男人先下船把缆绳系在河岸的木桩上,然后搭上跳板,牵着女人的手下船。女人留长辫,瘦腰身,看上去很年轻。她手里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白鱼,步态轻盈地跟在身体敦实的男人的后面,长长的辫梢在她身后欢快的摆动。他们走进岸边高地上的一个小木屋,女人进屋前,在门口转身回望了一眼岸上的这对情侣。
一会儿,一缕炊烟从小木屋袅袅升起。
“走,我们过去看看。”萧清扬牵着芊姿的手走下河岸。
所谓渡口,不过只有临河傍水用鹅卵石堆砌的石阶和一块因水浸蚀而发黑的跳板,再就是船、木屋和摆渡人。清扬和芊姿坐在石阶上,看着几片枫叶在靠近河岸的水面上旋转、飘走。芊姿伸手从河边捡起一枚枫叶观赏。这片枫叶十分平整,暗红的颜色还很新鲜。大概它落到水里不久。
“如果我们在上游种一片桃树林,春天在这里会看到什么?”
“桃花。”
“那么这地方又可以叫桃花渡了。”
“红叶渡,桃花渡——真是太美了。”芊姿低语。她知道红叶渡、桃花渡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指情人盟誓之地,送别之地。她很欣赏,在这红尘滚滚的年代,清扬对生活,对感情居然还保持这份诗意。遗憾的是,不久这里将被开发。清水河的源流将被翻挖出来的煤矿掩埋污染,成为黑水河,机器厂房将取代这里的一切,繁华喧嚣将取代清水河的宁静、红叶渡的诗意。
夜幕降临,月亮升起。淡淡的月光为周围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这时从河对岸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子吹奏的是陕北民歌“山丹丹花开红艳艳”,那高亢的旋律,有一种被压抑的渴望与激情,呈现出黄土高原的深沉与苍凉。萧清扬心底一阵激荡。他很惊奇,在这样偏僻的乡村,居然能听到如此动人的笛声。
萧清扬忽然想起李白的“春夜洛城闻笛”诗,禁不住轻声吟诵道: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真是太美了,”芊姿也为笛声诗情所感动,她问萧清扬道:“如果这里不被开发,如果我们能像那摆渡的夫妇那样生活在这美丽的清水河畔,你会感觉幸福吗?”
见萧清扬不语,芊姿自问自答:“我会感到很幸福,你撑船摆渡,我撒网捕鱼,到了晚上,我们就坐在这里,在月亮下数红叶,看桃花,吹笛吟诗,听流水呢喃心语……”芊姿有些陶醉。过了一会她再次问萧清扬:“你会幸福吗?”
“当然。谁不向往这种生活,可惜……”
“可惜什么?”万芊姿问。
“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够。”萧清扬道。他感觉身体有些发虚,避开万芊姿的目光。
萧清扬此前已与他的一位大学同学开的公司合作,共同投资开发一个科技环保项目,萧清扬投入了八十万。但万芊姿不知道,萧清扬这些钱大部分是靠抵押借贷和亲朋借助凑齐的,现在他几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衬衣口袋里除了一张南方航空公司的飞机票,仅剩几元叮当的硬币。前几天他们视频聊天,芊姿还问过他有什么困难,资金够不够,需不需要钱,当时芊姿盯着他足有一分钟……此时,萧清扬又遇到了芊姿这样的眼神。
“清扬,” 万芊姿注视着萧清扬的眼睛,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想法……我等你!”
萧清扬注视着淙淙流水,默然无语。
芊姿注目随水流逝的枫叶,良久,吟诗一首:
“秋霜留红叶,春汛渡桃花。流水离人泪,几时能还家?”
“谁的诗?”
“我的。”
萧清扬起身,深深呼吸,抬眼远眺。远处是沉默的山峦朦胧的身影。
芊姿起身温柔地依偎在萧清扬身边,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萧清扬伸手挽住芊姿柔软的腰肢,道:“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孤独。”
万芊姿扑进萧清扬的怀里,动情地亲吻萧清扬。突然她拉着萧清扬的手,来到一处平坦丰厚的草地。
万芊姿躺在草地上,深情地望着萧清扬道:“清扬,来呀——”
萧清扬在万芊姿身边坐下。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月光如霜,秋夜如洗,远山如隐。摆渡人家灯火已经熄灭。潺潺河水絮语不歇,蛰伏在草地下的虫儿,唱着它们世代传承,单调而好听的无名歌谣。萧清扬心底叹服,人世间任何一座建筑,无论怎样金碧辉煌,都无法和这里相比。此时此刻,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大自然的宫殿里,天幕星空是它壮丽的穹顶,月亮是充满温情的灯,草地是芳香柔软的床褥,小虫儿为他们的爱情歌唱,淙淙流水不息地伴奏…… 大自然是慷慨的,她伟大的创造是无法也无须用金钱买到,只要人们回到她的怀抱就能享受。可是,可是,现代人无尽的欲望,盲目的开发,违抗了自然,也损害了自然……但愿自己将要做的这个环保项目,能够顺利……
“清扬,发什么呆呀……”万芊姿微阖着眼睛,情态娇腻。
萧清扬收回思绪。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惶惑,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会想别的事情……
缠绵中,万芊姿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萧清扬衬衫口袋里的几枚硬币。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就是这几枚发出的只有萧清扬才能感受得到的轻微摩擦响动的硬币,让萧清扬的激情瞬间消失殆尽。
“来啊,抱紧我……”芊姿躺在草地上,声音有些发抖。
一阵晚风吹过,一阵草木萧瑟。芊姿伏在萧清扬怀里,哀怨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清水河,红叶渡,一对情人从傍晚待到天明,沐浴着东方的曙光,他们在这里分别。
远远地,在小河的上流,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那是推土机刨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新的一天开始了。
萧清扬来到机场。当他伸手拿机票的时候,他摸出了一张银行卡。卡的正面中间贴着一张粉红色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阿拉伯数字。
拿着这张卡,凝视着这一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萧清扬禁不住涌出了泪水。
一滴眼泪滴落在了卡上,模糊了粉色小纸条上面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