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胜华的头像

王胜华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6/14
分享

乌蒙山的苔

文章来源2021年《民族文学》第10期


     朋友,你到过乌蒙?你仔细看过咱们的乌蒙山了吗?

也许你是一只雪狐,急匆匆地往乌蒙山上的轿子雪山去了;也许你是一只蜜蜂,千万次地扑向乌蒙山上的百里杜鹃去了;但或许你是一头牛、一匹马、一只羊,急切地奔向乌蒙大草原去了……

其实啊,乌蒙山随处可见的并不是雪山,并不是杜鹃,也并不都是草原;乌蒙山身处南方热地,雪山、杜鹃、草原,都是乌蒙山的极品,也都是乌蒙山的稀罕物,即使你身在乌蒙,也未必能够走全看齐。

举目难全,那就俯下身来,看看这遍布乌蒙山的苔吧。

从低热的金沙江河谷到高寒的轿子雪山山巅,在这高下差异达3000多米的乌蒙山上,作为隐花植物,乌蒙山的苔,常常被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常常被名目繁多的杜鹃遮盖着也常常被参差错落的牧草遮蔽着,因此常常给人留下一种“只缘生在此山中”的遗憾。作为文学意象,唐人王勃对苔说:“耻桃李之暂芳,笑兰桂之非永。”让这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苔有了人的七情六欲,甚至对世俗的偏见敢于喜笑怒骂。唐人杨炯对苔说:“苔之为物也贱,苔之为德也深。”物贱而德深,这需要多少年的修炼啊!三百年,够不够?五千年,够不够?清人袁枚,用二十个字将苔的自尊、苔勇敢和苔的美吟唱出来:“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二十个字组成的小诗在浩瀚的中国古代文学里无欲无求地活着,直到2018年春节,这首修炼三百年的小诗才被乌蒙山石门乡小学一位小女孩和她的老师吟唱出来亿万人沉睡了千年的审美意趣被瞬间唤醒

在乌蒙山上,不管深浅清浊,乌蒙山上的任何一条老水都浮游着青苔,即使你倒上一杯生水关进玻璃杯里,不让它接近阳光,避绝空气,十天半月,杯子里也能苔绪绦绦;不管大小棱园,乌蒙山上的任何一块老石都长着青苔,这些青苔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被蜡染在石头上,让臃拙的石头尽显贵气;不管曲直粗细,乌蒙山上的任何一颗老树都长着青苔,乌蒙人把这些青苔采摘下来,碱水一煮,凉拌了待客;不管宽窄高矮,乌蒙山上的任何一间老屋都长着青苔,这些青苔附着在泥墙泥瓦和石板草檐上,让乌蒙人的土墙瓦屋不倾不腐地屹立百年;不管平直曲折,乌蒙山上的任何一条老路都长着青苔,即使是被商旅马帮和重车压凹了的茶马古道,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依然长着绿茵茵的青苔;不管是贫瘠还是肥沃,乌蒙山上的任何一块土地都生长着青苔;不管是贫瘠肥沃,乌蒙山的任何一块土地都生长着青苔,这些青苔附着在地表上,对地表和显花植物的根起到很好的保暖保湿作用,乌蒙山的鸟兽常常用这些青苔来筑巢,既保暖,又隐蔽,让雏鸟幼兽顺利地避过一次次灾难,安然成长。

乌蒙人常常用青苔来养护兰花和石斛,让兰花和石斛生活得更为舒适,花开得更加美艳。若是在山上刨到松茸,乌蒙山人就用青苔来包裹松茸、保鲜松茸,让松茸卖个好价钱。在险陡崎岖的乌蒙山道上走累了,乌蒙人随便找一个苔深苔厚的地方坐下来打个盹,恢复体力,继续赶路;在田地里劳作累了,乌蒙人随意地躺在地边上的青苔就能打起响亮的呼噜……作为一个乌蒙人,朝出乌蒙,暮归乌蒙,脚踩着苔,手扦着苔,屁股坐着苔,头颈枕着苔,身下垫着苔,嘴里嚼着苔,眼里噙着苔,心里怀着苔……

也许是身在乌蒙的缘故,我最忘不了的就是乌蒙山的苔。

在乌蒙山上,山越老,苔就越密;水越老,苔就越稠;树越老,苔就越长;石越老,苔就越美;屋越老,苔就越厚;路越老,苔就越深……白日越不到处,青苔就越加的蓊勃。

在乌蒙山上,苔生于地,谓之地衣;苔生于水,谓之浒苔;苔生于石,谓之石发;苔生于树,谓之树花;苔生于屋,谓之青檐……

在乌蒙山上,鸟兽凭借翅膀和脚来避难求福,而苔,没有,它们只能用信念来执守,用生命去等待,三百年不行,那就五千年;五千年不行,那就一万年;一万年不行,那就一生吧。

因此许多看似冻了的苔,许多看似晒了的苔,许多看似踩了的苔许多看似烧焦了的苔,春风一吹,春雨一润,便又复活青青,漫山遍野,向上而生。

这,就是乌蒙山的苔。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