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

上个月初，老吴和老伴到北京去了，教师家属院的门卫室就一直空着。

居委会的人下来解决了四次，守门问题都没有落实好。

家属院不大，位置好，环境好，两栋旧楼，85户人家。要说找个守门的，也不是件难事。

问题，出在唐大娃身上。

唐大娃不喜欢陌生人来守门，唐大娃只喜欢家属院里的熟人来守门。

老吴走后，家属院先后找了两个门卫，唐大娃看到他们，都是又哭又闹。见唐大娃这样，家属院的人便找到居委会，居委会只好让他们结账离开了。

唐大娃是何方神圣，家属院的守门人，居然要他喜欢才行。

今年35岁的唐大娃，白白胖胖，吃得睡得，就是智力差。

唐大娃的智力，差到哪种程度呢。简单说，唐大娃的智力，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唐大娃见不得生人进家属院，见了生人进来，唐大娃就要发疯，就要哭闹不休。

但是，唐大娃是唐校长的儿子。

家属院这块风水宝地，是唐校长当年努力的结果。虽说唐校长不在了，可校长夫人和唐大娃还在，人是要记情的，人是要记恩的。

老吴守门的时候，唐大娃天天下午都要到门卫室来坐坐。有时看电视，有时听大家摆龙门阵，有时看老头们下棋，有时看小朋友玩耍，有时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为了照顾唐大娃，不能在外面找人守门，那就在家属院里找个人守门吧。

考虑过来，考虑过去，终于发现了四个合适的人选。

老张，老李，老周，老陈。

这四个人都是退休在家的教师，以前和唐校长关系比较好，没事的时候，喜欢到门卫室逗唐大娃。

居委会的人，最先找的是老张。

老张还没说话，老伴就帮他拒绝了。理由是家里吃饭的人多，老张要帮她买菜打下手，不能全天呆在门卫室。

居委会的人，接下来找的是老李。

老李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理由是他每周要跟钓友到河边钓鱼，如果守了门，就得丢掉钓鱼的爱好。

居委会的人，再接下来找的是老周。

老周一听果断地拒绝了。理由是女儿下个月生孩子，过几天，他和老伴就要把女儿接回家来待产。

居委会的人，最后找的是老陈。

老陈哭丧着一张脸拒绝了。理由是他有高血压，白天倒是没什么，就怕晚上起床开门摔跤。

老张，老李，老周，老陈四个人都不同意守门，居委会邓主任一气之下，在家属院门口贴了张招聘启事。

因安全需要，家属院急聘门卫一名。限家属院业主，身体健康，退休教师优先。工资：3000（月），停车费和晚上开门费归门卫。

工资3000，比老吴多了1000，停车费和开门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招聘启事贴出来不到三个小时，老张，老李，老周，老陈就先后赶到了居委会。

最先赶来的老李说，让我来守门。钓鱼是业余爱好，可钓可不钓。

第二个赶来的老陈说，我可以守门了。听说有一种药，吃了血压不会升高。

第三个赶来的老周说，守门这活，我比较适合。女儿生孩子，亲家母要来照顾。

最后赶来的老张说，于情于理，我都觉得，我应该守门。买菜煮饭是女人的事，我才不听她的安排呢。

邓主任暗暗好笑，待遇提高了，大家抢着来守门了。

让谁守都不好，不让谁守也都不好。商量来，商量去，结果是老张，老李，老周，老陈四个人轮流守门，一人守一季，四个人刚刚好。

圆满解决好家属院的守门问题，邓主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晚上，老张，老李，老周，老陈四个人在门卫室吃庆祝小宴时，老吴回来了。

老吴是一个人回来的，老伴留在北京带孙子了。

老吴说，有亲家母在，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老吴又说，独自转了一个多月北京城，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人，心里闷得慌，就不顾老伴和儿子的挽留坐高铁回来了。

老吴还说，过几年，老伴也会回来的，人嘛，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唐大娃看到老吴，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接过老吴带回的北京小吃，唐大娃又唱又跳。

邓主任赶来开了个临时短会，百分之八十的人支持老吴继续守门。毕竟，老吴守了二十多年的门，不光唐大娃，大家都习惯了。

老张，老李，老周，老陈，虽说心里不痛快，可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他们只能在私底下说说，工资涨了1000（月），多了停车费和晚上开门费的收入，老吴走这一趟真是走发财了。

《守门》，首发于《劳动时报》2020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