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霜降,下午3时14分,四川泸州评论家徐潋老师来电,听说傅天琳老师去世了?不会,我使劲摇头。看到重庆新诗学会会员群王淋副会长发布的群公告,刚才接傅天琳老师女儿罗夏通知,我们敬爱的天琳老师走了,她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泪不可抑制地往外掉,心痛得无法呼吸,我捂着脸冲到河边。天琳姐今年身体状况不太好,从春天开始一直生病。夏天的时候,我们约定,等天琳姐病好后,一起回资中看泥巴湾。无情的霜降,让泥巴湾之约成了永远的遗憾。
知道重庆鲁迅文学奖第一人,脸上挂着诗歌般微笑的天生诗者,居然是喝着沱江水长大的资中人,是在2010年秋天,天琳姐凭借诗集《柠檬叶子》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在重庆参加文学活动曾经见过天琳姐,由于不认识,我们没有说过话。毕竟,天琳姐是云端上的大诗人,我只是凡尘中的小作者。
2013年1月,我的诗《一路向前向上》获得“夏坤杯”全国诗词大赛优秀奖,天琳姐到永川担任颁奖嘉宾。第一次和慈眉善目的天琳姐合影,我没有说我是资中人,我称天琳姐为傅老师,天琳姐叫我小刘。翻到我写的诗,天琳姐说有一种清新自然之美。不久,我有幸加入了重庆新诗学会。对了,天琳姐是重庆新诗学会的会长。
2016年4月,我的散文《万葵向阳》获得首届(2015)重庆晚报文学奖,天琳姐到合川担任颁奖嘉宾。晚上住恭州大酒店,天琳姐住1005室,我住1003室。有文友无意中说,两个资中人成了邻居。天琳姐听了开心地抓住我的手说,哎呀,怎么不早点说,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小老乡呢。我小声说,傅老师,您可是诗坛大家,我只是一个小作者,不敢认呀。什么大家小家,我就是一个从泥巴湾出来种了十九年果树的果园女工。素面朝天的天琳姐,和母亲年纪差不多大的天琳姐,没有半点大诗人的架子,亲切朴实得像邻家大姐姐。认了老乡,称呼得改,不能再叫傅老师了。我叫她天琳姐,天琳姐也开始叫我涓。
2016年春天,我回资中去了趟地处二桥下的泥巴湾,即兴写了一组泥巴湾的诗。《泥巴湾》在银河系平台推送后,天琳姐留言,涓写的是我的家乡资中县泥巴湾村。我没有写,涓写了,且写得如此清新灵动,毫无矫饰。这组诗我好喜欢!不仅因为是家乡,更是因为这些朴素干净绝不装神弄鬼的文字。天琳姐的鼓励,让我一口气又写了十几首与资中有关的诗。
2016年5月,我创建了一个纯文学微信平台。刚开始,没有自然来稿,少得可怜的稿全靠约。天琳姐用一组《不能没有树》支持平台,推出《不能没有树》后,平台名气大增,稿件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向平台。平台做得风生水起,打赏一串接一串,很多人都把我当成专职平台编辑了。
2016年冬天,《西南作家》总编曾令琪一行到重庆参加新诗学会年会。晚上在渝北加州新牌坊吃守柴炉北京烤鸭,我挨着天琳姐坐。见烤鸭又油又腻,我迟迟不敢下筷子,天琳姐便用荷叶饼卷了一块鸭肉蘸上酱微笑着放进我碗里,慈祥得像母亲又像姐姐。愉快的晚餐后,大家去天邻风景小区天琳姐家中朗诵诗歌。初听天邻风景这个名字,我以为是天琳风景。唉,为什么不叫天琳风景。不过,在我心中,天邻风景就是天琳风景,就是天琳姐诗里诗外最美的那道风景。
2017年1月,我的长篇小说《罗泉井》出版,内江作家协会副主席曹永胜建议请资中文艺名家写封底推荐语,我首先想到了天琳姐。作为罗泉人曹永胜写了一组推荐语,然后《西南作家》总编曾令琪写了一组推荐语。天琳姐是诗人,从来没有给谁的长篇小说写过推荐语。为了我这个小老乡,天琳姐破了一次例,给《罗泉井》写了一组精彩的推荐语。
2018年初夏,川渝知名作家走进南两高速公路采风,天气时冷时热,天琳姐夸我的白色薄开衫好看,清爽飘逸,穿脱方便。交了采风作业,天琳姐微信问薄开衫在哪里买的。知道天琳姐想买薄开衫,我暗暗高兴,天琳姐穿上薄开衫一定漂亮,一定知性优雅。我看过天琳姐年轻时的照片,年轻时的天琳姐,在果园里种果树的天琳姐,美若天仙。那时的美人是真美人,没有化妆,像机也没有美颜功能。我在淘宝选了一白一黑两件薄开衫,准备送给天琳姐。我让天琳姐发尺寸,天琳姐说什么也不肯发。第二天天琳姐告诉我,她已经在网上买了两件薄开衫。过了几天,我让天琳姐拍一张穿薄开衫的照片,天琳姐沮丧地说穿不起太小了。小了可以换最大号或者直接退货,天琳姐没换没退,直接把薄开衫送人了。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想麻烦别人,天琳姐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2019年夏末秋初,评论家徐潋老师邀请天琳姐一家到泸州吃荔枝,也顺便邀请了我这个小老乡。徐老师是忠实的傅粉,三十多年前写天琳姐的诗评作为大学毕业论文。是天琳姐的诗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从一个农村的苦孩子,考上大学毕业后当了高中老师。原来,好诗可以改变读者的命运。天琳姐和泸州的渊源很深,父亲是解放前泸县最后一任县长。我只知道天琳姐成分不好,以为父亲是大地主,没想到居然是县长,难怪天琳姐的童年少年青年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在天琳姐身上,我深刻体会了,苦难是诗人最好的老师。天琳姐不仅口才好,发言讲座不需要草稿,而且记忆力惊人。天琳姐说过,她能记住自己写过的每一首诗,她的每一首诗都可以写成一篇散文。
2021年7月,祝贺傅天琳新书《诗歌99首》暨创作60周年诗歌朗诵雅集,在紫荆广场佳华久久艺术长廊举行。可惜天琳姐尚在住院,未能到现场。春天的时候,有家公众号给天琳姐推了诗,我转发朋友圈,一位武汉傅粉打了赏。傅粉留言问我傅老师能不能得到打赏金,我不认识做公众号的人,便问天琳姐。天琳姐回复在住院,不知道谁推的公众号。生病,要不要紧?哪个医院,我明天来重庆看您。我急忙打了一串字。急性风湿,好多了,不用看,天琳姐回答。呆了呆,我发了一个祝早日康复的红包。天琳姐没有收,说谢谢涓,心意满满已经领了!夏天的时候,我回资中带了两袋资中土特产“赵老师”花生酥,准备到重庆探望病中的天琳姐。天琳姐不准,说进医院很麻烦,我只好快递到天邻风景。
我写诗歌写散文也写小说,有时觉得什么都没有写好,感到迷茫。我问天琳姐,诗歌、散文、小说,我应该写哪一样。天琳姐说,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真就行。也许因为身处异地他乡,亲戚朋友少,我变得胆小自卑,上台说话就脸红。这几年跟着天琳姐到各地采风,在天琳姐的不断鼓励和帮助下,我也敢上台发言、朗诵、唱歌了。母亲般的天琳姐,姐姐般的天琳姐,既是良师又是益友。“写诗,一个字,真。做人,两个字,干净。”天琳姐在诗路上和人生路上对我的指引帮助,令我终身受益。
如今阴阳两隔,恍然如梦!想起天琳姐温暖善良的诗歌式微笑,我就悲不自胜,我就泣不成声。诗坛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再也没有人会打电话或者微信留言,涓,下周有个采风活动,你去得到不?
附悼念诗
全世界柠檬的眼泪
——悼天琳姐
霜降只是秋天的最后一季
霜降不是人生的最后一季
天琳姐,为什么
我们在谷雨约好了
等您康复之后,一起回资中
看您魂牵梦绕的泥巴湾、三元塔
秋风吹来的不是秋风,落叶掉下的不是落叶
一生都在写好诗的天琳姐
您突然带着天琳风景走了,再也听不到
您亲切地叫我,涓或小老乡
辛丑霜降,银河系椎心泣血
长江、嘉陵江、沱江以及缙云山的树们
哭出了全世界柠檬的眼泪
《诗坛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首发于《渝西都市报》2021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