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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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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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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古槐

       故乡的古槐一百多年了,远近闻名。故乡的古槐枝繁叶茂,苍劲挺拔。我的故乡是山东省滨州市惠民县魏集镇魏集村,位于美丽富饶的黄河北岸,杨柳成行,荷花飘香。村里有一处建筑文化的杰作――魏氏庄园,大厅赫赫,高墙巍巍,是一组气势恢弘、独具特色的城堡式民居建筑群。

城墙的大门口右边迎面而来的是一棵古槐,据说这是“把门槐”。能够把门的槐树,资历肯定了得。槐树是建庄园时种植的。大门前的国槐粗壮挺拔,是取“门前有槐,福气常在”“门前种棵槐,财源滚滚来”“门前种槐,不是招宝,就是进财”之意。国槐的人文价值。《说文》称:“槐,木也,从木,鬼声”。在古人看来槐树不仅神奇异常,而且有助于怀念故人,决断诉讼,是公卿的象征。周代朝廷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面对着三槐者为三公座位。《本草纲目》说:“槐之言怀也。熏怀来人如此也。”槐树、熏怀人之树、鸦槐花、熏怀人之花。尤其是清朝以后,国槐因寓意“怀念家国”而备受人们青睐。后世在门前、院中栽植有祈望子孙位列三公之意。民间流传“门前一棵槐,财源滚滚来”的民谣,有祈望生财致富之意。高大的拱券门上方镌刻着有力的“树德”庄园坐西朝东,城堡呈国字形,城墙东南角辟有拱券门。城门前有拱形银水桥。高大的拱券门石质门额镌刻“树德”两个大字,为光绪16年惠民籍举人张会一所书,字体遒劲、浑厚、有力,颇见功底。十年树木,百年树德。树木、树德,这是魏氏庄园主人正心、修身、齐家的人生理想和思想。魏氏庄园主人注重对人品德、心性的培育,试图把道、德、仁、义等关揉成泥、烧成砖、砌成墙,建造精神的庄园。

一棵老槐树,一脉乡土情。从我记事起,老槐树就像个慈祥的老人,默默站在魏氏庄园的门前,守护着村庄。魏氏庄园没成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前,烈日炎炎的夏季和硕果累累的秋天,是老槐树下最热闹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乡亲们来到树荫下乘凉,男人们聊着庄稼的收成,讨论着接下来的农活;女人们三五围坐,一边说些家长里短,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象棋痴”们在树下展开“厮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旁,围了一圈人“指点江山”;女孩子踢毽子跳皮筋,男孩子玩老鹰捉小鸡,热闹得没完没了。就连生产大队召开会议,也是召集乡亲们聚在老槐树下。

树是家的方向。每次回家,我都要拜访古槐。我坐在古槐树下,左手按弦,右手运弓,拉起二胡。一阵风来,古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它身高膀阔,站在那里足有一座小楼那么大。枝叶茂盛繁密,纵横交错,遮住了半边天。难怪我们在远处就看见这里有一团绿云。广场的四周种了杨柳。脚下有一片绿草。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欲问百年事,庄园访古槐。人老看脸,树老看皮。经过百年岁月的煎熬,这树皮已如老人的皮肤,粗糙、多皱,青筋暴突。纹路之宽可容进一指,东奔西突,似去又回,一如黄土地上的千沟万壑。这棵树已经有一百多年。你看,这一棵曾在清代为商旅送行,民国时相伴农夫耕作的德高望重的古槐。看树干的开裂部分,真让你心惊肉跳。平常,一根木头的断开是用锯子来锯,无论横、竖、斜,从哪个方向切入,那剖面上的年轮图案都幻化无穷,美不胜收。以至于木纹装饰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风景,木纹之美也成了生命之美的象征。

阳光从树叶中洒下来,形成明亮的光柱。不知为什么,我一坐在古树下,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摸那烙着岁月伤痕的树皮和树枝,试图能从中探寻出树的秘密。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说:“树木是神物。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能获悉真理。”我能听懂树的语言吗?我仔细端详这棵有镇村之宝之称的古树,它已经一百多岁了。站在树底下,我轻轻地闭上双眼,慢慢地吸气、吐气……

这棵粗大的古槐,经历了风吹雨打,目睹了历史的烟云沧桑,见证了数百年的日月变迁。大门前粗壮挺拔的古槐也为主人1890年种植。原来两棵,在1975年伐掉了北边的一棵。槐树是中国庭院绿化的传统树种之一,古槐擎天,富有民族情调。树干端正、挺秀,槐叶茂盛,宛如千万只绿蝶栖止于树上,堪称奇观。春光明媚的五月,巨大的树冠华荫如盖,素淡的花苞次第开放,满村流溢着醉人的清香。槐花盛开的时节,团团簇簇洁白的、淡黄色的小花开满枝头,像迎风舞动的风铃,摇出阵阵欢快的笑声。盛夏时节,人们在树下乘凉。秋天来了,槐豆成熟,人们前来采摘,用果皮里的果肉做成咸菜,既可口又有营养。我那遥远的童年,还能在古槐上去寻找亲切而温馨的记忆。于是又记起郁达夫《故都的秋》里的句子:“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沉的地方。”

这棵粗大的古槐,像一位饱经沧桑、腰已经直不起来的老人,主干微微向南倾斜,并且干枯。风雨能摧毁一座山,却不能折断一棵槐。当暴风骤雨到来时,两棵旺盛的槐树,被摇得东倒西歪,断枝拔根,却没有气绝身死。暴风骤雨之后,槐树又挺起身子,顽强地活了下来。老树枯而不死,在主干的周围,又长出20多个枝子,有的细如棒槌,有的却有海碗那么粗了。粗大的主枝,奋力向上,枝繁叶茂。国槐是我国土生土长的树种,长得慢,抗污染,寿命长。它没有挺拔伟岸的树型,没有鲜艳夺目的花朵,也没有甜美多汁的果实,只有绿荫如盖,默默地为人们顶烈日,遮风雨,除灰尘。它朴实、坚毅、沉稳、大气,让人宁静,让人感悟,让人信赖。国槐属乔木,一般是一根、一干、一棵树。老树受到特殊的关爱,周围已经用铁栅栏围了起来。国槐属慢生树种。

这棵粗大的古槐,生命力顽强。风雨揪断了它的根,却拔不尽它的须;撕裂了它的躯干,却扯不断它的连理枝。灾难过后,它又慢慢地挺了过来。百年来,在这人迹罕至的桃源深处,阳光暖暖地抚慰着它的身子,细雨轻轻地冲洗着它的伤口,它自身分泌着汁液,小心地自疗自养,生骨长肉。百年的疤痕,早已演化成许多起伏不平的条、块、洞、沟、瘤,像一块凝固的岩石,为我们定格了一段难忘的岁月。我稍一闭目,还能听到雷鸣电闪。

我曾为古槐写了一副对联:“枝繁叶茂处能拨开方见手段,风狂雨骤时可立定才是脚跟”。这副联,我由树想到了人生,由根深叶茂的古槐想到了精深广博的人生哲理。能拨开不仅是一种修养,一种境界,更是为人处世的真谛;可立定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更是不负初心、迎难而上的勇毅。人的一生所需要的并不多,想要的却太多。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熙熙攘攘的红尘,层出不穷的诱惑,拨不开就会被浮云遮望眼,浮躁焦虑,心散志衰,落进“悬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的险境危途。拨得开,看得透,才能像曲院风荷,出淤泥而不染;如香山红叶,霜重色愈浓。任凭风吹雨打,始终智珠在握,方寸不乱。

面对古槐我有很多要说的话。论性格,它有时有偏于温柔一面的,枝条柔韧,婀娜多姿。但在关键时刻,这个伟丈夫却表现得特别顽强。华北的气候寒冷干旱,是足够恶劣的了,它却能常年扎根于此。在北国的黄土地上,槐树是春天发芽最早,秋天落叶最迟的树之一,它尽力给大地最多的绿色。槐树有一种特殊的本领,遇土即根,有水就长,干旱时就休息,苦熬着等待天雨,但绝不会轻生去死。它的根系特别发达,能在地下给自己铺造一个庞大的供水系统,远远地延伸开去,捕捉哪怕一丝丝的水汽。它木性硬,常用来做家具,经久而不裂;枝性柔,立于行道旁,风吹而不折。它有极强的适应性,适于各种水土、气候,也能适应突如其来的灾难。美哉古槐,在人如女,至坚至柔;伟哉古槐,在地如水,无处不有。唯我古槐,大难不死,百代千秋。

这棵老树一百多年了。老树没有嘴,不会说话;但是它一圈一圈的年轮,忠实记录了时代风云的变幻。老树没有腿,不会走路;但是它净化的空气,飞送到四面八方。老树没有大脑,不会思考;但是它有灵性,知道在它的周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发生的故事。日月如梭,树老矣,楼房亦老矣。老树、老楼相依相伴,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阳光中,老楼飞檐上的琉璃瓦闪着绿光,老槐树浓密的枝叶间射出斑驳的绿影。绿光绿影,一静一动,好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图景!

这一棵不死的古槐要对后人说点什么?它在说:它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以过来人的身份向我们宣示,战胜灾难唯有坚守。一百年了,它仍站在这里,敞开胸怀袒露着伤痕;又举起双臂,摇动青枝。它在说:活着多么美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扼杀生命。地球还照样转动。

百余年来,老树目睹了世事变迁。家乡人们享用过它奉献的绿色和清新的空气。在脚下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老树与协和似乎承接了相同的地气,它们的命运惊人地相似。在“文革”那场劫难中,协和受到重创,一棵老树被罚掉,幸免于难的这棵也日渐枯萎,人们以为它要死了。谁料想,改革开放的春风,又把它唤醒了,枯木逢春,重绽新芽。这才有我们今天看到的一片勃勃生机。老树一定还记得曾在它身旁辛勤工作的那些可敬的人们。家乡就这样根深叶茂,生生不息,历久弥新,发扬光大。老槐树有灵,当会感到双倍的欣慰吧!有古树,村庄才有灵气。有古树,村子才有说不完的故事呀!”说起树,我满怀深情。老树、老人、老房子都是村中“三宝”,全都要“孝敬”

老槐树陪伴着一代代家乡人走过了风风雨雨,经历了沧桑变化,早已赢得了村民们的喜爱和敬重。这棵树不仅承载着我和乡亲们的回忆,更是前人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保护这棵老槐树,是我们的使命。现在,老槐树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树”,经常会有游客前来探访、拍照。老槐树守护着我们一代代地繁衍、成长,希望它能得到更多关注和保护,也希望它的历史被记录下来。

古树名木,深植故土发新枝。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古树一般指树龄百年以上的树木,它们是历史的见证,经岁月更迭、载人世悲欢。古木常常藏于名山古刹。古木不仅藏于名山,也在人间烟火中繁衍生息。它们默默守护着城市与乡村的家常生活,在岁月更替中积淀着往昔的记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今天,魏氏庄园的古槐、紫藤,已成为魏集村的一道胜景,默默守护着村庄,伴随着孩童的成长,建构着村民们的乡愁与记忆。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水土养育了草木,草木使水土有了精神。

我再望一望那株百年古槐,只见一团浓浓的绿云。一百年前,在这里种下了一棵树;一百年后,这棵树化作一团绿色的云。古槐不倒,精神绵长,黄河河畔,绿风浩荡。这不只是一幅风景的画图,更是一座活着的博物馆,一本历史教科书。有诗为证:

魏氏庄园自是开,先人嘉木手亲栽。

心中只为树高德,门外曾经植古槐。

叶茂仰天遮骤雨,根深立地绝尘埃。

百年孰与梦长短,笑迎宾朋远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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