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老家

魏纯明

2023-3-3

  梦里念老家。老家是故乡映在心田的影子，是游子魂牵梦绕的地方。我的老家在山东惠民魏集。虽说老家，然而已没有家，母亲年纪大了，离开老家到县城了，我也不回老家了。乡下的老家，年轻时离开它的心情是那么急切，年迈后回归的脚步又是那么沉重。我在乡下有两处老家，一处是记忆模糊的出生之地，一处是梦寐萦怀的成长的家园。

田园风的老家，有田间地头的故事，有温暖治愈的故事。我祖上一直生活在鲁北大平原的古村落里。我家老家在村西南。院子里坐落着三间北屋、两间东屋，全是土坯盖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中秋前后，红彤彤的诱惑挂满枝头。这是我出生的祖传老家留给我的最初的记忆。

  上世纪70年代中期，家里孩子们大了。父母省吃俭用东借西凑，在空荡荡的南边的自留地里盖了新房。盖屋一直被百姓们所看重，父母自然也不例外。他们盘算盖新房。他们盖起了五间土踩的瓦屋，让奶奶在有生之年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居。为了让奶奶清静，父母只让大妹妹晚上去陪老人睡，直到奶奶去世。新房在村子最南头，没有院墙围挡，五间土踩的房子孤零零的。这宅子好！院子比一般人家的大不少，而且院子的南边也有一棵枣树，往南几米是水塘。父母带我们几个孩子搬过来后，建了厨房，修了厕所，砌了猪圈，搭了鸡窝，还在四围垫土种树……这里从此就成了我们的新家。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儿时的新家早已变成记忆中的老家。尽管因风雨侵蚀年久失修，当年父母盖的房子早已破旧，父亲也已驾鹤西去，但每次目睹老家，废墟上繁盛的树木、在树木上做巢的喜鹊，都让我笃信，逝去的老家依然活着。那简陋的老家，曾为我们一家遮风挡雨、驱寒送暖，是那么的可亲可爱。它见证了父母拉扯四个孩子长大成人的酸甜苦辣，留下了我从小学到大学的成长足迹，给予我诸多的快乐、梦想和力量。老家是美的。美得简单，美得平凡，美得和谐。难忘小院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榆钱飘香、小枣通红；难忘含辛茹苦的父母一年四季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发誓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难忘严冬酷暑里，我在煤油灯下苦读，以及贴满北墙的三好学生奖状……

有故事的老家，传达了一种对生活的积极态度，呈现出直面与改变生活的勇气。老家的一粥一饭、一丝一缕，其实都在告诉我：真正的幸福是内心的安宁，是在平凡细微处的踏踏实实的创造，以更加积极向上的态度去面对自我、面对生活、面对人生。老家，是大地上升腾的信念之火。在老家，我们读到了生命真谛，读到了人生境界，读到了沉静与厚重的乡土气韵。

  当下，对于小康农家而言，盖几间瓦房不在话下，可是，我那生活在贫困年代的父母，支撑着老少七口之家，盖新房是何等的艰难和不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

不远的将来，随着空心村的改造治理，老家所在的这片地或许楼房矗立，或许麦浪滚滚，或许树木成林，但不管如何变化，老家终将作为故乡的化身，作为游子情感和精神的皈依，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提到老家，总有说不完的话，老家是我文学中永恒的“原乡”，生于斯、长于斯，没有理由不歌于斯。回老家就是追根溯源，发现荷叶底下的藕根，找到最本质的东西。老家，让我的双脚沾满泥土，接通地气。老家在，人生旅途便有了回望的方向，身为游子，发出的每一封亲笔信才不会无法投递。

老家，一眼汩汩涌动的泉，滋润着绿色的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