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幅梅花便过年

魏纯明

2012-2-26

梅，/一片玉瓣，/一身傲骨，/是一个生命。/你剪雪裁冰，/绽放了生命，/召来了莺歌和燕唱。

这是我的诗歌《君子》里的诗句。这是我后来的认识。我生长在鲁北，梅花是罕见的物事。对于梅花的认识，始于毛主席的诗句“梅花欢喜漫天雪”及其诗词《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因为没见过，开始的认识是模糊的。后来，在山东大学考研时，在校园里看到大雪纷飞中梅花绽放的情景，我的心为之怦然一动。现在我们院子里也有几株梅花，经常见，也算是老朋友了。

今天，在院子里散步遇见了志鸿兄，他说：“梅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志鸿兄，我大学的同班同学，要好的好兄弟。今年初见过面，我们已近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探梅叙旧，旧情更浓。冬去春来，春寒料峭，梅花独枝迎春来。今年，气候偏冷，小山上的梅花比往年推迟了半月开放。那些花朵，虽然小，但是很精神。“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唐· 张渭）“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

梅花“清”气满乾坤。我爱梅花，不只是因为她有“香自苦寒来”的风骨、“她在丛中笑”的怡然，更有“清姿瘦影立悬崖，幽香润万家”的情怀。一剪梅花美如斯。清姿，是她的颜值；清纯，是她的品格；清香，是她的韵味。赏梅，得其真味真韵，一个清字贯穿其间，这是她形象的真实写照，是她灵魂溢出的芬芳。

去年秋天去临沂旅游，看到一幅《红梅报春》，画作者是卧梅先生，当地有名的画家，这幅画很得很好，生机勃勃，春意融融，使人兴奋，催人上进，我很喜欢，就买了下来。准备过年时挂在客厅。梅花这一负载着审美理念的载体，负载了自己在不同时代的不同映照与坚定不移的信念，它演绎出“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香先天下春”的磅礴情怀。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的日子，从原来的贫穷到今天的富足，正像这红梅，历尽了寒冷的季节和贫瘠的土地，把春天的美丽带给人间。

中华民族历来是钟爱梅花的。古往今来，多少文人画家为梅花创作了传世杰作，多少诗人词客为梅花写下了绚丽诗章。他们为何对梅花如此一往情深？我想，就是因为梅花不仅具有坚忍耐寒的顽强性格，而且具有无私报春的坦荡胸怀。“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唐·齐已）“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毛泽东）“隆冬到来时，百花迹已绝。红梅不屈服，树树立风雪。"（陈毅）岂不都是对梅花凌寒不屈、独立不随性格的讴歌么？“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宋·黄庭坚）”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南朝宋·陆凯）“腊报春将到，冲寒早放梅。”董必武）岂不都是对梅花冲寒报春、不屑争宠胸怀的赞美么？

“梅花香自苦寒来”。人有“人格”，梅花也自有“梅格”。不畏雨雪相侵，坚守高洁气节，不与百花争妍，鄙视世俗富贵，这正是"梅格"的主要表现，也正是梅花的硬汉本色。“梅格”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春回大地，群花争艳，它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心态安然地独守寂寞岁月了。梅花实在是清正廉洁的榜样。有人曾以“梅格”喻“人格”，以“梅品”视“人品”，是很有深意的。比人世间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梅花不知要高雅多少倍！比那些欲壑难填、贪污腐败之流，梅花更不知要尊贵多少倍！一个人要想学到并保持像梅花一样的品格，决非易事，是要经受长期的磨炼、迎接无数次严峻的考验才能达到的。宋诗人谢枋得有“几生修得到梅花”之句，可谓道出了此中真谛。

“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正是体现了一种高雅的格调、一种清新的气息。当代郑逸梅以“补白大王长寿翁”名世，高吹万曾以嵌名联赞云：“人淡如菊，品逸于梅”。其《艺林散页》自述“某岁大除夕，余与钱芥尘叙谈，钱问过年忙劳如何？答以一切简单化，插了梅花便过年。钱曰：我更简单：不插梅花也过年，相与大笑”。

去年冬天，爱人想画画，我为她买了《芥子园画谱》，无意翻书，看到一句题画诗：“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试仿其意，凑得七绝二首：

寻梦依旧志弥坚，岁阑心绪付诗篇。

书稿理罢无多事，挂幅梅花便过年。

挂幅梅花迎春天，暗香浮动锦绣篇。

虽值寒冬十二月，春意无边五色笺。

年节一天天的临近，又要过年了。过年是我国最大、最丰富的传统节日生活。可而今的年，年味儿是一天淡似一天，有的人也再不以过年为乐，反以为累呢！而我则想，过年也吧，过节也吧，还是随便随意的好。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记载的余姚法性寺和尚的禅诗说：“大树大皮裹，小树小皮缠，庭前紫荆树，无皮也过年。”是啊，有钱人按有钱人的想法过，怎么乐都行；没有钱的寒家呢，也还是要过好年。放放鞭炮，贴一副春联；喝两杯淡老酒，也是过年。人总是要有一定境界的，无论在平时，还是在过年，都要耐得住贫寒，熬得住清苦。

我呢，我则是“挂幅梅花迎春天”。于是，我便把这幅《红梅报春》悬挂在我的客厅，装点出年终岁末的喜气，既满足了我的爱梅之情，又增加了年节的气氛。那时虽是腊月，仿佛春天已经来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