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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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纯明
2024-2-10
春风有信，思念无期。春节是中华民族最具生活情感与生活理想的节日。“年岁更替”，是时序历法为春节确立的意义；“阖家团圆”，是烟火人间为春节赋予的深情。春节——这个对中国人来说尤为特殊的日子，人们总是期待着与家人一起度过。总有百般滋味，总有万千思念。想捡拾久违的乡音，想抱一抱年迈的父母，想品尝儿时的味道，想把酒共叙岁月长又长……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过年没有娘！去年过年还有娘，今年过年没了娘。这春节不再是节，而是“劫”啊，人间到天堂无路可走，再无团圆之日！我躲在家里，可是躲过的是大街小巷的披红挂绿，躲不的过是心里那实实在在的思念和刻在心坎上的记忆。
癸卯年11月27日，我亲爱的母亲患壶腹癌合并多脏器功能衰竭，抢救无效，在惠民安详地走了，享年84岁。灯灭了，人不在了。
甲辰年过年，母亲不在了，难以名状的酸楚时时袭上心头。父亲1996年前去世后，母亲执意守着老宅，哪儿也不去，自由自在地独居生活。我们居住在各地，经常给她打电话，询食问安。个把月也驱车回老家一趟，探望母亲，听她絮叨家常。过年时，都回家与母亲一起贺新春，话团圆。
“年味”是什么？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不相同。年味，年的味道。年味首先是味道。而味道，最难描绘。人们能用照片和影像重现几十年前的街景，却难以展示往昔大年初一清晨出门的时候，街面上弥漫不散的淡淡的烟火味。
这味道来自别人家，也来自我家，来自母亲的年货，我想。此时，我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是我的童年，母亲的青年、中年。以前，当我告诉母亲我会回老家过年时，她便忙碌了起来，迅速下楼，去超市采购物品。我跟她说，别急，过年还早呢，哪能提前一个月备年货。我心里想的是，这么早买肉买鸡到时候吃也不新鲜啊。她居然还准备早早地把肉剁成馅子，拌上菜，冻上，年三十或初一早上包饺子。在母亲的生活经验中，过年是要提前备一些吃食的，鸡鸭鱼肉多多益善。鸡鸭鱼是后来的事，早先只有肉。肉买回来，她先把大部分剁碎，炒成臊子，为了保质，多多放盐，齁咸。一坛臊子能吃大半年甚至一年，经历春夏秋冬。往年，一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蒸馍头、买鸡鱼、炸炸货……其实她一人吃不了多少，大多是为了我们。忙过年，其他的事情母亲不要我们做，给我们布置的唯一任务，就是写春联贴春联。无联不成春，有联年更浓。贴春联是春节的重头戏。每逢春节，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家家户户都要精选春联贴于门上。红红的春联，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喜庆，抒发着人们美好的愿望，蕴含着独特的文化内涵。我小时候，最早是帮父亲抚纸写春联、贴春联，从父亲去世后，我家的春联从买纸、书写到张贴，就由我独立负责了。每年腊月二十三、四，我就写好了春联。除夕，吃过午饭，我抹糨糊、贴春联，用上小半天时间，便“新桃换旧符”，将门庭装扮一新。春联贴好后，母亲便吩咐我们焚香燃烛，举行简单且庄重的辞年仪式。然后将香喷喷热腾腾的年夜饭菜摆满一桌。红烧肉、红烧鸡、红烧鱼、白菜炖豆腐，这些都是我们的最爱。尤其包水饺，寓意着来年全家人交好运。吃完年夜饭，我们便来到门前，燃放烟花爆竹，迎接新年的到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16年，母亲病了一场。医生忠告，母亲年事已高，可能多种疾病继发，不宜独居。为难之时，权衡再三，我们说服母亲，她不再开经销商店，离开老家，到了县城。往后，母亲多病缠身，听力减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生活已离不开别人的照料。2018年，母亲脑血栓。2021年，母亲因为壶腹癌做导管手术。2022年，母亲骨折做手术。一路走来，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痛苦，承受多大的煎熬，母亲始终都没有吭过一声、说过一声，始终如故乡的黄河一般流淌着。母亲在治病中表现出的勇气和毅力，让们我更加由衷敬佩。
随着年岁渐长，年少的记忆和人事在渐渐离我而去。现在，我打算把时针往回拨，在几帧画面上做一点点停留。就说说最近几个年的温馨时光吧！
2023年，娘在大妹妹家过的年。因为疫情，没有在一起过年。
2022年，母亲在我家里过年。我们过了一个幸福的年。贤惠的爱人照顾母亲，她用真情谱写人间爱之歌，我深受感动。2021年，母亲因病住了一年的医院。过年了，爱人和我商量着把母亲接到我们家。
过年的时候爱人特别忙碌。爱人考虑家里比医院里冷，早在腊月十三集上就给母亲买了棉袄、棉坎肩和棉裤。
我是腊月二十七，把母亲接来的，到家时，已是中午。爱人喜笑颜开，早已做好午饭。母亲洗完手和脸，爱人一直站在身边等着，马上递上毛巾。难忘的家庭饭菜，承载着晚辈的孝心，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是记忆里珍藏的味道。这里说说爱人为母亲做的香菇酱，再回味一下舌尖上的亲情……
大年初一，母亲穿上爱人买的新衣服，吃了一碗水饺。母亲说：“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光住在你们这里啊！”爱人说：“我就怕你在我们这里待够了，不愿意来了。”这年，我们过了一个幸福的年。我们对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更多的对亲人的至诚呵护，对美好生活、幸福日子的至情期待。
2020年，我和母亲在惠民纺织厂里过年。
饺子的味道。说到北方的年夜饭，绕不开的就是饺子。
那时，母亲行动不便。我自己一人包水饺。水饺都煮烂了。母亲还夸奖的我利索。
我系上围裙。一条流水线就此启动，按剂子、擀皮、加馅、包制，一切有条不紊。母亲吃素。盆里拌好的三鲜馅，碧绿的韭菜，金灿灿的鸡蛋，如金玉满堂，点缀着的黑木耳又添贵气。饺子在圆形的盖垫上团团圆圆，一圈又一圈，挤挤挨挨，如一朵肥美的白玉牡丹。我包出的饺子却怪状莫名，自己包的自己吃吧。切呀、剁呀、擀呀，这些声音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首生动和谐的春节序曲。
下饺子的时候锅里先放点盐。母亲的话我都一一记在了心里，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水饺熟了，揭开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赶快给母亲夹了几个水饺端过去，母亲脸上乐开了花。
吃过饭洗刷完，已经八钟了。在此之前，己没单独干过，腿都有些麻木了，腰板也有些僵硬，但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感觉这就是家，浑身充满了干劲！这不是负担，而是辛苦并快乐的幸福。
回不去，岁月流转，人世更迭。家族枝开叶散，热闹的大团圆再难一见，而是散入万家灯火，化作一个个中团圆、小团圆。似乎唯一没变的，是我依然包不好一个饺子。
在这样的氛围里，一家人将那枚年终岁末的饺子落肚，却感到了久违的完满。仿佛两个农历年的衔接处，补好了最后一片拼图，时光决堤而去，自此奔流。
饺子的味道，正是团圆的味道。这份暖暖的、记忆中的年味让我痴迷和回味。
千言万语，情深意长。心始终连在一起。母亲在，家在。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母亲不在了，今年过年我们没有她，心中顿觉失落，伤感难抑。往年和母亲一起过年的情景，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与母亲一起过年的日子多好啊。
千门万户曈曈日，家家团圆各不同。如今，围炉忆旧的温暖时光以及那些纷至沓来的往事，使我更加怀念父母，更加期盼团圆。
辞旧迎新，相比起来，好像人们更留恋那些辞去的旧，或者说，人们对那些旧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旧时光是过去时的，新生活是将来时的，如果不是人的记忆和情感在迎来送往，它们根本不会照面。
是的，我不凄凄惨惨戚戚，我想将这温情种种，化作对新时光的礼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