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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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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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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的怀念

                                                       魏传德

当侄子在电话里痛苦无比的告诉我,说我二哥在凌晨五点多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过世的消息时,我一下懵在那儿了。

前天我还给二哥打电话,劝他到月底的时候不要像往年那样过早去水库游泳了,因为我知道,他每年从三月底就开始去游,总认为自己身体好。二哥从前是冬泳队的,因为年龄大了家人们才劝他冬天就不要去了,他不冬泳了也就有两三年时间。可是,像三月份甚至是五月份之前水库的水温还是比较底的,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来说,如果游泳还是应该慎重考虑,况且自己还带着不可预测的病症。虽然我也喜欢游泳,比二哥还小了十四岁,可是,一般我都在每年的五月中旬左右才开始游。二哥告诉我说,没事,他自己会注意的。我跟他说,你虽然觉着自己身体不错,还有以前冬泳的身体底韵,素质也可以,可是你毕竟八十多岁了,还是谨慎点好。我知道二哥心脏不太好,每次打电话都告诉他千万别不放在心上,务必要高度重视。二哥说他控制的一直很好,原先每天吃好几种药,现在降到一两种了,让我放心。这件事,从给我二哥经常治病的宋大夫那儿前几年我也得到过证实,说他的病情平时控制的确实不错,药物也在逐步缩减。可是,谁曾想竟突然出现了这样令人不可想象而又无法承受的事情。当我如五雷轰顶在瞬间崩塌了般的抽泣在那儿时候,侄子在电话里一遍遍哭着不断提醒我,让我挺住无论如何要挺住,正确面对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我情绪稍稳定些了心里明白:是啊,斯人已去,尘埃落下,即便张仲景华佗在世,对我哥哥也已经束手无策、无力回天了。

我二哥出生于一九四二年,今年正八十二岁。在我稍有点记忆的时候,是他边读书边建中学的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年月。他就读和建立的县第六中学,就是我们家除大哥外我们兄妹五个的母校。并且,我二哥从入校就担任章丘六中一级一班班长,直至毕业。记得二哥上学走的时候,都是经常带上菜团子和炒好的煳盐。之所以带煳盐,是因为家里连腌制的咸菜都没有。菜团子,也是用那点不能再少了的面糊掺上青菜勉强弄成个儿蒸熟的。对于煳盐,我光知道它是在锅里炒出来的,至于如何制作和它的工序,我一概不知。那煳盐看上去黑乎乎的,味道很咸,二哥每次都是用废纸包起来,或者放到玻璃瓶里带走。可是,很多时候二哥放学回家,就会给我捎回一两个家里其他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次的玉米面窝头。要知道,那时候能吃的树叶都捋光了,坡里挖野菜的人比野菜还多,好多人把玉米胡地瓜秧甚至连榆树皮都砍回家晒干了压成面(权当是面吧)在艰难度日。而我,能吃上菜团子且半饥半饱的生活,就已经非常不错并且时常的忍饥挨饿我也习以为常了。所以,你们不难想象出,我那时候能吃到金黄色的玉米面窝头的心情,它绝不是用语言所能表达的。母亲告诉我说,这是你二哥在学校里劳动时候发的干粮,他从不舍得吃,都是给你带回来。虽然这是极平常的事情,也没有多少闪光点,可是,它深深地铭刻了我那刚启蒙的童稚的心里。

我二哥一九六一年夏天中学毕业。临毕业,他积极相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到了部队。记得二哥临走那天中午,由于天气热,我吃了饭在门过道里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觉着有人把我放到了软绵绵的床上;懵懵懂懂的意识里,我睁眼看了看原来是二哥。接着,我就沉沉的睡过去了。到了晚上见不到我二哥,一问才知道说他当兵去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当兵是去做什么并且还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听说经常给我带窝头回家的抱我哄我的二哥不回来了,我就哭了,哭着要找二哥,哭的很是伤心。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或做梦醒了,我都哭着喊着跟母亲要二哥。后来母亲告诉我,说我二哥当兵是为了国家,到了部队起码他能吃顿包饭了。对我二哥离家走的时候,只是喝的南瓜汤没能让他吃上干粮,我母亲始终觉着亏欠于他。然而,在那种赤地千里一片饥荒的年月,一个含辛茹苦视子女为生命而且在困难面前从不知道低头的母亲来说,并且她深深的知道,她的孩子肩负使命将要奔赴那遥远的海疆去戍边卫国会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愿意把她最好的一切奉献给她的子女呢?

在我二哥走后大约一年左右,有一天大队上敲锣打鼓在我们家门口停下了,并且后边跟着很多人。他们把我母亲叫出来,非常庄重的将我二哥在部队上的立功喜报宣读了一遍,在大家的掌声里交给我母亲。然后高兴着说:“孩子在部队是好样的,这份荣誉不仅属于你们家,也是我们大队我们村的光荣。”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至少有两次。那时候我父亲在外地工作,可是他工资并不高。用我母亲的话说,他的钱除了养活自己就没啥剩的了,根本就没怎么接济家庭。所以,我们家由于人口多生活状况自然也就非常困窘。因此,二哥就把在部队上俭省下来的服装鞋子捎回来帮着我们。在那个物质匮乏农村还十分贫穷落后的年月,当时有多少人看到我们穿着这样漂亮还显年轻而又省钱的军装的时候,他们是何等的羡慕啊。我还记得,由于大哥在生产队里劳动穿衣服比较破费,二哥捎来的衣服他穿的最多。其次就是我,因为我还比较矮小,每次二哥都是给我领小号的衣服和鞋子。这样的事情,几乎持续到我二哥转业。那时候二哥每次回来休假,只要家里没有缺他不可的事情,他都是拿上工具到生产队里参加义务劳动,他休假的时间,十之八九都是和社员门在田间地头度过的。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后来走进部队的我的三哥和四哥。

大约我二哥走后两年左右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看望过他一次,是大队上的胶皮大车送的我们,还有其他人的家属。那次,好像是地方政府组织军人家属搞得一次去部队上的探亲活动。一路上母亲很是省心,中途每个环节都有人接送。最后一次去二哥部队上是在我父亲去世那年。那时候我和姐姐都上小学,我三哥前一年参军走了,四哥才刚入伍。我父亲是在给单位出差返回途中,在火车站等车时候突发疾病去世的。父亲的离世对我母亲打击非常大,有一段时间她精神好像失常了一样无法控制自己,我们兄妹在夜里经常把母亲从父亲的坟上找回来。为了让母亲尽快回复过来和得到良好治疗,二哥把母亲和我接到了他们部队上。本来我上学了可以不去,因为家里我最小,母亲走了觉着挂心或放心不下才把我带走的,我去了就在他们营房附近的学校插班继续读书。记得我和母亲到了他们连队的时候,好多干部战士都去看望我母亲,后来有些岁数大点的军人也去过,像是上边领导,都是我哥和他们指导员陪着去的。平时,我二哥晚上都是住在连队宿舍,只是我们才去的那几天或给母亲看了病他感觉不放心的时候,晚上才陪着我和母亲住在来队家属的临时寓所,房子也是在他们营区里边。我和母亲住的是一个有套件的房子,里间有个大床还算宽敞,由我和母亲居住,我二哥夜里因为经常有事,所以有时候他住在外间。那时候我母亲睡觉很惊觉,不像我睡得那样死;尽管我二哥出去时候都是轻手轻脚,连带门的声音都非常细微生怕影响我们休息,但母亲很多时候还是知道的。有一次,我二哥夜里出去查岗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因为以前我母亲知道他出去查岗来回的大体时间,所以她有些不放心了。我母亲拉开灯,心事重重的做了起来。不一会,我隐隐约约听到敲门声后有人告诉我母亲,说有个战士在哨位上病了,发烧很厉害,连长查完岗非要在那儿替他让那战士回来找卫生员看看。他已经给那战士拿药打针了,并已经通知其他战士去接替连长,他怕我母亲挂着才过来告诉她一声,叫我母亲放心。过了日子,那个战士病好了还专门过来看望过我母亲。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二哥领着我跟着他们连队在靶场上看射击比赛。那时候我只要不上学,二哥去哪儿基本上都带上我。记得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好像我二哥是压轴的最后一个。但见他从身边战士面前顺手抓过一支步枪压上子弹,动作敏捷地卧倒在靶台前面。只听哨声响起,整个靶场一片寂静。我二哥对着靶心,叭!叭!叭叭!.......子弹瞬间射击完毕,然后他侧身起立并后退半步屹立在靶台前面,那些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但见报靶员挥舞着旗子,好像记录员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霎时就被大家的掌声淹没了。只听有人说:“这些枪在咱们连长手里,就是狙击步枪,连瞄准镜他都省了。”从那我才慢慢体会到,我二哥的军容风貌和他的行为规范,可以说就是这个连队的风向标,他的行为作风的优劣会直接影响到这个连队的素质......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二哥转业到了地方,到他退休经历过两三个单位。无论到任何地方还是身处何种环境,我二哥始终和在部队上一样严格要求自己,他所带领的部门或团队始终是所在单位最优秀的群体,并且深得上级和广大群众的信任和好评。虽然我二哥已经走了,但是,他那种快乐向上积极进取的思想,尤其他那种“位卑未敢忘忧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高风亮节、助人为乐和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勇于奉献精神,将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并作为一种家风我们会世代传承。在我二哥过世不久的今天,我不由得想到了他生前的点点滴滴,这些,不过是他一生中所做事情的、千千万万中的一个缩影。

以此,慰藉我二哥纯洁美好的心灵

以此,对我敬仰爱戴的哥哥最深切的怀念。

                      

                                            二零二四年三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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