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未午后,三五好友披着金色暖阳穿梭在山间,蜿蜒曲折的河堤如一条腰带横亘村头,拴住桀骜不驯的小河。
潺潺溪流如温顺的羊羔,舔舐着焕然一新的河道。软泥上的青荇,轻轻摇曳着裙角,撩拨一群畅游的鱼儿。在阳光表渡的山谷绘制成画卷。
麦苗顶破泥土,探出鹅黄色酮体,几只麻雀唱着歌谣,一蹦一跳啄食秋虫。油菜苗在暖风中长袖善舞,牵引着思绪在深秋午后畅游。
一组调皮的脑细胞跳出栅栏,勾勒出去年夏夜的幕幕剧情,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扰村庄残梦,雷鸣用沉闷的男高音在村口老槐树纽结成网,闪电如游龙惊凤在漆黑天幕撕开一道道明晃晃伤口,倾泻而下的雨如奔腾万马,从打开的天门一跃而下,顷刻间村庄、田野、小桥浸泡在一场雨中。嘶鸣的小河一改平日的温顺,如吐着信子的巨蟒张开大口,冲破河堤,跃过道路,在谷地里横冲直撞,那跳跃的舌头将道路截成数截,如受伤的蚯蚓躺在浊流里呻吟。
田里的玉米、水稻被洪流碾压,鹅卵石、树木、杂草借助水的威势吞噬良田,在狭窄的村口堆砌,试图跳过村口守望的古槐,膨胀的欲望吞噬村庄。撤离的人群在一面党旗的牵引下,爬上浊流四溢的山破。一座修缮一新的古庙张开双臂,收容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
不足一百平米的屋内,惊魂未定的村民簇拥在一起,雷声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雨声裹挟着叹息勾兑出五味杂陈的心境。年迈老人颤栗的双手紧握旱烟袋"吧啦 吧啦"摇起缕缕白烟,一闪一闪的火星如夏夜萤火虫,挑着一缕光明慰藉咚咚跳动的心。闪电掠过,我看到迷离的眼神满溢着恐惧和不安。空气凝重,倾泻而下的雨滴拍打着屋顶,如命运之神在敲门,檐口挂出一道道白练,溅起的浊流湿了土墙的裙角。
年长的族长掐灭燃烧的纸烟,湿漉漉的双手狠狠搓一搓脸颊。借助滑落谷地的闪电,我看到一缕希望在他干涸瞳孔绽开。他颤颤巍巍站起身体,清了清嗓门虔诚的说"我们求助佛祖吧,佛祖会保佑我们渡过劫难"。闻声,六神无主的大伙安静了许多,烟民们都拿出打火机照亮,试图点燃一盏不灭的心灯,顺着族长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威严,端庄,慈悲的佛祖高高在上,端座在大堂正位。一群惊悚的村民排成两排,齐刷刷匍匐在佛祖脚下,口中诵读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此刻,唯有我一人矗立在人群,如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听着族长念念有词,我了解到村民积资的善款修葺了庙宇,威严的佛像重塑金身,这一样的功德同我无关。我羞愧的低下高贵灵魂,不敢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佛祖,怕眼神里射出的威力击碎卑微的身躯。借着微弱的烛光默默注着后檐墙体。任轰隆隆的雷声一遍一遍的鞭笞黑夜。
突然,我看到墙角渗入一泓涓涓细流,蠕动的触角将土墙撕裂一个缝隙,我高声呐喊,拉起匍匐朝拜的人群撤离,逃离步步惊心的危险。 嵌入雨幕,互相搀扶爬上高地,身后一个炸雷携着一声轰鸣塞满夏夜,有一双无形大手扭扯心弦,如一幅狂草挑逗着脉搏。
一阵雁鸣拉回思绪,看着村庄炊烟袅袅在屋顶扭成一个中国结,郁郁葱葱的油菜和麦苗装饰的土地,劫后重生的村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如十六岁少女荡漾着自信的微笑,在心田泛起层层涟漪。
回眸的刹那,东山倒塌的寺庙,破碎的瓦砾、砖块、佛像在枯草丛生的荒芜中沉睡,曾经心安理得享受人间香火,被众人高高举起,大堂主位的佛像,没有守住脚下立锥之地。
等待在下一个丰收的春夏,蔓延的野草伸出指尖一寸一寸将一切掩埋……
202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