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无声

打着伞回家。天空铺满灰白色的云，前前后后望不到首尾，也不透光，就这么压在头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和来去匆匆的暴雨相比，它像在娓娓道来一丝哀愁，把这绵绵的线拉得很长，却也不断；一滴又一滴，一分一毫慢慢渗进泥土，渗进砖缝，渗进我呼出的气泡里。往来的几乎没有行人，即便有，却也无言。

——世界真是安静极了。

那天也是如此。当志愿者回家的路上，迎面从楼道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乌黑的头发不自在的趴在头上淋雨，有几撮沾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花花绿绿的袖套看起来从没洗过，两手各提一个垃圾袋。我想，他要去丢垃圾。我就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才发现，他在淋雨，他不打伞。

那一刻我居然产生了一个想法，给他撑一段伞吧，或者干脆把伞给他好了。犹豫着，从前我是从没有这么想过的。倘若是我的外婆，倘若在很久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给他撑一段伞，而那个人一定是万分的感谢，又定不会客气的拒绝，那时候的世界，哪怕在下雨，也一定是充满了温暖和欢声笑语。

那时候倒还没有当志愿者的，就是乡里挨家挨户，今儿谁家遇上困难了，就是全村人的难，倘若那时候有志愿者，一定是个个自告奋勇，争着去帮助别人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要说我去当志愿者，确实是自愿的，但是倘若不去，却是不能够的了。去帮帮别人吧，咱也是畏手畏脚，要说敬老院的老人确实看的明白了，我们来，送些水果，咔嚓咔嚓几张照片，尬聊几句，就该送客了，几次下来，老人们都闷了，自顾自晒太阳。

现在，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交谈，好像在比谁的眼睛瞪得大。距离更近了，能看见他深邃的目光很亮很亮，我紧紧攥着伞，还在犹豫。犹豫什么呢？在担心自己会没有伞？在害怕家人的不满训斥？不安于，他又会不会因我不帮他而在心里暗暗议论我？……于是更是死死的攥着伞，伞柄都要融化了！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给他伞，甚至，我们都没有擦肩而过——在那之前，他直接拐进了另一条路，去了就近的垃圾桶。我竟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看到那瘦小的身影，伛偻着背默默在扔垃圾，又不免开始心生怜悯了。或许是生活不顺，或许是别的什么，不过我确实多想了。

是我想的太多了。那不过只是一次相遇。

以后再遇到没有伞的人，我会不犹豫的把伞挡在他头上吗？我不得而知。

天空还在绵绵的下着雨。现在并没有淋着雨的人，但面前又出现了一只落汤猫，它全身的毛发都沾湿了，还带着泥巴，深一脚浅一脚的浪迹天涯，没有归所。呜呼！真是一只叫人可怜的猫！我“喵喵”叫了几声，也不知我要干什么，总不能把伞送给一只猫。它应都不应一声，像是清楚地明白这一切，早已看破这世界，它跑开了。

你看，这世界真是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