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比我矮

小时候，我以为的人间

花开了，比晨光来得略早，比春天略迟

一切的美好，剪一个片段，在半程山水画中

谁叩开了黎明的雾气，我正和风握手言和

山间，竹林，崎岖小路洒下的童趣

被一双粗糙而有力铁钳

轻轻地拾到肩上

此时，看着头顶那高高的山巅和胯下的父亲

好像比我矮

田垅上，那夕阳与极不协调的炊烟

意味深长的书写已落没久远的日暮

想必，案牍上不熟识的远方

需从结绳记事开始

挑着农家肥健步飞驰在时间长河上的父亲

依次浇在母亲已挖好的小坑上

孩子们则在后面播种覆土

跟在父亲背后撒满一地希望种子的我

此时，看着被斜阳揉碎了的高高田垅和吃力往上爬的父亲

感觉比我矮

这贱子，正孤独寻找失踪的灵魂

蓬门荜户，单步负笈

只为在日出东山时

看长河溯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鲲是海的影子。必在瀚海里唱响胜利的战歌，如是

可世事浇薄长满疢疾，如坐针毡

虽形单影只，却百折不屈

此时，找邻里求亲戚，低声下气弯腰低头的父亲

真的比我矮

后来啊，工作回乡看到田里的父亲

依然穿梭在玉米，黄豆，红著间。不舍昼夜

手提半筐草木灰，削瘦得有些吃力

佝偻的背如同农作时的镰刀弯弯地划进土里

那田垅，已被父亲踩皱了形

匆匆留痕的韶华，令人局促不安

这玉米秸杆早已长成了高山瞭望的梦

归来已暮时，一望眼，就和晚霞道了别

此时，站在田垅上高高的我和弯腰驼背的父亲

还是比我矮

有一天，所有儿女突然跪在父亲面前

即使我的头已深深地贴进了地面

可此时，土丘里的父亲

依然比我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