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北去

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周末，我和几个外地的舍友去下铺的舍友家里做客。叔叔阿姨放下他们手头的工作，烧菜做饭，款待我们。

饭罢，舍友们分作两摊，打扑克的打扑克，搓麻将的搓麻将。我凑在边上，观战了一会，感到米酒有点上头，便决定一个人，到江边吹吹风。

出了小院向东几十米，就上了河堤。穿过河堤再向下，就来到了江边。江边泊了一条挖沙船，正在通过传送带，向岸边卸沙。在巨大的沙山旁，有几座堆满卵石的小丘。

那些灰的，白的，黑的，赭的卵石，原本是洗沙的副产物，但在阳光照耀下，一颗一颗都如同身着盛装，等待着被我发现的宝石。

我在卵石堆里，拨来拨去，寻找了半天，竟然一无所获。正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倦意，悄然袭来。我便停止“寻宝”，并踩着松软的卵石，攀到了卵石堆顶。

江面忽然开阔起来。视线所及，除了几艘正在江心作业的挖沙船，周遭都是涌动的江水。我迎着秋阳，奋力的站在卵石堆上，极目远眺，想寻找一个人，来共享这一江秋水的情怀。

我远远的望见，对岸的岩石上，也似乎凛然的站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耳畔却清晰的回荡起这样的诗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收回目光，我看见最近的挖沙船上，一着白衣的女子，凭栏而立，衣袂风举。我清楚的看见，她正在放声歌唱。但轰鸣的马达，以及堆满船舱的河沙，淹没了她的唱句。

回首岸边，系在岸边的一条小木船，正被微风吹开了缆绳。它晃悠悠的，脱离了岸边，拖着一条长长的，棕色的尾巴，极不情愿的，又满怀期待的，沿着宽阔的江面，向北而去。

我眼瞅着它，一路向北，自己也随风，顺势倒在了岸边的卵石堆上。暖暖的秋阳，将坚硬的卵石柔软成一朵白云。柔柔的江风，徐徐的，吹拂着这一朵白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舍友的呼唤声中，遽然醒来。这才发现，自己正仰面朝天的躺在一堆凌乱的卵石上。酒劲过去了，浑身都是疼痛。

2019.12.7LD.XAZ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