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萧杀 北风
犹如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濒临绝望的一场“暴虐”
瞬间吞噬了虔诚与纯贞
黑暗中
怯怯灰眼睛
汩汩流淌出血浆
生命尽头
缓缓伸出一双嫩手
撑开一方苍穹
呵护漂泊的灵魂
一 朵拉
一股寒光闪过……
朵拉的脖子像被什么冰冷的物件牢牢套住勒紧,同时屁股上也给猛扎了一激灵,“懵懂”中就叫人“蛮横”地拽上了“面包车”。
车门撞上的一刹那,她想呼救,可已完全失声,咽喉就像被什么紧紧扼住了喊不出来,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在即将昏倒的瞬间只听得那人口中恨恨地蹦出一句话。
“得手啦!”
等清醒过来,身边已多了很多同类,且都被关进了铁笼子。
这时,猛听得一声惨叫!一个吼叫着面目很恶的同类被一穿皮围裙的家伙用一根电棍猛捅了一下,就晕倒了。
刚才那家伙掂个电棍趾高气扬地打开笼子指向同类,她便和同类纷纷退缩。晕倒的同类旋即被拖出去丢在了冰凉的水泥台上。
仿佛一切都要结束了!可没过几秒,那家伙又拿了根碗口粗的木棍朝同类的头上猛击。同类痛醒了,缓缓张开嘴呻吟了两声,又挨了一记闷棍,就再也没醒过来……
接着,一系列干脆麻利的烫水、脱毛、剥皮、陈列,娴熟的动作、冷漠的表情,以及此后“顾客”争抢同类尸体的残忍无聊,都被她看在眼里,并从心底鄙视这些贪婪的人类。
不愿意,可这就是命!晚上,躺在笼子里一宿没合眼,她一直在想:逃出去,快回“家”!
天色微亮……
那家伙来送吃的,看到一动不动躺着的朵拉,忙拿电棍连捅几下。她瞬时觉得电流麻遍冰凉的全身,不特强烈,但已不堪承受。
她心中默念:挺住!屏住气!
果然,他以为朵拉“死”了,跟同伴说,怕病菌传染……抬出去宰了,卖到别处。
于是,朵拉被拖出丢进了大澡盆。
那家伙转身去里屋烧水了。
朵拉慢慢睁开眼偷偷瞄了一眼。
没人!想跳起来,但浑身没力气,只能缓缓起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到了何处。朵拉饿得发慌,迷迷糊糊就拐进了一条狭小的胡同。一家门开着,里面地上的碗里盛着东西,忙跑进去胡乱吃起来,刚吃两口,就听有人恶狠狠地喊“哪儿来的野~,滚!——”
狠狠一棍子正砸在左腿上,腿瞬时失去知觉。于是,她簸着腿,以最快速度冲向门口!嘭!一声巨响,尾巴被门夹住了。
朵拉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不久以后,朵拉的尾巴开始慢慢脱落,左腿也不能长时间行走,为此不管何时何地她总会露出长长的门牙装出很凶恶的模样。
半个月后,一路捡吃垃圾堆里霉烂的食物,再经了疲惫的流浪,她终于回到了已变成一片钢筋水泥的“家”,可她的毛毛已不见了!
二老黑
从记事起,老黑就常在废墟中寻找各种腐烂的食物,过着贫困的生活。
那天,正沉浸在失去妈妈的悲痛中精神萎靡的老黑偶遇了朵拉,他们都给了彼此一个温暖的“家”和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老黑说,他是被遗弃的。没家,没人疼爱,四处流浪。也曾断断续续被收养抛弃,不知多少次,这让他彻底绝望了。被抛弃的痛苦是那些人类永远也无法想象到的。
不知为什么,前两天仅剩两条前腿趴卧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黑竟让流浪至此的朵拉感动得“热泪盈眶”。
要不是朵拉的出现,他宁愿一辈子生活在垃圾堆旁过自由“懒散”的生活。
老黑说他的经历与朵拉有点儿相似……
不幸的是,在顺利逃出商贩的“魔掌”后被一辆飞驰而来的火车撞上了,伤的很重,后来就失去了两条后腿。
老黑回忆道:他和弟弟很早就被人收养……妈妈还身中七刀……
几年前,在某市近郊某工厂上班的女主人遇到个生崽的“土狗”,黝黑的肤色,瘦瘦的脸庞,修长的四肢,就住在附近废弃的水泥桥洞内。每天食堂吃不了的剩饭,她都带给它吃。狗很有灵性,也懂感恩,每到夜班都会护佑她回家。
很快,她开始担心它会被人打死或吃掉,就问:“愿不愿跟我回家?”
那时,黑狗眼里噙着泪转回桥洞领回两个幼崽,并深情依偎呵护着它们。黑狗带着俩崽跟她回了家。
黑狗很听话,让干啥就干啥,每逢晚班,它都执意到厂门口等她回家。
一年后,她住的平房拆迁了,黑狗跟她搬走了,无奈俩狗崽也送了人。
住平房时,还有狗棚,可住楼房,真的就没了狗的一寸地方,但在她的再三坚持下,黑狗跟着上了楼。
时间一长,在某公司当经理的男主人就有点烦这黑狗。黑狗的拉撒的确是个问题,每天都得下楼解决。为此,他不止一次表示出对它的厌恶,每每看到黑狗就把脸缓缓沉下去不闻不问。
黑狗内心也知道他不喜欢它,一见他吹胡子瞪眼便默不作声乖乖趴一边不动。
无形中家庭“冷战”时断时续……
后来,她终于有点儿松动,答应要把黑狗送人,但容她给它寻个“好人家”。
一天,女主人没上班,在里屋休息。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孩子跑去开门,黑狗忽地扑上来,挡住去路,还怒气冲冲要“咬”人。孩子当场吓得哭着跑回屋里。
婆婆急了也去开门,黑狗仍是阻止。
听到哭吼,她冲出来,吼叫着伸手指向“狂躁”的黑狗。
“停!……趴下!……别动!”
黑狗想抬脑袋又怕主人发脾气,就趴下了。
奇怪!门还在敲。过去开门,可黑狗又冲上来,她就懊恼地踹了它一脚。
它急躁难耐,不断发出欧欧欧的尖吼。
门开了,一中年男子阴沉着脸挤进来。
“是邢~~家吗?”
她警觉地回答:“嗯!……你是谁,干嘛!”
话音刚落,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怒目圆睁地骂道:“娘的,我要收拾你一家!”
说着,举起刀直冲过来。
只见一道黑影扑来……
黑狗倏地窜起一人多高,一口咬定举刀的手腕,和男子打斗在一起。
这时,她乘机把婆婆和女儿关进卧室锁上门,转身又跑进厨房拎起菜刀,从阳台朝外大喊:“来人啊,抢劫杀人啦!——”
男子被黑狗死死缠住,恼怒地把刀转到左手,歇斯底里地朝黑狗一阵乱刺。很快,黑狗满身是血,喘息着慢慢扭动身体瘫倒了,半张脸皮都快给揭了下来!
男子见她喊人,又要冲进厨房。
霎那间,血淋淋的黑狗疯了一样颤抖着站起来狂吠。男子往前一步,黑狗又扑上来。男子一看不妙,夺门而逃。
扑通!黒狗扑倒在地,血流了一大片……
三 毛毛
妈妈说,年少时为“谋生”离开了“家”,她早已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即使后来成了“家”也一直在外过着漂泊的生活。
生我的那天,周遭的生存条件变得异常艰难。为养家糊口外出觅食的爸爸被追赶来的一拨儿“黑衣人”当作某种可怕病毒的携带者给活活打死了!这意味着我一出生便成了个“孤儿”。
多年后,我和妈妈也因小院拆迁离散了。
没了妈妈,曾一度有点儿“自闭”,多亏有了“北风”的悉心照料我才慢慢习惯了深居简出的独行生活,并接受了这日益“残酷”的现实。
如今,我常伫立在那块“熟悉”的“土地”上,思绪也一次次定格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和妈妈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我还能朦朦胧胧记起“儿时”住过的小院。……
我和妈妈就住在墙角一处低矮的茅草房里,最困难时对门的“白胡子”爷爷收留了我们。记得老院里盖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平房,房前庭后种了好多郁郁葱葱的杨柳、五颜六色的花草和绿油油的蔬菜瓜果。庄稼成熟的季节,这里的每片绿色每簇花海每垄地都会变成我们“追逐”的乐园。偶尔,妈妈也会带我去野外“撒欢儿”,无忧无虑沐浴着大自然的恩泽。
我喜欢爷爷,因为他那儿常有好吃好喝好玩儿的!和煦的阳光下,他总会笑呵呵地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捋我的长发,抚摸我乖巧的脊梁,有时还会端盆温水给我洗澡拿梳子梳理飘落的毛发。
那时候,妈妈靠给“人家”看家护院过活,偶尔也会跟人家外出,蹚过满是泥泞的大街,穿梭于闹市飞奔在乡郊开满野花的小径或栽上“窜天杨”的马路。
后来,爷爷生病也离开了小院。
轰轰轰!隆隆隆!——
一天,我从梦中惊醒……
一夜间,院里的人好似从地上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隆的巨响过后,推土机开动马达呼啸着闯进来,接着冲进来一拨儿手持铁器的“壮汉”。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声巨响,机器轰鸣着在院里直转圈圈,任由院内墙壁屋顶砖瓦大片大片的倒塌滑落,那些生着满口“獠牙俐齿”汗流夹背的壮汉们早已赤膊上阵,四处舞动着一把把铁锹飞铲大锤。
一看不妙,妈妈忙拉起我退缩到了一个小角落。突然,冷不丁不知从哪儿伸来一只粗壮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我纤细的脖颈。妈妈见状忙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毛糙大手瞬间松开缩回一大截。乘这个空档,我纵身一跃跳上一处断壁,一口气逃离了“满目疮痍”的小院。
很快,这里被夷为了平地,成了钢筋水泥的“森林”,妈妈也被埋在了下面!
在我心中,妈妈一直没离开过,不管她去了哪里,都会和以前一样守护着我……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彼此间的距离骤然变得近且遥远,明明咫尺触手可及的,却又像隔了层难于逾越的薄薄的屏障,犹如两块枕木上铺设的铁轨平行地伸向远方……
我深信妈妈还活着!她只是换了一个更美的地方陪着我……
“北风”曾对我提起过妈妈……
那年冬天,她产后大出血没挺过来,永远闭上了那双忧郁的大眼睛。刚出生的我“同母异父”的“五胞胎”弟弟妹妹们被幸运地抱进了附近“救助站”。
四 琪琪
琪琪是一个生活在城郊的胖嘟嘟的小男孩,今年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星期六那天,他和妈妈去银行的路上“捡回”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犬”。
当时乍一看,还真吓了他一跳!
这是一只极为普通的“土狗”,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凸起的颧骨上抹了层干瘪的泥巴,一身黄色微卷的毛发已变成脏乱不堪的褐色,并一撮撮凌乱地贴在皮包骨上,浑身布满土渣草芥,并不时散发出阵阵熏人的恶臭,惟独那双深塌陷下去的灰眼睛清澈若水,透出一丝儿灵光。
它呻吟着,像饿坏了直勾勾地盯着看,一瘸一拐默默跟在屁股后久久不肯离去。
它眼巴巴地看,眼神充满了一丝丝忧郁!
他受不了那种绝望的眼神,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栗。
琪琪走得快,它跟得快,走得慢,跟得慢。
后来,他干脆蹲下问,为什么跟我?
它竟泪汪汪地呜呜叫了两声。
那一刻,他心里难受极了,穿过公园枯黄的灌木丛,望着渐渐远去的妈妈的背影,怯怯地喊道:“妈妈!——”
妈妈回转身,一眼就瞥见了它,便快步走过来弯下身对它笑笑说:“狗狗!叫什么名儿?家住哪儿?妈妈呢?”
它瞪着圆溜溜黑豆似的眼睛仰起头看着,翘了翘又黑又脏的尾巴,低沉地汪汪了两声后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妈妈,这是只没有‘妈妈’的流浪犬!”
“怪可怜的!”
琪琪觉得它在用舌头舔他的脚……
“可!……新搬的楼房……哪还……?”
沉默……沉默……
琪琪没说话,蹲下缓缓伸出稚嫩的小手抚摸它毛茸茸塌陷的头颅和凸起的脊背。
它瘦得只剩下几根骨头啦!
五毛毛
琪琪说,他要给我当“爸爸”了,并勇敢地承担起照顾我这只“流浪犬”的使命……
第二天,琪琪带着我去了宠物医院体检,又是洗澡吹风又是理发剃毛,整个儿像蜕了层“皮”儿……
回来后,他还一本正经地给我起了个挺时髦的名字叫星期六!因为我是星期六那一天被收留的。
起初,琪琪以为随便养就行,可没过多久我身上就起了“皮肤病”。在爸爸妈妈的协助下,才严格按照宠物医生推荐的低盐狗粮一天两顿、喂蔬菜、一周两顿肉试着给我吃狗粮蔬菜水果……
如今,我甭提多健壮啦!
平时,我也从不吵人不在家大小便,即使憋上一整天也从未失禁。当“爸爸”在家,我会伸展身体趴在脚下,用温润柔软的舌头不时地在他脚上舔。“爸爸”不论什么时候回家我都清楚。只要钥匙往门锁里轻轻一捅,我准会侯在门口,用肉嘟嘟的前爪使劲地朝门上拍,专等他露头扑个正着,并不时用嘴巴默默蹭他的小腿。
唉!真舍不得让“爸爸”去上学!
当然也辛苦他每天都把我托付给心细的姥姥照看。
一到假期,“爸爸”准会带我去远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玩个痛快。……
还记得多次路过那个“似曾相识”的“地方”。每当此时我都会莫名地放慢脚步,默默伫立朝远方不停留恋地张望……
啊!远去的日子里那儿也曾是我“魂牵梦萦”的故里……
命中注定她今生只能孤独地去远方流浪……
“北风”说,我妈妈曾经“漂泊”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那天黄昏,她从废墟中爬出没多久就又遭遇了一场不幸,再经了漫长的流浪回到“家”时,已是遍体鳞伤,尾巴脱落还瘸了条左腿!
后来孤零零的她的确和一个可怜的“跛子”一块儿生活了。可没过几年,为完成一项堪称“壮举”的使命他又“失踪”了……
那年冬天,凭着天生极其灵敏的嗅觉和神秘力量的驱使,妈妈曾一度找到了“白胡子”爷爷家。他们一家已搬进城郊某新建小区。
不幸的是,爷爷已偏瘫在床,对此也无能为力……
妈妈怀孕了,挺个大肚子费力地爬上五楼!她曾向他们求助。当看到妈妈肚子里还有崽子,他们拒绝了她。
最终,她被撵了出去……
寒冬腊月,北风萧萧,妈妈要生产了。她无助地蜷缩成一团趴窝在乱草丛里拼命地挣扎……
疾风中一度充斥着悲凉的嗷嗷哭嚎,期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声声呜咽,不过这一切最终都湮没在了冷酷的冬夜销声匿迹了。
凌晨时分,风驻了。
黑沉沉的夜幕下,一处草丛里还隐隐约约传来奶狗的哭吼。那声音如游丝般时断时续,时而低吟时而尖利,并在某个瞬间刺破了长夜的宁静。
后来听人说是夜巡的保安提个手电循声找去,发现草丛里竟然有只瘫卧在地下半身沾满血迹的大黄狗……
它一动不动!屁股底下还渗了一摊血!
这时,黑暗中颤抖着伸出一双手摸了把她的鼻孔和脖颈。
没气儿,身体也冰凉,母狗已经死了!
可奶狗还在呻吟着发出哀哀的低鸣!
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在周围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突然,发现黄狗的身下有个小洞,慢慢掀开,里面竟藏了一窝小奶狗!
五只黑色的奶狗正蜷缩在一起!
黄狗近旁是摊开的一抔新土,显然洞是刚挖的!一定是后半夜气温骤降,母狗觉着撑不了多久,才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给小狗挖了个藏身的地方!……
每逢风起的日子里,我总能隐隐听见“北风”在耳畔念叨……
幼小的生命啊!自离开“母体”的第一次呼吸第一声哭吼竟如此撕心裂肺撼天动地!似乎要急于挣脱什么,并砸碎这狭小的空间竭力宣告:我来了!
是啊!每个生命一开始都是这般卓尔不群,充满了灵光与斑斓!唯生命最当敬畏……
后记
一天,某市新建小区垃圾桶旁的小树下趴着一条深灰色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在风中不停地发抖。
她叫它,不理,一旦靠近就吼。
这时,一胖妇女走过来说,别理它,很凶的!
她问,阿姨!是流浪狗吗?
胖妇女叹口气说,怪可怜,是拆迁搬家丢下的。
胖妇女抬手指了指一栋楼的某层说,丢了好几回没丢掉。不管主人怎么打骂都不肯走。没办法,主人把它捆在小树上。有人看它可怜,想把绳解掉让它另找主人,可很难靠近,只好等它睡着了偷偷解开。瞅!这还不愿走。从半年前被遗弃都没离开过地儿,每天都有人给它东西吃……
她试着蹲下慢慢靠近,开始还叫,后来它就变温顺了。
她喃喃自语:多年前,妈妈养了条黑狗,叫人……
最后,她弯身抱起它走了……
听这里的人说,附近街区两年前也曾发生过一起“疯狗”咬人的怪事。
……从路旁蹿出来的两条”流浪狗”疯狂地攻击了“唯一”的一名路人,路人当即被咬断颈动脉,因失血过多而死。经人报警,警察搜寻半日发现了一条没了后腿狂吠不休的“疯狗”,并将其当场击毙……
据说那路人多年前曾因私怨持刀闯入领导家中……捅死了条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