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沙地 日 外
北方某荒漠地区,一个沙地村落拉莫汗村的村口,一棵近千年老杏树枝叶开始出现枯萎。
字幕:1980s,西梁山兴隆镇拉莫汗嘎查
一片茫茫荒漠几乎覆盖了远方的沙土地,很遥远处,没有或几乎没有植被的荒漠上出现一个小黑点在跳动、奔腾。
飞沙遮天蔽日,风沙线上沙丘一座挨一座,没有一丝树的影子,沙地上零星有一点植被点缀,不远处一具牲畜骨架趴卧在沙土中。
红日映在沙地上泛出红晕的光,初具雏形的穿沙路旁的灌木丛和护路的网格状草地还算郁郁葱葱。
远处图像有小变大正面或背面侧面出现一辆212帆布吉普车(车身上到处有一层细沙土遮盖,军绿色已经变成土灰色)划过沙地原野,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扬起的沙尘遮盖住大半车尾。
2 沙地 晨 外
人物:周强、石振勇、放羊老汉
一条穿沙路不远处的一片沙地上泛出红晕的光,几只瘦弱的羔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依稀传来悠远的二人台吼声……
三趟路口三趟沙
大风一起不见家
沙飏来瞅不上她
流离失所奔天涯
奔个天涯莫回头
铃铛!——
一只领头羊的铃铛响个不停,后边有一条大鞭子甩过。
啪!——
放羊老汉(甩起长鞭,边走边念叨):“听俺爷爷说过,以前这里也是个有树有草的好地方哩!”
咩!——咩!
几只羊偶尔低头啃什么,沙砾上的枯草!
两三只羊停在个小沙堆旁拱着什么。一只被冻得近乎炽白的小腿被两只羊角拱出沙面,一只光光的小脚丫直插向半空。
噌!放羊老汉一愣,后退一步,屏住呼吸。
放羊老汉:“咳!俺亲娘哩?”
羊群跟着放羊老汉退后,继而慢慢又围过来。
放羊老汉壮胆儿试探性摸摸小脚丫。
放羊老汉(自语):“温哩!?”
放羊老汉伸手抓住小腿,抖一抖沙尘, 摇一摇。一个娃斜插在沙堆里,几乎被沙掩埋。娃娃全身赤裸,嘴、鼻子、耳朵里灌满了沙子,昏迷不醒。
冻得发紫的小手牢牢抓住一只新鞋子,将要落下的鞋带在风中轻轻飘起。
放羊老汉赶紧脱下外套慌忙裹起娃,抱着半跑带碎步地走向穿沙路边,羊群也纷纷跟着围上来死死堵住路口。
呜!——
远处一辆212帆布吉普车飞驰而来,卷起一股浓浓飞沙。
嘎!——
车在羊群不远处急刹车,霎时沙尘飞扬,羊群呈一个大扇形散开状,在羊围成的圈里切开个豁口。
车里下来一位身材魁梧、戴墨镜略肥的中年男人。
周强:“老伯哩,林康镇咋去吗?”
放羊老汉(呆立,惊慌):“啊!——啊?”
周强:(驱散羊群,猛的看见地上的娃,一愣!) 哎!——谁家娃嘞?”
放羊老汉(念叨):“快!——有车嘞,救娃!”
周强靠近娃,放下手臂,摸摸娃心脏和颈动脉。
司机也快速跳下车,三人慢慢抬起娃疾步迈向车门。
隆隆隆!——
一股浓浓的黑烟斜着升起!吉普车调头朝远方飞奔而去。……
3 沙地 夜 外
人物:刘风立、牛五蛋、石海清、诺敏
风沙线上出现一个模糊的村庄,隐约有树的影子不停摇晃。
没有月光,黄色夹杂着浑黑色的沙地上有几个黑影在快速移动。几支手电筒在沙地上不停地晃动,沙地上微微泛出黄晕的光。
石海清(身材高大中年男子,高喊):“勇娃!——”
诺敏(胖妇女,沙哑喊):“勇娃!——俺娃嘞!”
一阵风沙吹过,一道道蓝色手电光圈在沙地上快速晃动。
手电光下一只新小鞋子躺在沙地上!
牛五蛋(蹲下摸到什么,抓起来,举起手喊):“鞋嘞!——”
村民刘风立踉踉跄跄跑上前一把夺过来。
石海清(跑过来,用手电一照刘风立手里的鞋子,瘫坐沙地上哭泣):“俺娃嘞!”
诺敏哭着疯似的从刘风立手里夺过来,把鞋放在心口,并捶打胸口。石海清哭喊着双膝跪倒疯狂地刨起身边的沙土。
石海清:“娃!——爹对不住哩!”
4 屋内 夜 内
人物:石母
黑乎乎的一个小屋内,空空屋内一个土炕一个木柜子。
老妇(石母)不停咳嗽,跪在成吉思汗像前祈祷。
石母(嘴里含含糊糊):保佑俺娃平平安安!
沉默黑暗中。
5 水渠边 夜 外
人物:巴特尔、牛五蛋、石海清、诺敏、村民
黑暗中,在一条宽三米高两米多的大水渠边,几个人晃着手电交错搜寻什么。
朦胧中一两束光线照在水流湍急的渠里,渠边是灌木,偶尔会有棵大些的沙柳树。
牛五蛋把手电插在腰间兜里,一屁股坐在渠边沙地上,顺势从腰间拽出个长布袋,磕两下,忙伸手掏东西往嘴里塞,边嚼边咳嗽。
一棵歪倒插进渠里的沙柳边一条白花花的东西飘动。
一束手电晃过,一件衣服耷拉在沙柳枝上,水面漂着条翻肚大白鱼。
手电晃动着载到渠水中。
巴特尔(失声喊出):“呀!甚东西哩!”
牛五蛋一骨碌爬起,布袋子抛地上,掏出手电。
一束手电晃在衣服下树枝挂住的一个赤裸的娃娃!
几个村民(喊着朝渠边跑来):“快!——”
黑暗中沙柳附近齐腰的水渠里,几个人慢慢把娃托过来抬起,慢慢靠岸,岸上几个村民接过娃,轻轻放在岸边沙地上。
远处,诺敏瞅见一个娃被抬上渠边岸上,双唇紧咬两眼发直,瘫坐在地上。石海清双腿像灌了铅直打颤,抖得厉害。
娃身子已冰凉,直挺挺躺着,水淌了一地。
6 拉莫汗村村委大院 日 外
人物:陆逢春、石海清、刘风立、 刘化远、巴特尔、牛五蛋、老隋、李头、麦山、村民
村委大院,陆逢春村长坐在一张旧桌前,桌上摆个裹红布的麦克风,旁边坐着兴隆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兼秘书刘化远,戴眼镜,夹公文包。桌子后站着老隋、李头、麦山村干部,前面是几十户村民或蹲或坐着闲聊。
隆隆!——
陆逢春(手轻轻磕几下麦克风):“噗噗!喂!喂!——大家欢迎镇里边的刘秘书讲几句!”
稀稀拉拉,鼓掌!
刘秘书站起鞠躬,巴特尔、牛五蛋几个带着大家鼓掌。
陆逢春站起把麦克风给一旁刘化远递过去。
刘化远(接过麦克风):“啊!”(干咳) “俺代表上级宣布,第一,娃放学路上突遇沙尘暴,刘旺被淹死、石振勇失踪属意外伤亡事故,学校没按时放学负次要责任,校长王洪森被免职。”(又干咳一下)“第二, 西梁山地区治沙研究所对村沙化的具体调查已上报,镇里接上级批示。为减轻西梁山人口对生态环境的压力,采取自愿原则实施生态移民,入冬前搬到沙敖村附近!”
牛五蛋(站起来喊) :“甚!生——态——移——民?”
陆逢春(插话):“就是搬家!这是人家西梁山地区治沙研究所搞的治沙实验项目,这次咱村被确定为实验区,国家还没出补助政策呐,镇里边——答应一家一户给200块补助!”
刘化远靠着旧桌子抄起笔记本记录着。
陆逢春(站起来):“下面,群众民主讨论,敞开说说吧!……”
巴特尔(熬不住,喊):“俺不同意!把祖祖辈辈的草地给弄丢了!”(提高声音)“对得起祖宗吗?”
牛五蛋:“扯淡!俺就认得草,没草了羊吃甚,羊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啊!——”
牛五蛋(用中速略带神气):“俺5岁那年,一股沙尘暴把俺刮没了,几天后,俺爹愣是从40里外的胡伦贝旗寻俺回了家。”
哈哈!——
牛五蛋:“打俺穿开裆裤起,俺三到四年搬一次家,都搬九回!九回!”
哈哈!——
巴特尔(气愤):“天天吃沙子咋了,俺爹俺爷这么过来的!俺光脚走路跳窗户扒门都过三十年了!搬个甚!”
陆逢春(再站起):“说起来俺岁数大些,是瞅着村里一天天熬过来的,草快啃完了,见天羊没草吃,饿死咋办?”
村民(开始喊)“穷沙窝,没法活,搬了算了!——”
石海清、刘风立一前一后冲进会场。
石海清(攥个酒瓶,晃着、悲痛喊):“不能搬啊!——俺爷爷说过不是咱土地不养活人。”
刘风立(上前揪住石海清,情绪失控地喊):“石头,混蛋!咱付出这么多!咱得个甚屁!”
老隋和麦山、李头扯开俩人。
石海清(继续喊):“日子是风刮穷沙压穷的。没退路,想办法治住沙,向风沙要回好日子。”
刘风立(扯着嗓子):“勇娃、俺娃都没了!你算甚汉子么!”
刘风立(哭喊着冲,被麦山挡住,晃晃身):“说甚也得——搬!”
石海清憋火,发力拨开矮小的李头和老隋,推倒刘风立,并摔酒瓶,咣!
石海清(跪下、扯开嗓子喊):“受点累算甚?不敢丢了祖宗的土地!”
石海清(坐下痛哭起来):“搬不起啊!当着大伙面,俺起誓,一定把沙闹绿了!”
刘风立(爬起来指石海清):“哎!石头!你要是把沙给治住了,俺手心里烧个骆驼给你吃!”
哈哈!——
石海清(愤怒站起,一拳砸过去):“放屁!”
李头、麦山没拦住石海清,老隋给弄了个狗吃屎。刘风立胳膊挨一拳,反身牢牢抱住石海清撕扯。
刘风立:“老子给你拼了!”
大会会场搅乱,陆逢春冲上去想抱住石海清,没有抱住。
石海清(笑):“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村长,只要劲往一处使,就能让沙闹——绿!”
石海清躲开陆逢春手臂,揣向刘风立,揣在迂回到两人左右的陆逢春腿上。
哎呀!陆逢春当场给踢翻在地。
石海清和刘风立死死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周围围了村民看热闹。
陆逢春(捂着肚子被老隋和刘化远搀扶,气得拿起麦克风喊):“哎!——”(指着身边几个村委成员)“你几个,把石头——这头犟牲口,押起来!”
扑!石海清的脸被重重地按在地上,满脸沙,咬牙睁着眼,不停踢腿挣扎,想抬头又被牢牢摁住,动弹不了。
石海清(喘粗气、吹起嘴边的沙,干哑吼叫):“不信栽不活树,憋死骡子挣死马,也把荒山闹绿了!”
7 村委会 日 内
人物:石海清、陆逢春、李头
啪!——
一张旧桌前,陆逢春村长慢慢站起身,边说边对印章哈两口气,并用力盖下去。
陆逢春(半绷着脸半笑着):“石头!俺听镇长说,林业杨技术对你承包西梁山沙坨子可挂心哩!上级领导把你都快夸成一个蛋了!”
一枚红通通的村委会印章重重落在桌上的承包合同右下方。
陆逢春:“哈哈!甚关系哩?——嗯!”
石海清(张大嘴,憨憨笑):“嘿——嘿!没甚哩!”
李头耳朵上夹支香烟站一旁看。
李头(半笑着):“瞧瞧!石头,这回可出风头哩!”
陆逢春(斜眼):“石头,一不喝酒,你咋又装怂嘞!”
陆逢春抬手径直把合同递向一旁,石海清赶紧接过闻了闻红印章。
李头(摇头盯着石海清脑袋喊):“哎!——石头,这回诺敏咋敢同意你瞎闹腾嘞?”
石海清(低头签字,挠挠头笑):“嗯!傻蛋才知道!这回俺不闹腾就不配做西梁山的汉子!”
李头:“傻石头,夸成个金蛋顶个甚蛋用哩!”
李头递给陆逢春一支烟,回头拍拍石海清肩膀说:“去兔子不拉屎的西梁山西沙窝喝穷风?醒醒吧!”
石海清把合同折叠收好,推搡着李头出了屋。
村委会大院,一枝硕大的树杈绑着的大喇叭里吼声。
陆逢春:“石头,可不敢瞎闹哩!——懂个甚!——西梁山是治不好的牛皮癣?得投钱!傻蛋蛋!”
8 西梁山 日 外
人物:石海清
一片光秃秃的沙地上,孤零零的伫立着两座坟,近乎被黄沙给掩埋,顶部露出个坟头,像两个圆圆的小沙丘。石海清手持铁锹在清理坟地周围堆积的淤沙。
坟头前,石海清跪下磕头。
9 西梁山 夜 外
人物:石海清
夜幕下,一个刚修葺好废弃的破旧窝棚矗立在沙梁上,石海清背一捆干草在收拾窝棚顶部。
石海清久久伫立,看对面的那片沙梁子。
月光下远处光秃秃一沙梁上隐约出现孤零零两座坟。
10 西梁山 日 外
人物:石海清
一块沙地上反银光,远处连绵起伏的沙梁子一个接一个。远处传来二人台曲调,是石海清沙哑的嗓音。
西沙窝个穷沙窝,
草稀树少黄风多,
夜里风大难入梦,
早起沙土埋被窝。
一条蜿蜒崎岖的沙土路上,石海清上身穿个白汗褂外套一个小棉夹袄,躬身驼背,吃力背着个大塑料水罐前行。马拉的排子车上驮个大水罐和一捆树苗。
呼哧!呼哧!马累得浑身是汗,直呼粗气。
石海清(慢慢放下背上的水罐,勒紧车闸,给马卸套,也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喔喔!——吁吁!——吁!——
石海清慢慢直起腰,脱下浸透的夹袄搭在车把上,一屁股靠向水罐旁躺下,用肩上那条汗水沙泥混合滋得发黑发酸的白羊肚手巾擦汗。
11 林荫路 日 外(梦境)
人物:石振勇、石海清
蓝蓝的天空,绿绿的白榆、沙柳在风中哗哗作响。
一条新修的林荫道上,振勇从一棵沙柳后跳着跑出来,脚上穿着一双新鞋子。
啪啪啪!后背上的小书包直打得屁股蛋脆生生响。
娃嘴里发出咯咯的笑……
振勇:“爹嘞!爹嘞!——”
夕阳下,一张眯眼甜甜的笑容!
特写镜头:一切在余辉下变成昏暗,马恢恢叫,石海清正伸出舌尖舔嘴角淌下的口水。
12 西梁山 日 外
人物:石海清
嘿!嘿!——
黄灰色天空下,一望无垠的沙地上风沙飞扬,光秃秃的沙梁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石海清正举镐掘沙插杈子,为身后已植好的一排新树苗做防风沙障。每棵树苗三分之二深深扎在一个长条形或圆形的防风蓄水的坑穴,地上刚冒出个树尖尖。……
13西梁山 夜 外/ 内
人物:石海清
呜呜!——
北风呼呼刮着,顺着西沙窝越过两道沙土梁子是一个旧土窝棚,远远望去窝棚隐隐透出点亮光。
窝棚内,泥墙,旧木头支起稍微倾斜的穹隆起的不规则顶部,墙上黄泥巴还没干透,潮得欲有水珠渗出。啪啪!沙不时敲打窝棚的草帘子,霎时沙粒弥漫窝棚。昏暗的角落挂了一盏破马灯,黑乎乎的地铺上躺着的石海清瑟瑟发抖,蜷卧在一床旧棉被里,棉被上盖一件又脏又破的军大衣。
黄泥墙下一个火盆冒着浓烟,呛得石海清不停地咳嗽。
地铺边堆着几袋粮食、草籽。旁边一个熏黑的铁锅平放在地上,里面是吃剩的野菜和米面糊上已落了一层薄沙!
呜呜!——
风从四面吹来,灯晃了两晃灭了,漆黑一片,只剩下火盆里的红红的木炭在燃烧
风更大了,窝棚草帘子被掀起。
急促脚步声,黑暗中门帘一闪,一个人晃着爬出去……
西梁山树苗被吹得剧烈摇晃,有的已被连根拔起。
呜呜!——
风卷沙横冲直撞。黑暗中一个披军大衣的人被风吹得踉踉跄跄倒在地上,爬起来又倒下,树也纷纷倒下。
14 西梁山 晨 内/外
人物:石海清
太阳从远处沙梁子上升起,红彤彤的,沙地上又恢复一丝平静。
窝棚内四面土墙,顶部的糟木头处有气孔射进几缕晨光,照在地铺上。棉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沙和霜,火盆里已变成灰白的木炭屑。
被子和军大衣下紧紧裹着的人翻动,大衣领口露出石海清灰秃秃的半个蓬松的圆脑袋瓜子。石海清翻了个身,又用力抬头看黄泥抹的窝棚顶部!石海清一骨碌坐起来摇了几下脑袋,用手指抠耳朵,后放嘴里向外抠沙子。
呸!——呸!——
石海清又缓缓起身挠灼热的咽喉,走向窝棚角落的一个瓷罐的小水坛。圆形水坛子底部只剩个水根,上面漂浮一层羊粪末、草叶等杂物。
石海清两只粘满沙土黝黑的大手在水坛底部水面上拔弄几下,划出点干净的水面,一细瓷白碗蒯上半碗水。
咕咚!咕咚!石海清弯腰瑟瑟端起瓷碗往嘴里送。
石海清干咳几下,放下碗,擦擦嘴,摸摸蓬松翘起的头发,捡起地铺上的黑旧的军棉大衣,猫腰爬出窝棚。
灰蒙蒙一片,几缕晨光照射沙地上,微微反射出些红晕的光。整个窝棚都快成个小沙丘,远处沙地上小树苗横七竖八躺着,有的树根朝上斜插着。
石海清抬手揉揉眼,喘口气,惊恐无奈张望四周。……
沙地,一棵棵新树苗被折断掩埋,横躺竖卧,残落的根、枝、叶撒落一地。
呼呼,猛的刮过来一阵风,直吹得残枝沙沙作响。
石海清猛的撒开双手疯似的飞奔起来,快速穿行在连根拔起的树苗间,最后慢慢跪倒在地,双手抓起一捧沙撒向空中。
石海清(双手攥紧拳头擎天姿势,吼叫):“老天爷嘞!……俺的命——!”
扑腾!石海清向前扑去,晕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15 西梁山窝棚 夜 内
人物:石海清
窝棚昏暗摇晃的灯光(马灯),地铺上石海清躺着盯着顶棚,疲惫不堪,满头沙土灰突突,没有一点精神,上身穿很厚,瑟瑟发抖。黄泥墙边的火盆不停冒着浓烟。
石海清身子偶尔颤抖一下,不停咳嗽,蜷伏在旧棉被里,棉被上盖一个又脏又破的发黑的军大衣。
特写:一张放大的野人般黑瘦两鬓长满汗毛呆滞憨憨的脸部镜头(不出现整个脸部,只是脸的局部,眼睛盯着上方,侧面有一串泪滴顺着脸颊滑下)。
16 黑幕或西梁山旧窝棚 夜 外(梦境)
人物:爷爷、石海清(小)
旁白:新树苗被“活埋”的那天晚上,石海清生平第一次梦见了未曾谋面的早逝的爷爷。
祖孙俩对话(娃童真无邪、略带奶声气)
孙子(疑惑):爷爷,沙子后为啥还是沙子?
爷爷:因为人搬走了。
孙子:为啥搬走了?
爷爷:因为没羊吃的草。
孙子:那草呢?
爷爷:草给沙子吃了。
孙子(吃惊):沙子!吃草?
爷爷(叹气):沙子会吃草吃羊,还吃人!
孙子:爷爷小时候也这样吗?
爷爷(沉思):嗯!……爷爷小时候这里也有树有草。……
17 西梁山旧窝棚 日 外(梦境)
人物:爷爷、石父、石海清(小)
淡出: 清晨,阳光照射在沙地上反红晕的光,远处穿过两排歪着快要被沙快掩埋的木栅栏,孤零零一座土坯房被沙压得只露了个顶和小窗户。
咩!——咩!——
五六只羊顺着沙堆爬上了房顶。
小窗户动了两下,推开,一把短把铁锹从窗户抛出,接着一个光脚丫的穷娃子也从窗户跳出。
一双小脚丫在沙地上行走。
一双小脚丫绕过沙堆,铁锹开始刨沙,脚丫前渐渐出现一扇破旧木门。……
一双小脚丫站木门前。
石海清(不出现人物整体图像,只显示一双或一只小脚丫图像):“爹!——”
嘎吱!头发蓬松的一个中年男人(背影模糊图像)拽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低头模糊图像)吃力地拨开门(门清晰图像),费力钻出沙面(沙面清晰图像人物模糊)。
石父(只是背影模糊图像出现):“石头!快!——顶快塌了!”
一双小脚丫顺着沙堆小心翼翼攀上房顶。
石海清(只显示一双或一只小脚丫图像):恢恢!——
咩!——咩!——
羊群顺着沙堆遛下来。
一双小脚丫顺着沙堆滑下,继续在一片沙地上快速行走。……
沙地上出现大小两双鞋子(小鞋子一定要是石振勇脚上的系着鞋带的新鞋子,图像清晰)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快速向前移动。……
晨光中连绵起伏的荒漠上印出大小两串银光闪闪的脚印,趟过西梁山上石海清爷爷和爹的坟前。
18 某省城医院 日 内
人物:石振勇
镜头的第一感觉是给人一种有点恍如隔世、恍惚不定、飘逸的灵魂在审视这里一切图像的心理定位。辨别不出具体时间,某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取白色色调为主(白色光调白色床白色被子),医院病房的一排荧光灯下,躺着三四个重症病人(模糊图像),其中一个被剃成了光脑袋的娃娃(石振勇图像必须是模糊形状,让人大致看出是个小娃子,取一种不清晰的精神状态来布局镜头)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输着液吸着氧气。靠脚的那个床头栅栏上用鲜红色细线系挂着一只带鞋带的新鞋子(小鞋子图像很清晰,让人看出同第1场中的小鞋子一样,鞋带不再飘落,而是已经系的好好的)!
娃(不出现脸部图像镜头或模糊处理)上身赤裸,下身盖了薄薄的被子,上身胸脯敞开着插了各种仪器线的管子,旁边监视血压心率心电图等电子仪器正在工作,断续发出滴滴滴的声响,给人一种肃静的感觉。
出现几个断续特写:石振勇眼角(一定不出现整个脸部,只取局部眼角的图像)微微颤动一下,有两滴泪花顺脸颊滚下,紧紧闭着双眼(眼睛不动,保持紧闭),一只手的两三节手指颤颤微微动一下,嘴角颤颤微微动了动,依稀含混吐出长长一个字。
石振勇:“娘(“娘”字发音吐字极其微弱绵长,声音要求经过特殊音效处理,让人感觉必须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意味深长,基本能辨认出声母n和后鼻音ng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