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与石油相遇
直到我两鬓斑白,眷恋余生
始终高擎一把粗糙的诗歌的火把
沿着苍茫的辽阔大地
徒步千里
胸腔内从不曾冷却的热血与肝胆的沸腾
让我与一个民族的钢铁骨架
和石油的相遇终生滚热
两鬓斑白的青春,久经沧桑
眉心深锁,一腔呼之欲出的肝胆
饱受命运的痉挛和一把大火的煎熬
在我之前,在我之后
千年梦境与图腾里
我高擎一簇火把,站在铁人的队伍中间
以一种现代钻探的方式
探寻你三千丈白发深处的怅惘
一声粗犷而浑厚的呐喊
与血管里激情奔涌的血性
和诗歌的光芒一起逆风生长
让一群终生漂泊与迁徙的部落
将一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权当生命的道场
振衣千仞,流火七月
你惊散楼头的那一夜厚重霜雪
与独立中宵的白发沧桑和隐忍
让辗转迁徙的找油部落
以昼夜兼程的千里奔袭
与你牧野天涯的辽阔江山相遇
拨开甲骨文的外壳
拨开白垩纪与寒武系深藏的内核
发自胸腔内部的某种阵痛与灼热
常常与五千公尺深处
某种滚烫的肝火遥相呼应
你用一生的青春与时间
见证终生不渝的穿越与血性
见证方块字字锋深处的
古道热肠与侠肝义胆
被一种远古的幽香终生诱惑
冷峻的眼神与沧桑的额头之间
一簇诗歌的火把迸放光芒
辽阔的大地之上
你呼啸而至的气魄和秉性阳刚
与一具雄性的钢铁骨架
如干柴烈火相遇,终生胶着
滚烫入肺,肝胆如酒
02 石油,我是你的一根肋骨
跃动于一根大动脉
沿着每一根神经末梢
骨节与骨节间发出的碰撞
孕育了我金属般坚硬无比的气场
行走于山岙之上
我挺拔的骨架覆盖整座山梁
向上拔节的阵痛
以谦恭的姿态向内生长
炽热的血管里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滚烫岩浆
与一颗质朴而卑微的心脏
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驰骋于大地的中央
雄性与非雄性的千年梦境
一棵人一样的树,一群树一样的人
终生流浪。牧野天涯
黝黑的脊背与粗糙的大手
命运的骨骼与纹理冷热交锋
青筋毕露的血管
姿态张扬,上下交错
象喷薄欲出的地下大气
于辽阔的江山之上
蓄势待发。纵横捭阖
贴近一块厚土,贴近诗歌的光芒
贴近民间与钢铁的内心
石油,我是你的一根肋骨
靠一种精神食粮的喂养
靠人间烟火的大气磅礴
我单薄的肉体自此深具浑厚的磁场
风餐露宿,四海漂泊
我都如同山岗上那大片大片的大豆和高粱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于江水之南,江水之东
以骄傲的姿态向上生长
发自喉管深处的那一声尖锐的呼喊
如铜板铁琶,荡气回肠
03 靠近石油的光芒
靠近石油的光芒
你辽阔的额头被一种神性感召
七千公尺纵深
滚烫的岩浆与滚烫的黑色物质
交相辉映
此刻,你手握刹把表情肃穆
激越的胸腔内
一腔肝胆与石油同样滚烫
靠近那一具神性一般的钢铁骨架
触摸阳光下温暖无比的钢铁
那些散发着坚硬气场的材料
与你的肉体和灵魂如此熨贴
张驰吐纳之间
迁徙转辗的晨昏岁月
以及你颠沛流离的一生
迷茫与悲壮的爱情
注定如荒原上的那一棵苍劲的胡杨
深刻而沧桑
转辗万水千山, 你九死一生
靠近石油的光芒
贴近胸口最近的第一根肋骨
与苦苦支撑的脊梁 啪啪作响
喷薄而出的血性与岩浆
滋养一个民族艰苦卓绝的生命气场
与大气磅礴的禀性阳刚
大地之上 纵深千里
发自三亿年前的那一层地气
发自你胸腔内那一声尖锐的呼喊
让你久经沧桑的父辈
与你头戴铝盔走天涯的子孙
从此,靠一种不朽的精神与光芒的感召
活出生命的分量
彰显生命的荣光
04 听一滴石油的呼啸
听一滴石油的呼啸
穿透我们的心脏
裹挟着东方磅礴而来的某种气势
振聋于大地之上
发聩于胸腔之内
五内俱焚的某种焦灼与阳刚
一路上扬。象锋芒毕露的大豆与高粱
骄傲地生长在红尘高岗
坚毅而内敛的额端
闪烁着某种逼人的智慧和光芒
听一滴石油的呼啸
浩浩汤汤直逼内心的某种气魄
响自远古某个午后时光
沉敛质朴的晶莹陶罐
无遮无拦的壮阔之水
一路高歌激荡
如我们血管里那滚烫而汹涌的血性
九死一生。气壮山河
一滴石油的锋芒与折光
在辽阔的黄土之上
让所有冰冷的钢铁
发出铮鸣。发出生命共振的黄钟大吕
让地更阔,天更高
让万里沃野穹苍
每一只大鸟飞过沧海
便成神话。便成华表
05 沿着血管里奔涌的血性不停奔袭
这一生, 注定扛着一个梦境走在路上
扛着一道天涯和似水流年
扛着一面老去的旗帜
铁衣著尽,风雨兼程
一路倾听传说中八骏飞驰电掣的呼啸
夜奔曹营,谁将蜀汉的春秋划破
半部论语,谁将帘外的大梦说穿
这一生颠沛流离
在青丝与白发之间
在层层关山与迢迢逝水之间
你我横穿前世今生遥远的山岗
横穿三千里蜀道凄迷的暮色
高擎一把火把
为你打造一件浪漫的铁血征衣
九死一生
你我独抱一种忧患
在千山之外,在江水之东
沿着你我须发皆白的故乡
沿着梦境里夜夜呼啸的江山
沿着血管里奔涌的血性
不停奔袭
当烟火覆盖红尘背后的蔓草和山岗
旁逸斜出的命运枝桠
深入时间的土壤
一生扛着梦境走在路上的你我
在悲欢如梦的某个黄昏
在钻达五千公尺的某个活性地层
突然倍感某种图腾与芳香
如升腾而起的一把大火
迅速点燃我们深刻于五脏六腑的千秋大梦
与共和国贫病交加的那个秋天
一个姓王的北方汉子
站在中国石油工业的深处
眼神笃定,紧握刹把
恨不能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喷吐在大地之上
06 延宕我们不朽的血性与荣光
一身国旗红,一枚宝石花
一群终生流浪与漂泊的部落
秉性淳厚,宅心劳作的汉子
宿命般的迁徙与至死无悔的坚守
雕塑出共和国一个热血喷涌的黄金时代
九死一生。流火七月
攀援于历史与岁月的分水岭
以一只巨大而粗糙的手掌
紧握一个民族磅礴无双的生命血脉
每一米艰难挺进都因血肉休戚的民族
与大地山河荣辱与共,肝胆相照
让每一颗血性之魂
蒙受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感召
从第一支火把点燃的千秋大梦
第一口油井喷涌出的众神狂欢
第一支打着绑腿走进丰碑的铁血之旅
在共和国彪炳千秋的屋顶
延宕我们不朽的血性与荣光
一群捕风的汉子
铁血浪漫的迁徙与沧桑
沿着第一支火把抵达大豆和高粱的故乡
靠近灵魂赖以安详的方向
刀一般的风霜,铁一般的胸膛
钢铁骨架支撑的不仅仅是沃野穹苍
后来,诗歌的光芒触及我们神圣的额头
直达每一颗心脏
在你撩拨的琴弦与剑锋的边缘
沧桑比悲壮更浓,血性比血色更深
等待花开,等待一把大火腾空而起
等待喷薄而出的那一声天地霹雳的巨响
07 石油之上
留一种担当在灵魂的深海
留一腔热血义薄云天
斗酒彘肩,大块朵颐的汉子
魂系一身忧患和危难
决绝传说中的背水一战
秋原如掌,雄关漫道
那面逆风猎响的大旗
你忍辱负重的命运
牵引一个悲壮的民族
沿着你掌心之上那一枚跳动的火焰
历尽艰难困苦
跨越一种生命的雄浑和大气
于雄关漫道的晨昏之间
于悲欢荣辱的历史栈道
痛苦选择一次生命的突围
共地火奔流,共秋水长天
挽救一种梦想和精神
一如挽救我们苍白的一生
从此,某种汹涌如潮的磅礴大气
于冥冥之中
遗传了我们深刻的骨殖和光泽
在众生大梦初醒的黄昏
在钢筋水泥丛林遥远的他乡
在你掌心之上
勤劳的火焰骨朵剔透天姿
沉默内敛的锋芒
于泥泞之中趟过一线刀锋
单刀直入
率性而天成,悲壮而激越
途经历史的深处
我听见流火七月
春雷滚过大地
发自我们心脏和灵魂中间
那夜夜甚嚣尘上的呼喊
纵贯你孤篇横绝的青春飞扬
和无边的山川草木
触摸流火滚过我们灼热的胸口
是什么样的一种澎湃和暗潮汹涌
竟如此汪洋肆虐
深刻了我们苍白的一生
08 想念铁人王进喜
终其一生
你不能成为一个诗人
却以决然一瞬的纵身一跃
成为中国石油工业史
最光辉而悲壮的一行诗句
从此,靠一种精神食粮的喂养
一个悲怆与血性的民族
如一粒遭遇春天的种子
落地生根
便勃发千古光芒
许多年前就听说过你,铁人王进喜
在许多年前贫病交加的中国
一身发霉永不离身的油棉工衣
时刻温暖你骨头深处湍急的热血
一双血泡茧疤密布的大手
攥紧你生命中血性关联的刹把
象攥紧你祖辈沧桑的眼神里
勤劳的镰刀与斧头
铁人王进喜,你这颗水深火热的灵魂
最纯朴憨实的石油汉子,一身硬骨
贴着你贫穷的祖国和家园
贴着你胸腔内滚热的血管
贴着钢铁井架雄性的怒吼
矢志一生,为古老的中国
结束暗夜孤灯缠绕的恶梦
掘地三尺
也要崛起共和国光照千秋的石油之魂
09 磨溪 磨溪
沿着川中盆地腹地纵深,向北或向南
在磨溪河的上游,钢铁骨架伸出臂膀
探寻一个来自远古地壳的鼓点
在石油工业的巨齿咬合的关节深处
重金属和钢铁的属性相互撞击
钻头抵达的震旦系和龙王庙
以及更深的白垩系与寒武系
相互发出的嘶吼、轰鸣、呼啸、呐喊
如排山倒海的滚烫与灼热
从莽莽苍苍的盆地山脉喷薄而出
让我们的胸口发出啪啪作响的巨大回声
从我腹中蕴含的滚烫词语切入
穿过麦浪覆盖的山岗
待我如兄弟的大豆、高粱、玉米排成纵队
让石油工业的巨齿深入他们的根部
让重金属和钢铁的属性重回山岗
让钻头抵达更深的逆断层和断裂带
滚烫的血性和岩浆剖开所有神性的血管
磅礴而出的光芒
迅速抵达我们卑微的额头和故乡
让我们劳碌奔波的一生
从此充满神性的感召
10 钻工,我力拔山兮的兄弟
钻工,我力拔山兮的兄弟
在某个早晨醒来的梦境里
嗑掉三颗门牙
将一段发白的爱情
咽回肚里。绕树三匝
绕胃三匝
纠结的青春与眉尖逆风飞扬
一根“打狗棒”让生命的拐点
拨乱反正
触摸一颗灵魂的温热
与触摸一台钻机的余温
同样神圣而庄严
钻工,我力拔山兮的兄弟
三十年的血性与青春
将一个人的精魂熔铸成山川
一样血脉喷张是如火的肝胆
一样材质熔铸是如玉的钢铁骨架
因有了某种支撑
才有了生命道场的呼啸与吐纳
透过一块苍凉的面包和眼神
我热血喷张的兄弟
将一只钻头拎上钻台
压马步,甩大钳
三千五百里的行军转辗
起承转合,点横撇捺间
苍劲凌厉的字锋和风骨
力透纸背,贯注五千公尺的地气
让雄性与非雄性的千年梦境
与一块土地的呼喊如此熨贴
如此契合
11 铁 钻 工
探究你一生的命运起伏与生存秘境
终生呼啸山林的钻机声
像某种神秘的佛偈和牵引
让你将一生的青春与朝圣
掷入滚烫的钢铁
啪啪作响的骨骼与人一样的钢铁骨架
终生保持着某种密而不宣的关联和契合
你八步赶蟾,稳扎马步
内劲充足的虎口,青筋像火焰一样跳动
直挺挺的腰板,筋骨奇绝
你常常三步并两步冲上钻台
火急火燎的步态
仿若前朝吴带当风一撇一捺的汉字
凌厉如剑、奔腾如电的字锋
刚柔相济的烈性和风骨
向内生长的秉性和阳刚
力透纸背
你常常以九牛二虎之力
咬住一柱又一柱生硬的钻杆
腾挪辗转,上扣卸扣
力拔山兮的连贯与气韵
如一管掌风凌厉的狼毫
一撇一捺,刚劲威猛
起承转合,宕然生姿
像极了眉宇轩昂的北方大汉
一口烈酒猛然下肚
一身肝胆滚热盈胸
12 他们说,他们是一群流浪的修行者
他们说,他们是一群流浪的修行者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象四处迁徙的候鸟
一生南来北往,居无定所
与麦子、大豆、高粱一生为邻
与稻谷、玉米、红薯深情相拥
修蓠种菊,醉卧南山
在辽阔的山梁之上
他们撑直腰杆,彳亍行走
在漆黑之夜刷亮一座灯塔
象麦子、稻谷一般拔节、抽穗
发自骨节与骨节间的滚烫地气
充溢全身
象打通任督二脉与大小周天
气沉丹田,内劲充沛
紧握粗犷的拳头,脊梁挺直
头颅迎风而长,脚心向下
以一种诚恳内敛的探寻之姿
轻敲一扇沉默不着一语的门
静谧的长廊,幽深的地气
发自内心暗角久远久远的炽热之火
与拔节时的骨节和肝胆一般滚烫
那千里心生呼啸的一腔热血
那千年心生召唤的古道热肠
象某种秘而不宣的道场与光芒
如同山梁上排成纵队的镰刀与斧头
充满神性
越过天涯,番茄中的那片红
象原地满血复活的BOSS
一根死磕的筋横穿辽阔大地
如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鲜红的血痕与干裂的伤口
浩浩汤汤,直逼气宇轩昂的印堂
眉心之上,一生永难化解的纠结
讳莫如深。沉默似金
将刹把攥得死紧的那只粗犷大手
青筋暴露,额头上的斗大汗珠
形同天姿一瞬的琥珀
以热血、以肝胆、以烈性
雕琢一颗流火飞雪般的琉璃之魂
烈火奔腾的华表之上
灿然独放的华彩背后
黝黑与瘦黑之间。沉默与沉郁之间
忍着一生伤痛的脊梁与粗犷的臂膀
来去如火的血肉之驱
大步流星
徒步攀越一道又一道辽阔的山梁
象攀越一道九死一生的似水流年
隔了关山。隔了天涯
13 破腹穿肠
从刀锋入手,与一种金属短兵相接
直接或间接碰撞出的火花
在硬着陆与软着陆之间
作灵魂的对视
庖丁解牛最直接的方法
先从痛处着手,沿着骨骼加深痛苦的根源
一把明晃晃的刀锋
剔入陈年旧梦盘根错节的骨殖深处
分筋错骨深入大梦春秋的某个早晨
誓与决绝之间,听见骨骼与骨骼的分离
从颐养天年的旧梦里
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破腹穿肠,披肝沥胆
拨正一颗灵魂的生存状态
拨醒五千年梦境赖以烛照的灯花
在人迹板桥霜打入梦的子夜
来自壁上夜夜铮鸣的剑鞘
于梦里闻鸡起舞
剑指中天,舞破梦亦破
恰似台风扫寰宇
破解一种生存的密招
在沉闷而冗杂的细枝末节深处
激越思想和细胞的根须
触及深刻的内核和紧密关联的命运
伸手可及的根须
在抵达解放的冻层便破土而出
沿着春天的雨水和来年的花信茁壮成长
淋漓尽致的血与火的淬炼
如干将莫邪出炉时的那一生命的折光
手挥五弦,似昆仑崩绝壁
振衣千仞,听广陵散绝响
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啸,穿透尘寰
喷薄而出的不只是热血
在钢铁骨架浓缩的胸腔里
滚烫的河流一路高歌
沿着呼啸而来的厚重底蕴
决然投奔怒海,冲上云霄
14 像钢铁齿轮一样紧密契合
将一身油渍与汗臭浸透的工衣穿到底
将一双油腻粗糙的大头皮鞋打磨成时尚
在后工业时代的车间与流水线上
请将我们打磨成一颗颗咬紧牙关的螺丝杆
坚硬而倔强地与钢铁死死咬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头到脚的自我审视与灵魂审问
从烈日暴晒的脊背与坚果一般发烫的脾性
从轴承咬合到骨节的阵痛
从胸口啪啪作响的回音
到细雨中尖锐的呼喊
站在中国石油工业最朴素广袤的荒原之上
站在后工业时代的钢铁骨架深处
湍急奔涌的血性与大头皮鞋
站成前沿方阵。胸腔轰鸣
辽阔的山岗和辽阔的我们
一脉相承。互为依存。互为映证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像钢铁齿轮一样紧密契合
唇齿相依。死生契阔
15 山上那群人
当秋风翻过山岙
所有灵意通透的叶子翻滚撞击
发出清脆的巨响
那一刻,我手抚灼热的胸口
感觉到有一道暗流翻涌而至
不断冲击着沉闷的胸腔
寥廓的山岗之上
我一生的骄傲与孤独开始阵痛
枯黄的骨关节冷热交加
荒凉。以唢呐的颤音
介入尘世的疾苦
被神召唤的一群人
离山最近,离尘世最远
离群索居,逐水漂泊
山上那群以山民自居的人
终生与山为伴,与星光为邻
餐风,露宿,熬更,守夜
像终生勤勉守岁的更夫
朝饮木兰,夕餐秋菊
一生行藏被月色浸染成雪
非声色犬马,非纸醉金迷
非城里的月光所能照耀
星光之下,山上那棵人一样的树
那群树一样的人
沿着一道道山梁
像传说中的八骏飞驰,不舍昼夜
不断穿过西部辽阔的疆土
不断穿过尘世的疾苦和神的暗抚
16 在大雪落下之前
在大雪落下之前
你敲响一具古老的弓箭和猎刀
迎着四野八荒吼一嗓
你体内的城池迅速蓄积响箭和马匹
在通往火焰和海水的路上
向上生长的筋骨汇成烈焰
一只磅礴欲出的火鸟
以汹涌澎湃之势
越过辽阔的山岗
如果可以以一个巨大的隐喻存在
我栉风沐雨
通宵达旦站在你的肩头
迎着呼呼刮来的刺骨寒风
从不言喻的嘴唇与雪白的大雪
相互秘授生存与成长的隐秘
山岗上那一束直逼人间的火把
像一道追光
自始至终,被你高高举过头顶
直到照亮千里沃野穹苍
和你身后悲喜交加的万丈红尘
17 我的钻工兄弟
仰望星空的汉子
抽身离席之后
偌大的苍凉红尘
被你甩在身后
万里山川成为你一生驰骋的疆场
以向上的虔诚与谦卑
终其一生的迁徙与劳顿
任风雨兼程 沈腰潘鬓销磨
你将一生的青春与热血
纵横涂抹 作最苍劲的描摹
辽阔的大地之上
一具钢铁骨架
高过你的额头
成为你九死一生无悔追随的
无上荣光
三十年的沧桑与肝胆
在风霜掠过原野的钻台上
我的钻工兄弟
仰望星空,锋芒内敛
把青春与黑色物质紧密包裹
在抵达地层纵深的某个清晨
你通体金黄的生命灿若琥珀
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与悲苦
与滚烫的石油血肉交融
抓一把黄土,你听见大地的脉搏
那厚重而庄严的生命律动
一如寥廓江天
那穿透尘寰的天籁
吐纳之间
让我们薄如蝉翼的血管勃发出
钢铁一样的生命绝响
18 钻哥是一根钢铁搭桥的血管
钻哥是一根钢铁搭桥的血管
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与毛发一样
受之父母。终生沸腾从不变冷
即使离家千里,爱情夭折
你只用拳头挥舞铁锤的一侧
将销子敲进钢铁骨架的腰身
支撑起钢铁的生命脊梁
钻哥怀抱吉他
总在黄昏落日的山岗
独坐山梁。撩拨孤单的琴弦
他硕大的脚掌
与背后的钢铁井架一样
有足够的韧性与耐力
终生接触地气
以一种挺拔的姿势
顶天立地,傲视穹苍
即使关山千重,荆棘八方
钻哥是一根钢铁搭桥的血管
即使刀子割破手掌
大雪覆盖村庄
钻哥紧握刹把
紧握生命中的秉性和阳刚
象铁人一样至死不改初衷
以一种挺拔的姿势
与石油保持紧密的关联
与共和国的命脉保持紧密的关联
如同高岗上那大片大片的大豆与高粱
即使在冰寒与暴雨的肆虐里
始终保持一生的淳朴和骄傲
19 于钻井丛林中穿梭
辽阔的大地之上
你所发出的尖锐的呼喊
不只是钢铁的巨响与石油的喷张
站在你从不弯折的腰身背后
我如同一盏远年枯黄的油灯
被灵巧的舌尖与某种咒语
全面包围。终生深陷其中
悲欢太深。你在凌晨午夜的梦魇之中
以一声尖锐的呼喊
结束前世的某种亏欠与宿命般的苦苦纠缠
即便是在更远的山头或更远的前世
你更愿意选择一种内敛与沧桑
与更沉默的钢铁保持一致
从一个深秋抵达另一个深冬
你挖地三尺,漂泊一生
未等月挂柳梢,月上高岗
一身肋骨与身后的钢铁丛林和大片庄稼同时拔节
一只迁徙而迷茫的候鸟
年复一年。九死一生
终生盘旋在你的梦里
盘旋在你丛林深陷的某个黄昏
等待一声尖锐的呼喊和血的舒张
20 井喷刹那
井喷刹那,你喷薄而出的那一股呼啸
如韬光养晦的那一口血性
憋屈在王进喜胸腔里
憋屈在余秋里肝胆里
憋屈在你身后铭心刻骨的梦魇里
仅此一刹那
一支铁血队伍冲进火海
用生命和青春庄严书写
石油人的悲壮如歌
共和国的悲欢如梦
从此生生不息的激越壮志
破釜沉舟
一支铁血劲旅的箭簇上
一个民族无上的荣光
闪耀出不朽的光芒
仅此一刹那
你郁积千年的思想和芳香
冲决历史的厚厚岩层
一脉久违的地火之气
漫过大地江山的额头
润及一个民族的五腑六脏
如一只五彩之翼的大鸟
通体金黄
越过千年梦境的中央
焚心似火。烈日昭昭
21 卡 钻
憋屈了整个一生
走了很多弯路
愤土了当年无数的万户之侯
你依然深陷命运的死结
至死,被一根鱼刺破腹穿肠
九曲十八拐
在抵达某个山岙的某个黄昏
你将灯笼挂于屋檐
将剑挂于壁间
将郁结挂于钢铁井架的旗杆之上
径自摸黑,走进一座荒原
面对一棵人一样的树
和一群树一样的人
重新思考沉重的人生
骨鲠在喉。你一生久吐不快的块垒
觥酬交错。脆弱的神经与思想
在众神狂欢的黄昏和灯影下
纠在眉心。结在眉尖
22 井 漏
总有一些藏得很深的伤口
被人生忽略
总有一些看不见的裂缝
隐于其间
如同剥开洋葱的层层内衣
总有一些藏得很深的真相
不为你所知
当青春渐至苍白
湍急的血管封堵
你一生矢志不移的梦想注定在半路失返
即使草丛间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都注定成为惊颤你一生的风声鹤唳
扣住紧绷的脉搏与神经
握住颤栗的刹把
你不断吞咽苦水
不断艰难挤兑出两丝苦笑
并将苦大仇深的人生
藏得很深很深
如同掩藏那些终生不见天日的伤口
不为人所知
23 石油象一块生铁,性格硬朗
潜伏于深山。藏于人言之后
你一生昼夜兼程,四海为家
一身国旗红工装与戎马生涯
与一张空洞而落寞的黝黑的国字脸
形成强烈反差
在大地之上。你曾经姓王
象一块生铁,性格硬朗
棱角分明,爱憎分明
从不修边幅的脸庞
胡乱生长的胡渣象铁的触须
扎得不晓世事的孩子生疼生疼
在夹缝中生存,在荒原上坚守
在爱情被风化之前
被刘海遮盖的一张苍白的脸
被席卷而至的风沙扎得生疼生疼
暗夜迅疾而来
你惊慌的眼神无处安顿
华灯初上,大梦初醒
体态渐至臃肿的你
手脚冰冷。四肢发麻
你艰难吐出的每一个体温尚存的单词
均被冰冷的货币击中
从不曾骄傲。从不曾疏狂
从不被了解的另一面
你独立荒野。站在中国石油工业的暗角
于星宿旷野,啃着日益瘦削的干粮
用粗糙的手掌
抚摸祖国每一寸呐喊的肝肠
攥着冰冷的刹把
在辽阔的山岗,踏着白垩纪、寒武系
传至地面的滚烫余温
即使拖着疲惫不堪的命运和老脸
你。从不曾拖祖国的后腿
从不肯向世俗弯腰
24 当石油逐渐苍老
当石油逐渐苍老
惟独你粗犷的臂膀与血性
与诗歌的光芒并存
席卷而至的风沙与石头
无处包裹你冷峻的眉心
在荒芜的戈壁与高原
在远离滚滚红尘的某个山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久经沧桑,独抱一种忧患与梦境
靠近山岙上那一具大气磅礴的钢铁骨架
靠近浑厚的地气,靠近自己的内心
一生坚守。唇齿相依
任何一种材质比骨头与血性更脆
在辽阔的麦地与钢铁丛林的周围
在石油苍老的皱纹深处
你宽阔的额头与朴素的手掌
历尽艰难,九死一生
抵达钢铁的内心
抵达呼啸的火焰与燃烧的图腾
那生生撕扯的疼痛与血性
注定比诗歌更痛
比苦难更深
25 对一座钢铁井架的沉思
北坡的山岗上
除了落寞的尘世,远古的地平线
没有谁能获知
一座钢铁井架刻在苍穹眉心上的传世密码
麦子开始枯黄,河流开始撤退
天道循环,秋水长天
世间万物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
在时间深处,世事洞明
一座形而上的钢铁井架
人字形的隐喻,直指辽远的霄汉
在温情与博大的情怀之外
你内心掀起的巨澜与悲欢
冲刷着单薄的尘世,喧嚣与浮华
纵使钻穿坚硬的时间河床
以及层层叠压的地质年代
谁都无法洞察世间的真相
正如深藏岩层深处的三叶虫
沉积于胸腔内的某些古老的事物
在抵达开悟的路上
我们首先学着祖先从树上撤到地面
懵懂辨识工具
辨识火焰与时间留下的伤口
除了一次次懵懂的敲打、攀援、跳跃
站直肉身,向上生长
无比接近辽远的星空与浩瀚
时而低首,将触角探入远古的时间河床
拨开层层迷雾
一次次无比接近一些伟大的伤疤与疼痛
26 在深夜,听见钻机呼啸
薄如蝉翼的血管
在深夜,突然青筋暴动
胸腔内的海水与火焰同时燃烧
在抵达海岸之前
请将我交还梦醒时分的山岗
和辽阔的尘世
暗夜通明,像烛火一般照亮山岗
漫天星光之下
那一座直达穹苍的钢铁井架
于四野八荒之上
以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的气势
气沉丹田,博大的肺活量
发出的巨大声响
穿透尘寰
穿透我们的心脏
钻机呼啸。匹马西风
钢铁深入每一根骨头
直达骨髓和血性
大地之上
从没有一种地标像你的粗犷之躯
以挺拔而巍然的姿态
钉子一般锲入我们的视野
锲入辽阔的山岳和尘世
在抵达晨曦之前
请将我交还于暗夜和钢铁之身
我们习惯于从暗夜出发
习惯于大雪落下之前
探视大地深处
那些深藏其间不动声色的梦境
以及不断在梦境深处出入的人们
在白垩系或寒武系的纵深地层
在已知与未知的时间河床深处
从不曾冷却的血管
与从不曾冷却的钢铁
与海水、火焰和骨殖同时燃烧
发自胸腔内的大气与磅礴
发自山岗上的钻机呼啸
自始至终汹涌澎湃的滚烫
不断撞击着我们单薄的血管
和疲惫不堪的青春
及久经沧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