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间门面房

杨玉华剃完最后一个头，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六点了。她锁好店门，快步向大华饭店赶去。冬天日短，天早已黑透了。王集虽说是个小镇，却早已今非昔比。前几年镇上才两万余人，这两年随着周边村庄的拆迁，镇上人口已经四万多人了。大街上灯火辉煌，车来人往，甚是繁华。

不大一会，玉华就来到了饭店。她要了一个隐蔽的小包间，点了几个像样的菜，要了一瓶好一点的双沟酒，一瓶雪碧和一瓶奶，想了一下，又要了一袋可口的瓜子。老板娘笑道，去包间等着吧，保证客来菜到。

玉华来到包间，空调早已打开，屋里暖洋洋的。她脱掉外衣，坐了下来，耐心等待着两个闺蜜王艳和李翠萍的到来。她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又摇了摇头，叔叔和婶子交给自己的那件事真难办。叔叔的儿子，也就是叔伯弟弟杨志刚，一个卖化肥的，非要娶王艳不可。王艳什么人啊？人家是镇上公立幼儿园的老师，长得又俊，心眼又好。他凭什么？不是凭他长得多帅，长得帅的男人多的是，他凭大伯家在县城里的五间亮堂堂的门面房，大伯无儿无女，他是大伯唯一的亲侄子。玉华知道这事难办，自然就想到了李翠萍，她是大伯母的亲外甥女，自己的事自然也是翠萍的事。好在玉华和王艳以及翠萍三人是闺蜜，可以无话不谈。

玉华正想着心事，外面走廊里传来了王艳的笑声。玉华起身开门一看，翠萍和王艳一起笑哈哈的都来了。她俩进门先脱掉了外衣，再转身坐了下来。王艳知道今晚是干什么事的，玉华不知缠她多少次了。三个闺蜜也不说话，全都咧着嘴笑着，相互之间你望望我，我望望她。干坐了片刻，玉华终于开口道，王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王艳一听，紧切着牙，紧抿着嘴，瞪着圆溜溜的双眼，望望玉华，又看看翠萍，瞬间三人全都“嘿嘿”、“哈哈”大笑起来。

上菜了，服务员打开酒瓶刚想倒酒，玉华说，我们自己来。服务员点头笑了笑，关门走了。望着桌子上的酒菜，翠萍笑道，看来今晚玉华下了血本，非攻克堡垒不可。王艳一听眼睛一亮，望着玉华，似乎准备迎战。玉华说，今晚破个例，把这一瓶酒干掉。三人共同端了一杯酒。翠萍伸出筷子对王艳说，先尝尝这个“霸王别鸡”。两杯酒下肚，玉华望着王艳，想通了吗？王艳“唉”了一声，总感觉和志刚不太般配，担心人家嘲笑。玉华着急道，王艳你听我说，嘲笑只是一时的，实惠却是一世的，翠萍你说对不对？

翠萍抓了一把瓜子给王艳，说道，王艳，咱们今晚关起门来说话，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和我一样，还不都是一辈子带孩子的？你也就多个编制。再说你那个哥哥，今年到这打工，明年到那打工，年龄越来越大，找媳妇一年更比一年难，你爸妈一天到晚愁得一脸苦相，你就没看见？王艳低头阴沉着脸，两手不停地搓着。翠萍抿了口水接着说，你要是进了杨家的门，就凭县城那五间大门面，一间房租四万，一年二十万的房租，你说娘家沾不上光，那是假的，到时候，媒人还不挤破头，上门给你哥提亲？你爸妈还不喜得趴在床上蒙头哭？王艳还是低着头，搓着手，红着脸。玉华说，再说我那个弟弟杨志刚，父辈老弟兄三个，就那一个独苗，能不受宠？我也不敢吹他长得多帅，你也是熟悉他的，性格好，心地善良，又比你小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看你俩多般配。翠萍说，说句实话，和你相比，志刚也就一个缺陷，他没上过大学。王艳慢慢地抬起头来，咧了咧嘴，“唉”了一声，五间门面房，确实够吸引人的。

三人共同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王艳转脸问玉华道，哎，当初你大伯怎能看上翠萍大姨呢？一个乡下的，又没有工作。翠萍笑道，你没见过我大姨年轻时的照片，长得确实俊，他俩是在高中时谈的恋爱，谁知我大姨复读了一年也没考上。就这样，我大姨父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供电部门上班，谁不知道供电部门油水大？就这样我大姨跟了过去，享了一辈子的清福。玉华叹息道，我大伯两口子，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生育，无儿无女，据说还是我大伯的原因，两人曾想抱养一个，不过人家都是独生子女，天底下上哪去找？翠萍接着说，不过我大姨两人一辈子感情笃深。王艳点头“嗯”了一声，你大姨真有福气。

一个中年女服务员进来给火锅加了点汤，望着玉华等三人笑了笑，说了声“慢吃”，笑眯眯的关上门走了。玉华说，来，喝汤。三人又吃喝了一气。翠萍说，我大姨两人无儿无女，在省城扎不了根，几年前，大姨父退休之后，两人受不了孤独，就把房子一卖，揣着票子，开着小车回来了，在镇上挑了一套二楼的好户型，住了下来，周边都住着他俩的亲人。玉华望着王艳说，王艳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对待大伯两人，真是比自己的父母还亲，今天我去陪着，明天他去陪着，他家什么都有，又不要买什么礼品。王艳笑了笑，我猜都是想去鬼两个零花钱。玉华和翠萍相互望了望，都“嘿嘿”地笑了。翠萍笑道，玉华你别说，自从大姨两人回来以后，咱俩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些。玉华点头“嗯”了一声，握着王艳的手说，你再嫁了过来，咱们三个，从今往后就是亲姐妹了，你说，日子过得开心不开心？三人都咧着嘴笑着。

王艳忽然问玉华道，你大伯怎么这么有钱？玉华说，也不能说多有钱，要是在省城的话，也就是寻常人家。翠萍接着说，他俩没孩子，开销不大，一辈子也能积攒不少钱，再说，他在省城卖了一套房子，回到小镇上，只用了不到二十万，就买了一套大房子。王艳点点头。玉华接着说，我大伯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安好家以后，就经常到县城转悠。转来转去，他看中了“怡园”小区南大门西侧的门面房，那时那个小区位置很偏僻，他一出手就买了五间，花了三百五十万。谁知买过以后，周边的小区全都动工了，就这样不到两年的时间，门面房的价格翻了翻。王艳瞪着眼睛听着，玉华说，我问过我大伯，你怎么有这样的眼力？大伯说他反复研究了城区规划图，你说一般人谁有这样的头脑？

三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笑着。玉华忽然望着王艳说，咱们言归正传，王艳你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能老是这么折磨杨志刚。王艳脸色红润润的，抿着嘴笑着。翠萍对王艳的肩上捣了一拳，笑道，好，想通了，咱们共同干一杯。玉华和翠萍端起酒杯，头一昂，干掉了。她俩都望着王艳，王艳红着脸，笑了笑，“嗯”了一声，实在难为情。玉华笑道，我来替你端，边说边站起身子，端起酒杯就往王艳嘴里灌，王艳头一偏，嘀咕道，自己来，边说边接过酒杯，头一昂喝了下去。玉华两手一拍，叫了声“好”，便伸出双手紧握王艳左手，翠萍紧握王艳的右手，三个女人的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火锅下面的火苗就像黄色的水一样柔软，在那里无声地荡漾着。火锅里面的鱼头正微微地张着嘴，瞪着一只眼睛，好奇地望着什么。

三人相拥着好大一会，又缓慢地坐正了身体，相互之间望了望，又“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一气，共同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玉华笑道，快点结婚吧，你俩又不是不熟悉，你看我和翠萍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王艳红着脸说，回去和爸妈还有哥哥再商议一下。翠萍笑道，就怕一商议，爸妈叫你明天就过门。玉华望着王艳，叹息道，我虽说也是大伯的亲侄女，但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和你相比，那五间门面房，我连个边都沾不上。翠萍“唉”了一声，农村就这规矩，你有什么办法，怎能跟王艳比，人家命好，就像我大姨一样，嫁入了“豪门”，享了一辈子的清福。王艳撇撇嘴笑道，真的吗？玉华道，那还有假？

一瓶酒喝光了，三人的脸都红润润的。玉华看了看手机，说道，回去吧，我还要到叔叔家去一下，说说这个喜事，就怕我那个弟弟都能喜得疯了。

王艳和杨志刚开始热恋了。社会上好多人都在议论着，王艳看上的不是杨志刚的人，她看上的是那五间门面房。王艳和杨志刚很快商定，婚礼两家合办，婚期就选在大年初六。还有个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

结婚当天晴空万里，连一点风丝都没有，真是天随人愿。婚礼选在镇上最豪华的一家酒店进行。十点钟刚过，双方家人就喜洋洋地来到了婚礼大厅，大家都微笑着，相互握手点头致意。玉华和翠萍一看王艳的哥哥领着他的未婚妻，也笑眯眯地进了大厅，相互望了望，抿着嘴笑着。她俩一边看护着孩子，一边说着悄悄话。杨家三兄弟只有杨志刚这一支独苗，今天举行婚礼，三兄弟都很激动。杨大伯高大的身材，红光满面，穿着一双棕色新皮鞋，一身深灰色中山装，灰白的头发理得像伟人一般，不时引来亲友偷偷地笑。玉华爸和志刚爸虽说也穿了新衣服，但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不过还是个穿了新衣服的老农民。

婚礼大厅东西两个大门，杨家的亲朋好友从西门进场，王家的亲朋好友从东门进场，客人虽多却不乱。刚到十一点钟，杨家三兄弟依次站在西门外，不时地和进场的亲朋握手、点头致谢。村里的杨书记和王村长带着村干部也都笑嘻嘻地来了。杨书记作为杨志刚和王艳的证婚人，早已把证婚词默默地背熟了，他今天准备露一手，来个脱稿发言。

两辆轿车行驶到门前广场上停下，杨家三兄弟向前望着，车上下来六七个人，杨大伯跟两个弟弟嘀咕道，镇上的领导都来了，还有两人我也不认识。玉华爸和志刚爸都有些紧张，心里“怦怦”地跳着。一群干部面带微笑，向杨家三兄弟走来，杨大伯带着两个弟弟迎上几步，刚想和镇党委周书记握手，周书记介绍道，这是县教育局的陈副书记，这是县教育局的张副局长。大家相互之间握手点头，杨大伯连连致谢。志刚爸和玉华爸一看张副局长是个女的，还戴着眼镜，又年轻、又洋气，心想，这手又不能不握，真让人难为情，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下，玉华爸还是鼓起了勇气，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粗壮的大手，张副局长马上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手迎了上来，三只手握在一起，又在空气中振了几下，玉华爸用力憋出了“谢谢”两个字，张副局长笑笑说，祝贺你们，不客气。张副局长终于松开了手，玉华爸转过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志刚爸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郎和新娘入场了。杨志刚穿着锃亮的黑色皮鞋，深蓝色的西装，一脸严肃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王艳脚蹬红色高跟鞋，拖着白色婚纱，胸前别着两朵小红花，桃红色的脸蛋羞答答的。正缓慢行进间，她忽然瞟见了眼前的玉华和翠萍，正在望她笑着，王艳不由得咧了咧嘴。一对新人在司仪人员的引导下，走到舞台上站定，左边站着王艳的父母，右边站着志刚的父母。

杨大伯陪着镇上和县里教育局的领导，围坐在靠前的一张桌子上。村里的杨书记和王村长望着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犹豫了片刻，也过来坐下。大家有的吸烟，有的嗑着瓜子，谈着闲话。大厅里坐满了宾客，嘈嘈杂杂的，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在走廊上忽前忽后地跑着，甚是热闹。

婚礼主持人简单两句开场白之后，面对大厅叫道，请村部杨书记为新郎新娘致证婚词。杨书记红着脸刚站起身，对面的镇党委周书记忽然对杨书记说道，证婚词给我，还是我来吧，边说边接过证婚词向舞台走去。除了杨大伯和几个领导以外，大厅里的宾客全都站了起来，张着嘴向前方惊讶地望着。周书记面带笑容，走到舞台上，和双方父母握了握手，又望着新郎新娘笑了笑，转身面对大厅里的宾客鞠了一躬，大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周书记打开那张纸，瞟了一眼新郎和新娘的名字，便开始了脱稿致词。几句话之后，来宾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舞台上的双方父母也都咧着嘴，王艳咬着下嘴唇忍住没笑，志刚的脸涨得通红。

婚礼仪式一结束，外面就响起了“啪啪”地鞭炮声。四五个汉子笑嘻嘻地把志刚爸捉到了，左右两人分别攥住他的胳膊，一人打开包着锅灰的纸，另一人手指上沾着锅灰，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向他的脸上抹去。志刚爸摇头晃脑地象征性地反抗几下。几把灰抹过以后，他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大家全都大笑起来，孩子们笑得特别欢。玉华爸正站在旁边笑着看，哪知一人沾着一手锅灰，绕到他的背后，一下子都涂到他的右脸上，他吓了一跳，赶紧跑掉。大家都“嘿嘿”、“哈哈”地笑着，有几个人对他笑道，你还不如回去，把左边的脸也涂上。玉华看到爸爸被涂了半边脸，笑得弯了腰。

一年以后，王艳真是争气，生了一个胖小子，这可是杨家天大的喜事。王艳享受着全家的宠爱，生活美满幸福。玉华、翠萍和王艳三个闺蜜不时地聚会一下，吃点小吃，说说悄悄话。志刚销售化肥的店面也扩大了规模，王艳的哥哥就在志刚的店里帮忙，总算有了稳定的工作。

这天下午，玉华正在理发店里玩手机，忽然听到有人推门，她抬头一看，站起来叫了声，“宋姨”。宋姨笑着说，理个发，洗洗头。玉华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围在宋姨的脖子上，一边剪头发，一边陪着宋姨说闲话。宋姨咳嗽一声，忽然望着镜子里的玉华神秘地说道，哎，玉华你还听说了，宋宝奇这小子，把镇上小学的张梅老师骗到手了。玉华一听愣了一下，她知道宝奇是大伯母娘家的侄孙，也就是翠萍舅舅的孙子，刚刚大学毕业，回乡创业来了。玉华想了一下笑道，不可能吧，怎么骗的？宋姨笑道，我外甥女也是小学老师，和张梅是同事，她说，张梅和宝奇已经谈了大半年的恋爱，张梅是在确信了宝奇家在县城有一间门面房之后，才定下的婚事。玉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望着镜子中的宋姨，皱着眉头说，这怎么可能？宋姨说，是啊，那是杨家的门面房，怎能变成宋家的呢？谁知宝奇这小子用了什么歪点子，小张老师也就信了。玉华笑了笑说，我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宋姨，玉华坐下来想了一会，看了看手机，幼儿园已经放学了，她给翠萍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一下。过了一会，翠萍骑着电瓶车来到了理发店，进门就问，什么事，这么急？玉华指着对面的沙发，说道，先坐下再说。翠萍坐了下来，望着玉华。玉华说，你还知道，宝奇和小学的小张老师订婚了。翠萍摇摇头，这不可能吧，宝奇虽说也是个大学生，必定还没找到正式工作，说是回乡创业，其实就是自谋职业。玉华神秘地说，听说小张老师是在确信他家在县城有一间门面房之后，才同意这门婚事的。翠萍皱着眉头，“嗯”了一声，这有可能，我表哥那两口子一辈子不干人事，一天到晚都在算计着，怎么占人家的便宜，谁知他俩又想到了什么妙计，欺骗了人家小张老师。玉华说，要不然你去问问你大舅。翠萍摇摇头，没用，我大舅两人年龄大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他家其他人都是骗子，从来不和我说实话。玉华想了想，说道，王艳肯定认识小张老师，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翠萍笑了笑，就怕王艳一听说这事，肺都能气炸。玉华说，没事的，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翠萍说，好吧，我来给她打电话，正好咱们晚上去吃火锅。她掏出手机拨通了王艳的电话，给她说了火锅店的名字。王艳一听说吃火锅，满口答应。

玉华和翠萍来到一家火锅店，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几个可口菜，又要了两瓶饮料，来到房间坐下。一边谈闲，一边等待着王艳的到来。过了一会，王艳笑眯眯地来了。翠萍让服务员上火锅。

几口菜吃过以后，翠萍和玉华都望着王艳，玉华问，你还认识小学的张梅老师？王艳说，认识，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翠萍着急道，听说她同宝奇订婚了，你还知道？王艳想了想说，这很有可能。玉华说，听说小张老师被宝奇家欺骗了。王艳摇摇头笑道，都是谣言，不要相信。玉华和翠萍一听，睁大眼睛相互望了望，翠萍正要开口，王艳道，咱们先不谈这个，聊一些别的事情。

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几口饮料，王艳望着玉华和翠萍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人的老公几年前都是在苏南打工的，是吧？玉华点点头，翠萍说，是啊。王艳说，为什么近两年都回到县城打工了，谁都知道在本地打工，收入是赶不上苏南的。玉华抿着嘴，翠萍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说道，离家近一些，能经常回家看看。玉华接着说，是的，回家方便。王艳摆摆手说道，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你们瞒不住我的，让我来猜一猜。她说完歪着头，眯着眼向下望着。玉华和翠萍都咧着嘴，神秘地望着王艳。过了片刻，王艳眼一睁，望着她俩说，猜到了，这几年每到春节时，大伯都给了你们不少钱。玉华和翠萍都一愣，接着三人都“嘿嘿”地笑了。玉华有点难为情地说，大伯交代过，相互之间不准打听这些事情。翠萍也点头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是的，大姨父两人有交代。王艳笑道，咱们谁跟谁啊，有些事情说清了，大家心里反而更畅快。

服务员进来加点汤又关门出去了。王艳喝了口可乐，问道，大伯每年春节给了你们一家多少钱？玉华和翠萍相互望了望，又都望着王艳笑着，就是闭口不说。王艳的头用力地点了几下，说道，不肯说是吧，我再来猜。她说完眯着眼想了一会，眼一睁笑道，猜到了，每年春节你们每家都收到了两万，对不对？玉华和翠萍一听，都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过了片刻，玉华对着王艳膀子捣了一拳，你真是个”狐狸精“，你是怎么知道的？翠萍望着王艳，两眼发直。王艳笑了笑，平静地说，实话告诉你们吧，前段时间小张老师找到我，向我打听宝奇家的情况，是我亲口对她说的，我说宝奇家在县城确实有一间门面房。翠萍一听站了起来，玉华目光直刺王艳，叫道，你怎能这样欺骗人家？王艳笑道，不要激动，吃几块菜慢慢说。翠萍坐了下来，几人吃了片刻，王艳缓缓地说道，不光宝奇家有一间，你们两家也都有一间。玉华和翠萍都”啊“了一声，半张着嘴，翠萍疑惑道，不可能吧？王艳郑重地说，不骗你们，我说的都是实话。

沉默了片刻，玉华对翠萍说，有点激动，拿酒来，听王艳慢慢说。服务员送来一瓶双沟酒，翠萍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翠萍端起酒杯说，干掉。大家一饮而尽。王艳说，按照几千年来的传统观念，谁都知道，那五间门面将来就是杨志刚的，不过，你俩不要忘了，大伯是什么人啊，他既有传统思想，又接受了现代文明，所以他就来个折中，给志刚家两间，给你们三家每家一间。玉华皱着眉头，翠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王艳笑道，我是什么人啊，不要忘了，我是大学本科毕业的，接受的是现代文明，我一直认为，大伯家的房产，将来应该由咱们四家平均分，所以，我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五间门面房，将来都是杨志刚的。玉华和翠萍都仔细听着，认真想着，似信非信，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了。

过了片刻，玉华问，你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大道理，有没有一些实在的？翠萍点头“嗯”了一声，对，说点实在的。王艳想了想，说道，有啊，这几年的房租，大伯每年给我们家四万，我就猜到给你们每家两万，并没有全给我们家，是不是？玉华和翠萍都疑惑地点点头。王艳喝口水接着说，大伯两人生前是这样分配房租的，那么他们肯定会考虑到，自己百年以后，也按这个比例来分配。玉华郑重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翠萍有点着急地问道，既然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不把它挑明了？省得落个不好的名声。王艳做了个鬼脸，笑道，当初我要是把它挑明了，那两间门面房的威力不够大，我哥还是不好找媳妇，是不是？玉华和翠萍都笑了，心里都在“怦怦”地跳着。王艳说，你们都放心吧，大伯两人知道自己年龄大了， 又是很精明的人，房产证上都早已写着咱们的名字了。

王艳看着玉华和翠萍激动的样子，问道，心里舒服吧？玉华和翠萍都点点头，喜得嘴都合不上了，相互望了望，端起酒杯，共同敬了王艳一杯酒。王艳喝过一杯酒，脸色红润润的，话也多了起来。她望着玉华说，其实当初我和你那个弟弟订婚，也是经过反复考虑的。志刚没上大学，是一个大缺陷，不过他也有不少优点，首先他正干，能吃苦，把化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另外他心地善良。玉华点头”嗯“了一声，那当然。王艳接着说，我上初二的时候，亲眼看见，他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送给了路边上的一个乞丐，这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我就觉得，这样的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玉华笑着说，如果志刚没有这些优点，当初我能死命介绍给你？翠萍”唉“了一声，谁能想到，在王艳心里，根本没把门面房当回事。玉华一听捂着嘴就笑，王艳红着脸笑道，对于咱们平民百姓来说，有那两间门面房，当然也是很诱人的，就像你们两个，知道自己也有一间，心理上肯定踏实了许多。玉华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太让人兴奋了。翠萍说，真没想到，大姨家的房子，也有我一份。王艳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想想，假如那五间房子都给了志刚，我成了富豪，你俩都是平民百姓，这样的贫富差距，咱们的关系还能和谐吗？从良心上来讲，我也是不能接受的。

玉华、翠萍和王艳心情愉快。翠萍又要来一份龙虾，三人一边啃着龙虾喝着酒，一边谈笑着。王艳忽然神秘地说道，我再告诉你俩一件事，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玉华和翠萍都睁大眼睛，急切地转过脸来。王艳说，大伯两人的退休金，一年大概十五万左右，门面房的租金还剩十万，他们一年的收入二十五万元。你们都知道，大伯两人的生活很俭朴的，一年开支最多六七万元，余下的十八九万元，你们猜猜看，这钱都到那里去了？玉华和翠萍都疑惑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王艳说，全都捐给了教育事业。玉华一听“啊”了一声，翠萍半张着嘴。王艳接着说，大伯不想出名，怕被人指指点点的，影响日常生活，他俩做的这些事情，只有领导知道，他要求保密。玉华点头“嗯”了一声，我本来就觉得，伯父伯母不是一般的人。翠萍说，真是好人。

三人都很激动，过了一会，王艳说，大伯两人老了以后，房产留给了咱们几家，我一直有个想法，到时候，我们家每年从房租中拿出两万，你们每家出一万，用来资助那些出了事的不幸家庭。玉华一听叫了一声，我同意。翠萍一下子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好，就这样，咱们该出手时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