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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九十九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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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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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远方的日子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一直向往这样的田园生活——是跟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分不开的。我的童年是在黑龙江省的林区里度过的。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山村,群山环抱,绿水长流,为张广才岭东北麓;小山村有一潭清泉,冬天不上冻。名为“不冻泉”,泉水甘甜、清澈。

2018年的春天,由于机缘巧合,我回到了阔别几十年的,魂牵梦绕的小山村。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在一位小学同学——胜利的陪同下,参观游览了小山村。胜利一直居住在小山村,对小山村的变化一清二楚。村里的大道——方虎公路在村里穿越而过,通往镇上;村子里的小路纵横交错,路两边还种着松树。相对蔓延过来的枝条把路都要“封上了”。不方便车辆通行。紫色的牵牛花,缠绕在松枝上,懒洋洋地吹着小喇叭;白云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徜徉;南北两座大山巍然屹立,守护着小山村。一排排崭新的铁皮屋顶的房子矗立在神奇的黑土地上。

“村里进行了危房改造,我们小时候住的茅草房早就被扒掉,重新翻盖了。”胜利道。

路虽然四通八达,可是路况不好,还是当年的沙土路。

“隔壁村早就修了柏油马路,还上了健身器材。本来隔壁村的发展不如咱们村,现在人家把咱们超过了。”胜利道。几十年的光景过去了,场长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了。路还在“原地踏步。”不修路是因为“扯皮”。我们林场比较特别,路归邻县管;山与土地归我们县管。

场部的办公室还在原来的老地方,一排坐南朝北的平房,是在原来的旧址上重新翻盖的,原来的布局是方方正正的,办公室的东西两边各有一排房,东面从南向北依次是卫生所、大商店。西面是粮油店。现在东西两面的房子都没有了。办公室门前还是大操场,地面是水泥的了;东西两边各竖立一个篮球架子,篮球架子已经锈迹斑斑了,估计也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篮球了;操场的最北边是个小花圃,里面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正开得旺盛,吸引着蜜蜂、蝴蝶。

当年,林场与外部联系的交通工具,只有公共汽车。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大客车是那么的神奇,它总是一溜烟地开到操场上,停下来。从大客车上下来一拨拎着大包小裹的乡亲们;又上去一拨拎着大包小裹的乡亲们。大客车停留一会儿后,又一溜烟地开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我和二妹非常羡慕那些乘坐大客车的人。大客车一来,我俩就去操场上看。有一次,被母亲骂了,我俩就商量着想离家出走。于是就背上书包,去等大客车。大客车来了,我俩却不敢上去——其实乘务员也不会让我俩上车的,因为我俩实在太小了,又没有大人领着,还没钱买票。我俩眼巴巴地看着大客车绝尘而去,怅怅然然地回家了。现在的大客车,被私人承包了,可以到家里接客,而且富起来的乡亲们都买了私家车——小轿车、面包车、摩托车,进出林场方便多了。

“那是卫生所。”胜利指着跟办公室一排的房子说。他知道我心里惦记着卫生所。因为我母亲曾经是卫生所的医生。走近一看门上锁了。窗户上拉着窗帘。

“医生呢?”

“现在看病的人少,医生不怎么‘坐班’。有人想看病了,就打电话叫他过来。”我们小的时候,卫生所很热闹两位医生在里面办公,其中有一位就是我的母亲。两位医生平时也有的闲,春天打“草爬子”针的时候要忙些。有一次,我在卫生所玩,听一位看病的女职工跟我母亲闲聊说,天津的雪糕又大又甜,比我们镇上卖的冰棍好吃多了。引来一屋子人的羡慕。听得我直咽唾液。从那时候起,我就暗下决心,将来一定去大城市工作。我的妈妈是一位称职的医生,特别擅长看小孩病。小孩子得了病,又哭又闹——身上疼,嘴里说不出来。母亲给他号号脉,用听诊器听一听,然后给他开点药,让家长回去喂给他吃,没几天,家长就又抱过来感谢母亲了,顺便给她拿一捆菜——自已家的菜院里种的,用来表示感谢。

小山村里的“大商店”,名字起的挺响亮,其实面积不大,三间房而已,里面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有点心、炒面、白糖、糖块等副食卖。平时,我们小孩儿很难吃到糖果。有白糖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没事的时候就去大商店,趴在玻璃柜台上往里看,好像看几眼就能解馋了似的。

粮油店,也被时代的车轮碾压了。那年月,因为物资匮乏,买什么都凭票——买布凭布票:买粮凭粮票;买油凭油票。大人小孩平常都吃不到什么油水。大人还好,我们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都很“馋”。有一次,我母亲领着我弟弟去粮油店买油。我母亲跟保管员闲聊说,我的弟弟能喝生豆油,保管员很惊讶,当即舀了一大勺豆油让他喝。他呢,就在保管员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光了。逗得保管员哈哈大笑。今天,比起从前,我们的物质生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最令人遗憾的是——当年的小学校变成了私人的房产。长长的教室被拆除了,盖上了楼房;大操场也变成了农田,上面种着玉米、黄豆等农作物。当年下课后,我们在操场上玩跳绳、打口带等游戏。多少童年的快乐留在了操场上。那时候,我们小学生要往学校里交蕨菜,礼拜天不上课就上山采蕨菜,山上的蕨菜很“厚”。据说蕨菜用来出口日本,日本人爱吃蕨菜。那时候,我们村里,几乎没有人吃蕨菜,山里的野菜有的是,大家都想不起来吃蕨菜。现在蕨菜也都成宝贝了。那时候,我们穷,却养得起学校,现在富了,反而养不起学校了。文化在发展的过程中被丢掉了,物质生活丰富了,精神生活却萎缩了。两者没能齐头并进。

肥沃的黑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有多少林业工人、林业干部把青春和热血洒在了小山村里。我的父亲是从东北林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林场的。父亲到林场没多久,就因为工作出色被提拔为场长。不久之后,祖父、祖母追随而来。祖父是一位非常勤劳的人。他开荒种地——种玉米、马铃薯。由于祖父的能干,我们一家八口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足”。虽然粗茶淡饭但是能吃饱。到了秋天的时候,祖父就带着我和二妹去秋收。我和二妹帮爷爷起土豆,我们一边干活一边玩。从土里抠土豆,抠累了,就去采野花;把采来的野花戴在头上,扮作新娘子;摘山葡萄吃,山葡萄半生半熟,酸的我俩呲牙咧嘴。晚霞映红天边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起出来的几大堆马铃薯都装上了马车,踏着夕阳,在我和二妹吵吵闹闹的喧嚣声中,“嘚驾,”爷爷吼一声,马鞭子一挥,赶着马车,我们回家了。黑土地上种出来的东西格外好吃——马铃薯个头大又软糯,放在材火上烤,无比香甜。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大山的馈赠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小时候,林蛙、平贝、五味子、木耳等都是野生的,现在都是种植的了。野生的大都被保护起来了。小时候随处可见的林蛙成了保护动物。不保护起来不行啊,要被吃绝种的。但是野生的菌类还是挺多的——蘑菇一茬一茬的,长得很快。松蘑、元蘑一般在九月中下旬,一场秋雨过后,圆圆的小伞样的“精灵”就从枯叶中钻出小脑袋了。这些“小精灵”爱聚堆,发现一个就找到一群了。而且不用往山里走,在山边就能采到。

停止采伐后,没有了经济来源,好多人家都搬走了。留下来的人,披荆斩棘,积极寻找出路。依托于林业大力发展林业经济,搞种植、搞养殖。有的人承包河道养林蛙;有的人承包土地种中药材——平贝、五味子等;有的种菌类——黄蘑、木耳等都挺挣钱的。最赚钱的莫过于养老牛了,草长出来后,就把牛放进山里,牛认得路,也知道哪里的草好吃,牛不需要太多的照看,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拿点盐喂给它们就行了。不过据说,这种放养方式会对森林造成伤害,林场也有要禁止老牛上山的消息传出来。但是风声大,雨点小,还没落到实处。

靠着绿水青山,靠着勤劳的双手,想不富,都不行。林场里的住户,几乎每户人家都到镇上去买了楼房,冬天里,很少有人留下来过冬,除非不得已----有产业的人离不开,比如要照顾老牛等;林场的职工要上班;或者没有条件,镇里没有房子。那些两边跑的,开春就回到小山村种地;秋天收完秋、采完山货,天一冷,就回到镇上的楼房里去“猫冬”了。留在小山村里的人,要辛苦些——自己生炉子取暖。但也有好处,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欣赏美丽的雪景。到了冬天,小山村就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了。这里距离著名的雪乡——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海林双峰林场也没多远。花钱到雪乡去旅游,怎如在家里享受雪景。

小山村里的人对外面世界很向往。有人在小山沟里住了一辈子,没去过大城市。现在有钱了,不想让子女也重复他们的路,就想着把子女送出小山村。于是有人就到大城市去买房——像哈尔滨,北京等地。在三亚碰到老家的人不奇怪。三亚毕竟被称之为黑龙江省三亚市。可见在三亚的黑龙江省人之多。但是当听说,某人在香港给女儿买了一套“鸽子笼”,就多少有点惊讶了。

给子女买房一方面是为子女着想,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留条在大城市里养老的“后路”。不过这条养老的“后路”注定不会顺畅。第一,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很少有人买得起两套房。跟子女同住,那问题可就多了。有人去子女家“享福”,没住上几天就想着往回跑。跟子女住不习惯不说,环境也很难让他们满意。大城市车多、人多看着眼晕,空气污染严重,水也不好喝。有人说,海南空气好、水好,但是夏天热得受不了,饮食也不习惯。有句俗话说得好:“那好也不如家好。”

也有人“少小离家,老大回 ”。比如我。从小离开,现在想回来当候鸟。也有一些年轻人,去外面闯荡一番后,发现还是小山村的日子好过,于是就又回来创业。人来人往,都是被生活所迫。

比起我小时候,这里人口锐减,原来林场居民一千多人,总户数三百多户,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了,毕竟连小学校都没有了,又怎么能留得住年轻人。生活条件不方便,限制了这里的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的好了,才会吸引人来,有了“人气”经济才会更好地发展。这个道理好像人人都懂。村民们都抱怨路不好——砂土路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泥泞;网络不好,手机信号弱,一刮风下雨就停电断网。原来小山村里可热闹了,村里有豆腐坊,做大豆腐、干豆腐,村民不出村就能吃上热乎的豆腐;也有杀猪卖肉的,现在都没有了,想吃豆腐、猪肉得坐车到八十公里外的镇上购买。那时候,天一见黑,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放广播、放唱片音乐。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林场的职工还不定期地举行篮球比赛。精神生活很丰富。现在一到了晚上,寂寥寥的,只有麻将馆是热闹的。原来村里,是没人赌博的,现在竟然有了麻将馆。如果麻将馆变成图书室该多好。

时代在飞速发展,有的地方进步了;有的地方却落后了。在前行的过程中,需要回头看一下——是否丢掉了宝贵的东西。

风光秀丽,宁静祥和的小山村惹人喜爱——不光老年人喜欢,年轻人也喜欢。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爱上了小山村。我离开几十年了,童年的记忆依然深刻。七八十年那些热火朝天的日子,仿佛就像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一样。发生在这里的感人往事,珍贵的乡情,没有被时间的风沙吹走,反而愈加缠绵。我还记得,我们家的邻居——淳朴的山东人孙大娘一家,那时候,我总是“长”在她家里。她家的女孩多,都很手巧,过年的时候,用绢纸扎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插在大红色的花瓶里,很是喜庆。她家也养一些盆花放在窗台上——有红绣球花、粉海棠花。那个年代,虽然物质条件有限,但是智慧的人们从未忘记追求美、创造美。 在跟村里的老人交谈时,他们还记得我的父母,一位阿姨跟我说:“你的父母都是好人啊。当年我怀孕时,你母亲还给号脉了呢。”一位姓吕的叔叔说:“那时候,我跟你父亲可好了,你父亲是大学生,有才,给我孩子补习过功课。”他们的话令我感到十分欣慰。这里的民风依旧淳朴,让人感到亲切,令我有种“回家”的感觉。原生态的山水也吸引着我。山里负氧离子多,到山里去深呼吸,有利于身体健康。山中的林荫小路、鸟语花香,是多么的美好!山里有水曲柳、胡桃楸、杨树、桦树、柞树、榆树等树木。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家具都是用水曲柳做的。现在,每一棵树木都不能随便砍伐。伐木工人都转变为护林工了、植树工了。

北山脚下的大河,河水依旧清澈。没有受到任何污染,这真是非常的难得。村里的人都爱这条河,它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它流淌着小山村的喜怒哀乐,它是小山村的母亲河。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板,能同时容纳好几个人坐。被村民们当成天然的搓衣板,在没有洗衣机的年代,青石板默默地给村民们做着贡献。小芳和小花端着洗衣盆来了;小丽和小微端着洗衣盆走了,青石板上欢声笑语不断。小山村里,娱乐的地方少,男女老少都喜欢到青石板上坐一坐,尤其是夏天,劳动过后,坐在上面,把脚伸进清凉的河水中,弯下腰用双手鞠一捧水洗洗脸,疲劳感也就消失了,浑身舒坦。青石板也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伊甸园。我们在它上面嬉戏玩耍,读书写字。小山村一到夏天,就有发大水的风险,有一年发大水,都快把房子淹了,我父亲带领林场的职工抗洪抢险。我家搬走以后,又发过几次山洪,水势汹猛,大河有的地方都被冲改道了。那块巨大的青石板也被冲到下游的村庄去了。

我爱小山村里,一切质朴的,原生态的东西。遗憾的是,有些珍贵的东西在发展中丢失了。好在还有绿水青山;还有淳朴的民风;我爱这里的绿水青山;我爱这里淳朴的村民;我爱已经走远的童年,我要把它找回来。我不想我的爱飘浮在空气中,我要把它落在“实处”。我想“躺下来”享受大自然的馈赠。我要过一种远离钢筋混凝土的生活。我要过这种——一睁眼就可以看见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日子。我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的生存之美。

短暂的逗留根本满足不了我的欲望——我对小山村的爱陷得太深了,除非天天看到它,除非与它融为一体,才能解我的思乡之苦。所以当胜利帮我打听到村里有人卖房时,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未来的日子,想在我的小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花花草草,并修建一个小亭子,劳动过后,用山泉水泡上一壶茶,坐在亭中一边品茗,一边阅读。岂不美哉!这样的田园生活,满足了我对未来生活的全部向往。

很想,马上投入到,这种躺在床上听蛙鸣;睁开眼睛听鸟鸣;跟绿水青山融为一体的生活。遗憾的是,还要工作挣钱。这样盼望的生活就变成了“远方的日子”,希望尽快把远方的日子,变成现在的日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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