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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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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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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凡事·插秧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读到布袋和尚的这首《插秧诗》,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跟父母一起插秧的日子,那是一段终身难忘的记忆。

凌晨三点。漫天的星星深深地嵌在漆黑的夜幕里,若隐若现。皎洁的月光柔和地落在丘陵和平原上,为熟睡的村庄盖上一层薄薄的凉雾。空气中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味道。

一行人影在村后的山背上穿行。

山道窄窄的。山北浓密高大的竹林发出枝叶摩擦的“沙沙”声,透着静谧和幽深。山南是一片低矮的茶林,随坡段呈带状分布。茶林通道的两侧,无序地错落着大小不同的坟茔,不时飘忽出幽幽的蓝光。

父亲推着装有稻草和农具的独轮车领头走在前面,步履快速而沉稳。我循着父亲走过的路,闷头惴惴地跟上。自称“殿后”的母亲自语不停,说完东家长又道西家短的,脚尖多次撞上我的脚后跟。我借着埋怨母亲的时候顺便东张西望一下,试图破解夜幕下风声、虫鸣和自由落体的神秘驱动。走在前面的父亲好象后脑勺长了眼睛,不时发出告诫:“看路,走稳,别蹩脚!”我一边嘴里应着,一边悄悄地环顾四周,深怕那些隐闪的光点变成传说中的“厉鬼”尾随上来。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我们开始听到“稀里哗啦”的撩水声。父亲说:“快到了,已有人在洗秧苗了。”听到“已有人”三个字,我和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很快的,我们走到了自家的田头。

父亲将独轮车在田边停好,卸下木凳和稻草分发给我和母亲,说:“准备起秧。”我们摸索着将手中的木凳插入泥浆,双腿合拢地坐到凳上。我学着父亲的样子让身子前倾,低头,双手掌心向上地从双腿外侧往前伸,五指虚张地插入秧苗根底下的泥浆,小心地捞拔着秧苗。母亲接过我们拔出的秧苗,清洗苗根后用稻草捆成一束,然后利落地甩到身后的田埂上。

就这样,我们坐着的小木凳如同战马一般在田里驰骋着,等到东方吐出鱼肚白的时候,田埂上一丛丛的秧苗已像即将出征疆场的士兵那样集结成队、严阵以待了。待要起身时,我发现父母的头顶上旋转着密密麻麻的蚊子,每个人裸露的小腿上都叮有几条水蛭。那水蛭全身鼓鼓的,一看就知道已吸饱了血,用手指轻轻一弹,它们便知趣地滚落到水中。

天大亮时,我们已将田埂上的秧苗收拢成一摞一摞的,装上了父亲的独轮车。母亲拣起车头用作牵引的麻绳斜套在自已的肩脖间,身体前倾的使劲走。父亲双手推着满车的秧苗后面跟。我一会儿帮母亲助力拉纤,一会儿拣起车上掉落的秧苗放回车上,跑前跑后的像个跟屁虫似的。行走大约四、五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距起秧点最近的一块水田,卸下秧苗吃了点从家带来的干粮当早餐。稍事休息之后,父亲说:“抓紧时间,准备插秧。”

七月中、下旬的江南,炎热是生命之歌的主旋律。如果说清晨的阳光在清风中和着蝉鸣还富含诗意,那么响午的骄阳则己经可以让生命变得焦虑。头顶烈日的插秧行进到正午的时候,我们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鸣叫了一上午的知了已经哑了嗓子,完全偃旗息鼓。老实的耕牛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躲在树荫下,倔倔的不肯下田。平日动辙撒欢的狗儿,此时懒散地趴在阴处,张嘴伸出长长的红舌,吐气散热。空气中弥漫着水和植物升腾的热浪,极目眺得的,是一片耀眼的白。

平整的水田里,蒸腾着热气,漂来几条被太阳烫死的泥鳅。母亲看见后对我说:“你去边上吃点茶点垫下肚子吧。”于是我就上了田埂,到一堆稻草垛子的凹陷处乘荫。我一边吃着水和茶点,一边环周而望,只见炎炎烈日下,一个个、一排排肤色黝黑的农人,挽着裤管、露着臂膀,左手分苗,右手插秧,曲腰弓背地在热浪滚滚的水田中忙碌。豆大的汗珠如落雨般“噼噼啪啪”地滴落在水中、泥上,在一撮一撮、一行一行的秧苗间,撒下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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