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外婆

没想到虎年春节回家，是与外婆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去看她，精神比以往都差一些，胃口也不好，说话也是没有力气的样子，思维倒是蛮清楚的，听到我们的声音就知道我们谁回来了，尽量地和我们说着话。回程的路上我心里还在默默地祈祷祝愿她早日状态转好，计划着五一节再去看她呢。

没想到从石屏老家回到昆明没两天，2月6日一早就听到了她去逝的消息。心里忍不住的酸楚，眼睛顿时湿润。

外婆生于1932年，今年已经90岁高龄。她曾经得过脑梗，小脑还萎缩。几年前两次摔断了股骨。外婆很坚强，记得第一次摔断腿手术后躺在病床上，依然会和我们说“好好呢，没得事，只是腿断了，瘫了”，出院后，也一直坚持进行康复锻炼。

我们去看她，也会和她说“外婆：养几天就好了。多练练，下次来你就自己会走路了。如果你行走不便，我们，都是你的拐杖”

看着外婆的身体日渐好转，我们的内心都是欣慰的。每一次回家也都要去看看她，和她说话，陪她锻炼，帮她活动一下手脚。她也经常关心着我们的生活，问问我们的日常情况，也会经常和我们开个玩笑。时光洒下了满头银霜，日子积淀着勤劳和善良，这就是我的外婆，女儿小时候说的“白头发老祖”，记忆中最坚强慈祥的模样。

外婆第二次摔断腿后，行动就有些不方便了。大部份时间只能躺在床上，有时候扶她起来坐在凳子上，每天也在坚持扶着助步器在天井里走上好几圈。每次去看她，她也依旧喜欢和我们聊聊家常，回忆一下以前的生活。

外婆一直是一个要强的人，不愿意麻烦别人。卧床期间每天喝水、吃东西都不多，生怕给家人带来更多麻烦。我们经常劝她，要多吃点，要多喝水，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方式。这也是我后来唯一觉得要强的人不好的地方。我有时候觉得，亲情也是需要在不断的合理的麻烦之中逐渐浓情蜜意起来的。

外婆这几年生病期间，也有几次病危的时候，还好都抢救比较及时转危为安。2016年因为下肢静脉血栓转到昆明就诊，让我也有机会做了几顿饭给她吃。记得有几次过年回家包饺子，外婆也能吃好几个。我们每一次回家的愿望，就是下次回家都能再见到外婆。

外婆的意识一直是清楚的，这对于一个得过脑梗、小脑萎缩，又长期卧床的老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一直到去年年底，外婆的记忆才稍微有点混沌，有几次会把我们混淆掉。有一次视频，我穿了一件红衣服，她把我认成我的女儿了。我开玩笑地和她说，是不是我穿件红衣裳，一下就年轻成了小姑娘？当然，玩笑之余，心里会有隐隐的疼痛，毕竟外婆都记不得我们了。

外婆走了，我的脑海中又不断涌现出多年前的记忆。

外婆家和母亲家住在同一个村子，所以小时候经常见得到外婆。那时候，因为外公在离家10多公里的县城里上班，外婆一个人把母亲和舅舅、娘娘三人带大。她在家忙里忙外，节衣缩食，非常劳累。家祭的时候悼词中的一句话我非常赞同：外婆是一个善良的、坚强的、优秀的、伟大的母亲！

记得外公以前有冠心病，外婆对他的饮食照顾非常好，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记得一清二楚。我最记得的是，外公冠心病不能吃肥肉，外婆就专门弄瘦肉给他吃，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外公病退以后，外婆对他的照顾一如既往。总体来说，外公现在的身体还不错，这和外婆之前用心的照顾是分不开的。外公说起外婆来的时候都是赞不绝口，说是74年的夫妻，没有红过脸，没有吵过架，外婆无可挑剔，天下难得。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从来不抱怨，还一直都很开朗，也很坚强。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从容面对。外婆很和蔼，从来不会对我们发火。而且对晚辈的教育，她一贯都是提倡启发式的、正面的、鼓励式的方法，从不无故的责怪。哪怕是我们做错了，她也会耐心地给我们讲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让我们心悦诚服的接受。

外婆对我的关怀和呵护，至今仍记忆尤新。记得我上小学时用的花布书包，是外婆一针一线缝的，我从一年级一直背到了小学毕业也舍不得换掉。上初中时，第一学期的学费也有外婆给的一部分。就连我结婚那年，外婆虽然已白发苍苍，还专门为我缝制了一床蚊帐，现在我都还留着呢。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外婆也送来了她的心意，让我心里倍感温暖。在后来的生活中，她也是不断地鼓励和关心着我们。

外婆一年一年的老了。不记得从哪年开始，外婆已银丝满头，背也不象前些年那么直了。每次回家我们去看她，我心里敬佩之余又会觉得有些隐隐的痛。在她身上，依然一直有着中国母亲善良、坚强、勇敢、任劳任怨的许多优良传统，但外婆这一辈子太苦了，基本没享受过什么清福。在她的心里总是装别人，而唯独没有她自己。

听闻外婆去逝，悲痛之余，虽然觉得这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解脱，但我们的心里都是千万般的不舍。好在她走之前，这个春节基本上见到了所有的亲人，这对她来说也是没有遗憾了。

2月8日家祭的晚上，我和其他亲人一起陪了外婆一个晚上，眼泪不时会涌出来，这是最后的陪伴，也充满了我们的祈祷和祝福。

2月9日，我们怀着沉痛不舍的心情，把外婆送走了。希望天堂的外婆没有劳累和痛苦，只有幸福和快乐。家乡的风俗中最后的踩堂，是我比较喜欢的方式。亲人走了，我们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生活下去，我们围圈跳起了相对轻松欢快的舞蹈，化悲痛为力量，互相鼓励，团结一致，不让外婆再为我们操心。

有时候觉得语言和文字也是有些苍白无力，一时间不能完全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思念难止，还是用听到外婆去逝时写下的诗来结尾暂时搁笔吧：

《想念外婆》

记忆浓浓存脑海，

思念深深无处诉。

祖孙情义近半百，

来世又做一家亲。

——2022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