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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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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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淠河杂忆

我的家乡六安,有条河叫淠河。

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河水从远地的大山深处流来,在六安老城区西门外日夜不停地流淌着,像一条飘带似地由南向北绕城飘过。老人们对六安老城区有个形象的比喻:六安城就是一条船,南门锥子、北门锥子(即南北古塔)是桅杆,城区中心地段的鼓楼是船仓。这个比喻,形象地说出了古城与淠河的密切联系,由此说淠河是六安的母亲河,应该是确切的。

滔滔淠河水,的确为六安带来过繁荣。建国前,六安陆路交通尚不发达,淠河水运是商贸交易、往来交流的主要通道。据《六安县志》载,当时年货运量高达15-20万吨。童年时,常常听到老人们,对当年河面上橹连帆接、百舸争流、竹排穿梭情景和码头繁荣兴旺景象津津有味的描述。

曾几何时,淠河与我们的生活是那么的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六安城区没有自来水时,十多万人家吃的、用的都是淠河的水。当时到河里挑水,去河里洗衣是必不可少的家务,拉水、送水、卖水成为许多人谋生的职业。从我记事起,每天都能见到用汔油桶改装的拉水车和二三人结队挑水、挎篮洗衣的人。靠近河边居住的人们比居于城内的人家要方便优越的多,家家户户淘米、洗菜、洗衣服不需用井水,可以都在河里。那时从来没有人在河里倒马桶、刷马桶,倾倒垃圾秽物,自觉地不把水弄脏,成了人们共同的行为。邻里之间在河边边洗边唠,彼此有说有笑地忙碌着,有滋有味地生活着。每当夏天的傍晚,总有一些小伙子结伴到河里游泳,有的展示泳姿,游向河的中心;有的显示水性,潜水玩“捉迷藏”;有的踩水用掌击水打“水仗”;胆子小的或水性差的,则只能在浅水处用“狗爬式”打着“嘭嘭”,尽情地享受着水的恩惠。尤其让我难忘、至今历历在目的是,西门大街上靠近河边的一家豆腐坊,五六个身强力壮挑水工人挑水时的情景。当时生产用水全靠他们肩挑,每天往返一二十次,那夏天光着膀子,披着一块布巾,肩挑两桶水,登码头十几个台阶竟能你追我赶,象《少林寺》电影里少林和尚取水一样生龙活虎,健步如飞似的。他们干着力气活,是辛苦的,但他们劳动并快乐着。这快乐,我想是源于他们对生活的热爱。

后来淠河上游建了枢纽工程,将河水拦入淠史杭总干渠,便有了新老淠河的叫法。淠河冠以“老”字后,没有了昔日的水色风光,失去了往日的容颜光彩。除汛期山洪直泻,还能一睹河水涛涛,平时河水只是在变窄的河道里有气无力地流淌着,像个垂暮的老人,身子歪斜,步履蹒跚,终不似少年时那样轻快便当了。绕城河道惟有在老城区叫上龙爪至下龙爪的地方,尚有盈盈丰水,其它河段尽显沙砾,形成宽大平坦的沙滩。

当然,这对于刚上学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从此有了广阔的活动空间和玩耍场所。我家曾住在老城区西门大街,离河边很近,河沙滩自然成了童年与少年时代的乐园。留下的记忆是久远的、深刻的。记得当时我和要好的同学经常到河沙滩玩耍,游过泳、摸过鱼、摔过跤、堆过沙盘、放过风筝、玩过游戏,那感觉特好!这里有童贞友谊,有兴趣向往,有喜悦快乐,有憧憬幻想,于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中插上了心灵飞翔的翅膀。

生活一天天走向未来,也就一天天成为历史。自从有了淠史杭总干渠(俗称新河)和自来水,人们渐渐地疏远了淠河,日渐麻木的心,自然而然地遗忘了对它的抚慰,对它的关注,对它的爱惜,在享受现代文明的便捷时,淡漠、淡忘、淡化了自身既有的文明意识与行为。下水道的污水不断地向河里排放,烂菜残羹不断地往河里倾倒,废物破瓶不断地朝河里抛掷……淠河,默默地承受着这样的虐待。最不可思议的是,不知是谁作出的决策,将淠河沙滩作为全城最方便的垃圾堆积场。于是垃圾与日俱增,淤塞了河道,掩埋了码头,水变黑了,发臭了,成为散发恶浊臭气和漫天飞舞苍蝇、蚊子的污染源。从此失去流水,失去秀润之气,失去可看的风景,失去人与自然相恋的氛围,六安老城区的古韵与底蕴荡然无存。

生活在老城区的人们,只能久久地、无奈地承受并适应着环境恶化造成生存环境恶化的后果。生于斯,长于斯的我常想,什么时候我们这些生存于自然而又受制于自然的人们,如何才能对自然生态文明有个清醒的认识?

可喜的是,随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六安在打造生态园林城市中,淠河得到治理。城郊下游筑起的橡胶坝将水拦住,使河成了湖,清澈的水与周边园林景观带的树,相映生辉,恬静纯美,形成了一幅偌大而生动的风景画,让人品味着宁静、优雅和愉悦。是的,一位学者说得好,一个城市有基本的面貌,也有多彩的色泽,对生态景观的保护,便是对城市文明的提升。诚哉斯言。我很庆幸看到了六安母亲河的新生。

(首发于安徽文艺出版社《中国有条河》2019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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