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小记（组诗）

1.慰问记

妈，回来了

妈，飞下去了

小男孩这样说的时候

驮着父亲的摩托直落山崖

村书记说，就是他

各种组织的代表对他表示过关怀

一声安慰，一点礼品

一而再地拔出他心里的疼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

我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清澈地流出

透明的忧伤

2.学得升职记

到县政府办办公室上班

而且当副主任

在这种小地方算是大官了

学得还是觉得

心慌，找不到边

不是第一次进政府大院

但是这次像坐一条摇摇晃晃的小船

副县长很和蔼

只是讲话稿写些什么很说不清

五天里提了三条意见

距离开会还有三天

重新写是第一条意见

距离开会还有一天

要不得是第二条意见

只差十五分钟就要开会了

副县长匆匆看了第三稿，说

还是第一稿吧。这是第三条意见

副主任们既暗自庆幸解脱了，又为学得可怜

如是者N。此后

学得胆子大了，“正在写”成为杀手锏

写好没有？“正在写”

还在写？还“正在写”

拉锯子拉到第五回合的时候终于写好了

距离开会还有十五分钟

副县长拿了稿子就念，念完就完

学得这招真高。给学得？副主任们来讨经验

按理学得。学得找到了北

学得？学得。学得的小船不再摇晃

到底给学得？

这嬉戏里已然不止于嬉戏了

学得！学得！学得回答得很肯定

已经稳坐钓鱼台了

学得从此一战成名矣

越明年，学得再升职

笔尖如刀尖

生生学掉副字

到另一个部门正科

无人学得了了

他那一刻钟的讲话稿

从此成为绝笔

3.开会记

那天天气有些热

还没有到“出出汗”的时候

大家就开始出汗了

不知道正应该出汗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汗可出

洗澡是提前完成了的

连同黑色的长裤、白色的短袖衬衣

以及对颜色没有具体要求的袜子

徽章在胸前别成一排，特别有精神

班子成员把嘴巴当笤帚

出工不出力地打扫自己体内的“四风”

扫掉形式主义的形式

扫掉官僚主义的官僚

扫掉享乐主义的享乐

扫掉奢靡之风的奢靡

剩下的，做成三菜一汤

在各级督导组的精心督导之下

成功地组织了一次光盘行动

组长最后宣布：圆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