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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太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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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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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美不过家常菜

里下河人习惯性地称下饭菜为“咸”,既下酒又下饭的家常菜谓之“小菜”。“咸”也好,“小菜”也罢,都不能与饭馆里的菜肴相比美。这是因为酒楼饭店的菜肴,无论用料还是做工都很考究,居家过日子的乡下人,一般都是就地取材,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田里种的瓜果蔬菜,地头田埂挖来的野菜,河里小鱼小虾、螺狮蚬子均可烧熟上桌,收割时节打一只野兔野鸡,农闲时剥一条狗都是美食。这就是农家乐。

很久以前,春节后至立秋之间,常有拉小鱼网的渔船在庄前屋后的河里捕捞银鱼。年轻时喜爱喝酒,看见有银鱼卖我总要买上一点。清洗干净后,用咸菜烧银鱼或银鱼涨蛋,再加一些时鲜蔬菜,浅酌慢饮,于不急不躁之中品尝生活的乐趣,多惬意啊!

如今银鱼难觅踪影,但小杂鱼资源仍很丰富。春回大地,天气转暖,蛰伏了一冬的小鱼儿活跃起来了。你别看它们个头小,却已成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期。他们成群结队去参加集体婚礼,实以为走进了婚礼殿堂,谁知却钻进了渔人为它们设计好的“婚房”——渔网。它们在温柔乡里成了俘虏,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清明前的小罗汉浑身滚圆,鳑鲏鱼大腹胖胖,麦饭鱼骨头柔软。此时鱼多价廉,不少人将小鱼腌制晒成鱼干,嚼一条清蒸小鱼,满嘴生香。

遍地菜花黄时是河蚌肉满黄丰之际。陆文夫在他的《姑苏菜艺》中写道:“这位朋友不是因为莼鲈之思而归故里,竟然是为了吃青菜而回来”。许多身在外地的老乡,清明回来祭祖,餐桌上总少不了青菜烧河蚌,临走时还要带上一点河蚌肉回去与家人或朋友分享家乡的美食,既饱口福又了思乡之情。

生在水乡,长在水乡,根扎在黑土地上,与农民朋友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我不自觉地被同化,身上已烙下农村人的印记。我不敢忘记“多腌咸菜少腌瓜,萝卜干子不腌它,酱油豆子发人家”的古训。这条谚语折射出了老一辈乡下人勤俭持家的生活观念,也说明了咸菜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作用。

居家过日子肯定少不了它?烧肉煮鱼,佐以适量咸菜,不仅咸菜好吃,鱼肉味道也更鲜美;用略带臭味的水咸菜烧嫩黄豆米再加红胡椒,其香味独特;夏熟作物收获前后正是蔬菜稀少之时,这时可用咸菜烧汤,烧咸菜豆腐汤时加点蚕豆瓣不放味精也鲜,咸菜蛋汤再放点小米虾,色香味俱全,既是下饭菜又是下酒菜。

香菜好吃,臭菜吃一顿绝对会让你终身难忘。

入夏后,苋菜渐老,不久长出高高的菜莛,本是沤制绿肥的原料,不知哪位先贤发明了腌制苋菜莛的方法。因是夏天易发酵,不多时就发出臭味,你千万不要以为变质腐败了,它可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苋菜股。苋菜股是臭食中登峰造极的美食,宋.苏颂在《图经本草》中说:“赤苋亦谓之花苋,茎叶深赤,根茎亦可糟藏,食之甚美,味辛。”可见,苋菜股虽出自乡野,却也名入典册。

夏秋两季,人们把咸菜股作为下饭菜,我也常在宿醉未消时用嫩绿的苋菜股佐以青红大椒炖豆腐,待出锅时再加上拍碎的大蒜头,再烧一碗鲫鱼汤 ,既养胃又下饭,越吃越想吃。

无论在什么年代,人总会考虑如何吃得更有滋有味。大集体年代,人们为了省时省草当然也是为了省事,村民们将从河边捡来的螺狮与自留地上生长的豇豆、茄子和青红胡椒一锅烩,一盘盘色香味俱全既素又荤的“杂烩”端上桌,谁见了都会食欲大增。这种用料很普通的菜,看似简单,其实是最佳搭配。豇豆茄子本无特别味道,但是它们跟螺狮一结合,就让螺狮的鲜味,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它们松软的体内,蔬菜便成了荤菜,味道鲜美又常吃不厌。

秋天到了,河里的虾又多了起来,其中有一种头上有黑点的小虾特别多。根据它的特征,人们叫它“麻虾”。那年月,乡下没有冷藏设备,怎么处理这么多的小虾是个问题。对于吃,世人最肯动脑筋。他们创造性的将小虾捣碎或磨成糊状,放上大量的盐腌制起来,摆上一段时间再食用。当他们揭开腌制虾子容器盖子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直往人鼻里钻,莫非坏了,可倒掉对不起自己的付出呀,真舍不得。于是,他们试着像红烧鱼的做法,放上适量的葱姜油,滴点酒放到饭锅上炖。及至饭熟时随着锅里腾起的雾气,一股浓郁的香气盈满厨房,飘向巷口。谁曾想,原以为坏了的烂虾的鲜味竟这么诱人。其实麻虾和苋菜股一样,不发酵就没有独特的香味。“好菜一桌,抵不上麻虾一嗍。”“麻虾炖蛋,扒得眼睛翻”这些俗语,看似夸张,实际上道出了此菜的独特魅力。

而今冠被以“风味小吃”美名的小菜,是乡下人的正常食谱。这菜谱,已深深刻在每个水乡儿女的心上,永远不能忘怀。家乡的小菜,永远是我们心中最好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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