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皓然
乡亲们一路恋恋地将黛罗送出了一程又一程。
行至清风岭时,忽然后面传来一阵疾声呼唤。众人回身一看,竟是银珠一路分花拂柳地直追了上来,将一个大箱子一直拎到了黛罗的面前,神色酸惨地直叫:“妹妹,”一面流着泪说:“这里面,是我临时给你收拾出来的一些日用品和衣裳。都是妈在的时候,买给你的……带着,到底也是个念想呢。”说着话,又走到南宫元宸和东方樱西面前,万分郑重地向他们深鞠一躬,悄然说道:“两位老师,我们家黛罗就拜托你们了!我替我们全家人,替全东口的乡亲们,谢谢你们了!”
黛罗见她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惺惺作态,简直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索性便一转身,坐上车去了。
南宫元宸和东方樱西一面发语宽慰银珠,请她千万放心。又忙与众人一一握手别过,便也都上了车。
望着一路扬尘而去的车子,人群里有的啧啧赞叹说:“看看,人家的姑嫂都能处成这个样子,看着可真叫人眼热。我们家那俩死丫头,那还是一对亲姐妹呢,天天鸡吵鹅斗的就没有个消停时候!什么时候,就是我死了,也不能闭上这双眼!”也有羡慕黛罗命好的,以为她从此就要平步青云了,就什么也不用愁了。又纷纷说,从小就看出她与众不同,到底还是有今天!也有的直给银珠竖大拇指,夸她厚道仁义。也有人咂着嘴,慨叹黛罗刚才上车时的决绝,说什么,现在,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一有了钱,一和富贵沾上了边,心肠马上就变了。
别人未待如何,银珠在那里已经面红筋浮地反驳起来了:“大婶,请您不要这么说我们家黛罗,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南宫元宸的车子很快就开出了东口村,这时正一路沿峡谷前行。黄昏过后,车窗外一脉瘦水,蜿蜒跌宕。时而汇成浅潭,时而变身急瀑,那些寂寞的高峡瓮谷、岩洞石龛,转眼,便都被丢在了身后。黛罗此时的心情,就像车窗外那变化万端的景致一样,模糊无绪。今天,这一离开,或许,就是永别了。银珠最后给她送过来的这只大皮箱,只有她心里最是明白不过,她不会让那个家里再有她的半点牵念,那是在告诉她,她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
南宫元宸现在的心里眼里,能想到看到的,除了眼前的路况,就只有黛罗了。甚至就连到了北京之后,要把她安排在哪里,她的房间要怎样重新装修,书柜和书桌要用中式还是欧式的,他都想到了。东方樱西更是一路都在想办法逗她开心。猛然间又想到,今天竟是七月初七。尽管这个传统意义上的乞巧节,现在已经被相当一部分人都当成了情人节来过了,让人多少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倒是宁愿将错就错的,因而,便忍不住为她朗诵起了那首《信徒》来: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
我轻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细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黛罗这才终于对他苦涩地一笑。好半天,才又郑重向他说:“回去后,你要记得把它写成书法作品,送给我。”东方樱西立即满口欣然应允。他想着,她和他,也算得上是以“书法结缘”的了。
南宫元宸便在前面笑着让他从此改口,叫自己大哥才是。
一回到北京,南宫元宸首先便将黛罗安置在他西山美庐的一幢别墅里了。这里的环境,自然是雅重贵气的。比之黛罗从前在学校居住的教师楼,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是一幢复式独栋建筑,朱红色的院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后面的背阴墙上,更是被这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爬得简直没有一丝的缝隙。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匹绿焰焰的瀑布。院内大花架上盛开的紫藤,一直垂到了院门外。密密繁繁的,配着那门禁森严的金色大门,就像是一个高冷的金甲天神,托举的一团紫色的幻梦一般。
自此,南宫元宸便一天天地忙碌起来。今天要为黛罗安排这样,明天又要为她准备那样。才刚给她更换了新的衣柜书桌,又忙着亲自开车出去,从朋友的菩提园里搬回来两株风神绰约的七叶菩提树来。他是忙越起劲,越忙越快活。似乎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把她从前所错失的一切本该属于她的快乐和美好的时光,全部补偿给她一样。他悄悄发着誓,绝不再让她受到半点的委屈和伤害。所以,黛罗的到来,他首先要瞒住的,便是现任母亲吴天丽了。甚至,他还在那里幻想着,如何才能让她们永远都不要见面。
照理说,以前,小凌波的妈妈元美也是他的妹妹。虽然,她是被从姨妈家里抱养回来的。可即便是那样,在他看来,那其实又与一母同出有何差别呢?如果不是他和黛罗的身世被暴露了出来,他也并不知道,元美和姨妈其实是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也就是说,从前,他在并不知道元美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对她,也从来不曾像现在对黛罗这样的情深至重。这种血缘的作用和力量,真是让他感慨万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会忍不住一遍遍地去翻看黛罗小时候的相册。里面有黛罗上小学时,参加夏令营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小脸晒得黑黑的。还有几张是换牙的时候,掉了两颗门牙的。尽管如此,她那可爱的小样子,依旧能把人萌翻。惹得他忍不住直想要去亲那照片中的小胖脸和小胖手。有时,看着看着,就不禁流下泪来了。他觉得,自己真是错过了太多与她相处的时光了。
这天下午,他接到公司的一个副总打过来的一个紧急电话,只得匆匆赶过去解决问题去了。
事情处理妥当之后,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琐事”,大可不必非要让他来亲自处理不可。因而,便照直跟那副总说了。对方听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嘴张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他忙完了这里,第一时间就是马上给黛罗打电话。黛罗在电话那端笑欣欣地向他说,不用再操心了。该有的,已经都有了,足够了。说她现在已经到了某处,买了好些的纸笔,一应所需之物,都已经齐备了。因为黛罗是学校里难得的书法佼佼者,所以,很多学生家长都特别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跟她学习。那天,她才一回北京,就接到了系主任打来的电话,说是许多的学生家长,都已经排成长队在那里等着她回来给孩子们开书法课了。因而,在南宫元宸的建议下,这几天里,他们的美庐中已经一连迎来几拨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了。他这时一听到她竟然独自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买东西,忙问了那商店的名字,又连声嘱咐说,让她一定要等在那里,等着他过去接她。
黛罗听了,不禁直笑着说:“不用过来接了,我自己能找回去的。”
南宫元宸哪里肯听,简直就是冲出办公室去的。
黛罗这里才刚撂了电话,又接到了东方樱西发来的几条短信。问她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她连忙如实汇报了行踪。
结果,东方樱西马上就把电话追了过来。语气竟跟南宫元宸如出一辙:“黛罗,你怎么一个人就出去了呢?还能再找回去吗?”
黛罗不禁又笑又气地说:“是是是,我天生愚钝,我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把自己给弄丢了。现在,正等着家兄来接呢。”
东方樱西听了,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幸而很快,南宫元宸也就赶到了。他在电话里亲自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才总算让他安下心来了。
也就那么巧,接下来,他们兄妹回到杏石口桥附近的一家素餐厅吃饭的时候,竟意外地遇到了两拨朋友。一桌是戴辉和他的几个朋友,另一桌是北溟月和她的两个闺蜜。戴辉正准备再次奔赴东口,他意趣洋洋地将南宫元宸招呼在自己的身边,说,他这大半生曾经到过那么多的地方,只有在东口,他抚摩到了中华民族的根。感受到了一种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所以,他决定将以后全部的精力,都要投入到对东口的建设当中去了。总之,对于东口,大家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话题。那边,北溟月早已遥遥地看见了南宫元宸。起先,她本来端的很好,以为自己这么惹眼的坐在一个十分明显的位置上,想必南宫元宸很快就会发现她,过来和她打招呼的。而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了,丢下自己的两个朋友,就向他走来了。当她一眼看到黛罗的时候,真是大为震惊。他,居然把这个女孩子也一起带回来了!
自她和南宫远一起返回北京之后,情绪一直不佳,简直就是元气大伤。她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目不旁骛地深爱着南宫元宸,怎奈,却从头至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在那里一厢情愿,而他呢,一直都好像是无动于衷的。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一片殷殷痴情,那种与他相交愈深,爱慕愈切之情,到头来,会不会翻成终身的遗恨?毕竟,女孩子的青春有限。而她对他,这一发痴,就是7年!以前,她还总是会找出一些借口来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在印度,曾经有过一段出家生活的经历,所以,就不太会向女孩子表白,不习惯于那种脉脉的柔情吧?要不然,以他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这些年了,身边怎么居然连一个十分亲密的异性都没有呢?”可自从她见到黛罗的那一刻起,自从她亲眼看到他看着黛罗的那种眼神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有对一个女孩子深情无限的时候!只不过,那个女孩子,不是她罢了。她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都跌入了万丈深渊。其实,她本人无论形象还是气质,对异性都有着非常巨大的吸引力。在学校期间,男生们说起她来,开口闭口都总是:“那个校花啊……”可是,独她钟爱之人,却偏偏对她是这般的毫不顾惜!
这让她非常的不甘心。想想,她真恨。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差在了何处?这对于她这种久处顺境而又心高气傲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从肉体到精神上的重创。她一时承受不了这种深重的伤痛,以致,一回到北京,就大病了一场。
她现在看着黛罗,只觉得脑眼里掘气攻心。
无奈,这时大家正说得热闹,谁也没有十分去注意她的表情。说到吃素,戴辉便重重地叹着气,说:“我现在算是对一切的肉食,都再也没有半点兴趣了。甚至,闻到就开始恶心了。上个月,我和一位藏族的出家师父,到了当地一个杀生很重的县城,去放生牦牛和羊。那位师父名叫索达吉堪布,他对我说,那些动物本来是好好的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但是,它们的命运,却因为人类的贪欲而蒙上了黑暗。随后,我们就亲眼目睹了一些牦牛被宰杀的过程。那可真是无比残忍恐怖的!那些健硕的牦牛被工作人员赶进宰杀现场,先被后脚朝天吊在半空中,然后,就被挨着个儿地割断喉咙,倒挂着放血,那可真是瞬间就血流成河了。而那个时候,那些牦牛还没有完全死去,都还在垂死挣扎,有的,在挣扎的过程中,竟然痛苦得把自己那只切开了一半的头颅,都给活活甩断了……那种场面,真是非语言所能形容的!就是现在,只要一想那个场景来,我都还是不寒而栗呢。索达吉堪布仁波切很慈悲,他说宁愿转世成为卑贱的人甚至乞丐,也不愿去伤害其他的众生。而他之所以会亲自带我去看那残忍的屠杀现场,就是要让我也亲自感受一回,动物们在被屠杀之前的那种痛苦和惨状,以此来激发我的慈悲心。其实,这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吃肉的人,他们都会说,我并不去买活生生的动物或亲自宰杀,不就没有问题了吗?其实,这真的是自己欺骗自己,只是让自己比较安心好过一些罢了。因为,尽管很多人并没有直接去宰杀这些动物,但是却因为他们的消费需要,市场上才会有不断的供应。一盘美味的荤食后面,隐藏着多少的血泪和戾气,只有当你身临其境,亲眼看到那种惨境之后,你的内心才会有所震撼。那次,我们一共放生了将近一千多只牦牛和羊,但毕竟能力和带去的钱都有限,所以,还是有很多待杀的动物都救不出来。索达吉堪布仁波切就跪在屠杀场的栏杆外面,发愿来世再救它们……那个场景,直到现在,还天天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北溟月便忙趁机说:“其实,从医学、营养学,甚至是美容这些方面来看,尽量吃素,对人真是益处多多呢。”
戴辉一听,不禁深为赞叹地向她直说:“还是大美女说出来的话,才更有说服力啊!我看,要不这样,以后,我就请你去给我们做个素食形象大使吧?”
北溟月听了,连连作色道:“哎呀,哪里还敢称大美女呢?您也看看,我都已经有眼袋了呢。”
戴辉是个实在的人,并不谙练于女人的那套伎俩。完全不知道,她们有时故意当众说出一些自己的所谓缺点来,其实,是想赚回去更多的褒奖。因此,竟然笑着对她说:“有眼袋怕什么,谁还能不老呢?”
他的司机就更是实诚了,居然说,正好昨天有人给他们送来了至少三套高级眼霜和香水之类的东西,他们正愁没处送人呢。现在,那些东西就在他们车上,要不,他现在就去给她拿来?
这样一来,北溟月的脸都惨青了。
戴辉听见了,就对他说:“那正好,这里刚好有两位美女,你就去给她们每人都拿一套来吧。”
就见南宫元宸在一旁笑着直摆手说:“拿一套就行了,我们黛罗是从来都不用那些东西的。”北溟月一听,不禁十分生气,心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这是在宛转而不露痕迹地向众人宣告,她秦黛罗是纯天然美女,粗头乱服不掩国色吗?”简直不能容忍!于是,她青着脸,强颜作笑道:“是啊,秦小姐这国色天姿的,哪里还用得着化妆品呢?想必,她就是披个麻袋出来,那也一定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戴辉一听见 “麻袋”两个字,便又忍不住笑着直说:“说起麻袋,我倒又想起一个故事来了呢。要说在藏地,信佛的人,那可真叫一个至诚。光是我自己,就亲眼看见过很多的大老板,在那里赚了钱,就用大麻袋装得满满的,然后,专门拣一个天黑的时候,摸到布达拉宫墙外,二话不说,把那麻袋往墙里面一扔,转身就又回去了。好家伙,那好事做的,倒像是做贼一样。回去的路上,一摸口袋,才发现,竟然没有一分多余的钱了,就又一路要着饭回去了。”
众人不觉轰然大笑起来。
北溟月的万分不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欢笑声里了。当她忍无可忍地走回到自己闺蜜们的桌前时,早已是满脸泪痕狼藉了。两个闺蜜自然知道她的心事,不由得一个个气上心来。这个说她不懂得遵从爱情的古训,说:“不管你内心有多么的热烈,也必须要把自己的真情掩藏起来。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你越是表现得矜持高贵,才越能激起他的兴趣呢。”
那个又说:“当一个男人知道已经完全征服了你的时候,也是他对你失去兴趣的时候。尤其是你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认为你对他目不旁骛,一心一意,就理所应当换来他百分之百的关注和回报,但事实往往是背道而驰的。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决定他们只对尚未被征服的对象抱有最大的热情。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很独立的女人,往往会更让男人觉得充满魅力的原因了。对男人来说,一个把喜怒哀乐全部押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只会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抗拒这种完全意义上的责任感,这种每分每秒都要履行的义务,只会让他们落荒而逃。”
这个又说她太过麻痹大意、掉以轻心了,其实,越是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勾引人的手段,也就越高……
女人们一说起这种事情来,总是会聒噪个不休。而她们一旦给别人的感情出谋策划起来,那简直人人都成了权威和专家了。
听到最后,北溟月的心里简直越发怅惘了。两眼茫茫地坐在那里只是出神。
这时,南宫元宸已经和黛罗走过来向她告别来了。
一看到黛罗,那个刚才还在满口批评她是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的女人,竟立即一脸谄媚地站了起来,一口一声向她喊着:“秦老师”,说:“秦老师您可真是了不起呀,我们常瑞智现在最崇拜的人,就是秦老师您了。他现在的书法水平,那真是了不得了呢。现在我们家过年,都不用买对联了,都是我们常瑞智自己写。就连我们的那些邻居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呢,都说他写得比从外面商场里买回来的还要好呢!”
北溟月再也想不到,自己多年的一个深闺蜜友,这时竟然成了她秦黛罗的一个学生的亲姑姑了!她刚才还在那里暗暗地埋怨:“这女人的脸,变得简直比股市还要快!”现在,竟突然觉得,似乎,就连老天爷都在处处帮着这个秦黛罗,在和她作对了。她心中一阵惨痛,已有两行泪水直挂下来。
南宫元宸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就哭了,便忙问她是怎么了。
北溟月只管低着头,无可回答。好半天,才向他强作笑颜说:“也不知是怎么的,我忽然的就想起元美来了。哦,凌波现在还好吧?”一面忙抹去了眼泪,叹着气说,“从东口回来,我一直水土不服。这段日子,又一直在闹病,都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了!”
南宫元宸也未加隐瞒,就说,自己这次回来,也还没来得及回他父母那边去呢。所以,也并没有看见凌波。不过,昨天倒是和她通过电话了。三句话过后,还是不停追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她去看她妈妈……
北溟月听了,心里便是轰的一声:“他带着这个女孩子回来,居然没时间到自己父母那里去看一眼!”她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脸上却尽量表现得不动声色。又是好半天,才终于艰难地向他堆出一个假笑来:“你也该回去看看去了,凌波一定想你了。”
南宫元宸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告辞而去了。
结果,很快,黛罗便和吴天丽避无可避地见面了。
也许,是宿世的冤孽使然。二人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真可以用杀气森森形容了。南宫远父子又惊又惧之余,不禁暗暗跌足大叹:这世间,有一种仇恨,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化不开的!
吴天丽一见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内,立刻便摆出了家长的威风,义形于色地将她批评教育了起来。
黛罗挂着满脸的鄙夷之色,转身便坐过去和南宫元宸说笑去了,仿佛斜对面跟她说话的,只是一头肥蠢的母猪而已。
吴天丽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放进展厅一般。眼见自己遭受了如此的尴尬和冷遇,她的丈夫,儿子,竟然依旧若无其事地和那个无理的野丫头攒在一处,又说又笑的。她才猛然惊醒: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不顾一切地算计、掠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来,人家才是一条战线上的骨肉至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种说不出来的凄怆之情,顿时便直挫进她的血液中去了。她面色惨烈,整个人都陷在一片疯狂绝顶的情绪之中了。这世上的事情,变化未免也太快了些!一眨眼的工夫,就李代桃僵,就李代桃僵了!
而南宫远从此对她日益冷漠的态度,更是让她发了疯。那种变化之快,势道之猛,简直将她打得晕头转向,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