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皓然
黛罗的学校开学之后,南宫元宸便每天开车亲自接送她上下班,风雨无阻。
这天,他们的车刚好又路过了东方樱西的单位,南宫元宸便想着,要怎么给他一个惊喜才好。于是便将车子直接开到他单位的楼下去了,然后,他下了车,才刚拿出手机,要给东方樱西打电话,不料,竟被迎面风风火火而来的一位妇女给叫住了:“元宸!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了,啧啧啧,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气派了!”
南宫元宸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东方樱西的姑姑东方明秀。不觉先就皱了一下眉头,又顺势一看,见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满脸庸俗的男人,现在,正在那里对东方樱西的单位指手画脚……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便直挫进他的心里去了。
说起这东方明秀,她也算是出身良好,曾经受过不错的教育。年轻时,也是一个蛮有风韵的美人。只可惜她红颜运轻,桃花命薄,一生都遇人不淑。因为年轻时在情场中伤透了心,导致后来性情大变。在那场凌厉的文化大革命中,她的父母哥嫂都惨遭非命,她一个人带着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侄儿樱西,经历了千灾万难,才总算是勉强活了下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频仍的苦难,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忌讳多端,且鬼话连篇起来。进而越发得变本加厉,简直就到了无所是非,无所荣辱,无所生死,无所善恶的地步了。以致,她把后来的全部精力,都用来疯狂地报复生活了。她开始游戏人生,迷恋赌博,且十赌九输。为了替她偿还债务,东方樱西从上初中起,便要利用各种假期,出去到处赚钱。为此,他甚至做过小贩,干过临时装修工、清洁工……直到有一次,被南宫元宸撞见之后,他那种难以向外人言说的苦难日子才总算告一段落。
南宫元宸此时见了她,心里不由一阵小鼓乱敲起来。倒不为别的,他只怕她又要做出些什么让樱西万分难堪和尴尬的事情来了。他向她叫了声:“姑姑”,东方明秀立即喜气扬声地连连答应着,一面急不可禁地返回身去,和那两个一脸横肉的男人指天誓日地说着什么。那二人鬼头鬼脑地向南宫元宸这边看了又看,最后,又盯着他那辆豪车看了一阵,才总算点着头离去了。
东方明秀这里才刚转身回来,和南宫元宸说了一句话,不期,斜刺里竟冲上一位中年妇女来,那人激怒地向她断喝一声:“好你个东方明秀,我看你这回再往哪里跑!”话音未落,便箭一般地直扑上来,两手死死地将她钳住了。
也不知那人是何来历,总之,二人相见,分外眼红。你推我搡,且嚷且骂。不等南宫元宸上去劝阻,早有两位相貌威严的警察走了上来,将她二人禁喝开了。因为这里是政府要地,一应秩序都格外严格。
南宫元宸连忙向两位警察解释了一番,之后,按照他们的意思,忙招呼她二人一起上了车,准备先离开这里再说。
谁知,东方明秀因深恨那位妇女在关键时刻搅了她的局,竟然不等她完全坐上车来,就探过身去,狠狠地将车门砰地关上了。随着一声惨叫,那妇人的一只手指,几乎已被夹得流下血来了。南宫元宸顾不上劝止,也来不及向满目惊惶的黛罗做出任何解释,连忙踩动油门,打算先离开这里,再为她们解决这场恩怨。谁知,那两个均已经年过半百的妇人,居然一个比一个火气大,相互怒怼了一阵之后,居然撕打在了一处。这时,只听那东方明秀怒喝一声,照着那妇人的脸就是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之后,竟要打开车门,将她推下车去了。
南宫元宸吓得忙按下了车锁,一脚踩住了刹车。他好不容易才将她二人力劝开来。这时,呼呼喘着粗气,直去问那位几乎丧失了理智的,随时准备反扑的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好不好呢?冲动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吗?”
那妇人见他气度不凡,言语稳重,于是便收敛了五分气焰。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气愤,便向脚下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着牙,如此这般地述说了一番原委。期间,又被东方明秀再三地打断,一面激怒地指着她的脸乱骂不止,一面又瞪着眼睛扑上去要抓她,撕她。
南宫元宸隔着车座,挡在二人中间,竭力苦劝、安抚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东方明秀借着合伙做生意的幌子,从那妇人手中拿走了三万元,可是时间都过去半年多了,既不见她来兑现当初的承诺,也不见她来还人家的钱。到她家里去找,那里竟是她临时租住的房子,哪里还有她的鬼魂影子?打她的电话,她留下来的几个联系号码,又全部都因欠费被停机了……
南宫元宸听罢,满口直劝那妇人不要着急,说他马上就开车带她到附近的取款机去取钱,把钱还给她。之后,便让那妇人和黛罗调换了位置,这才重又将车子开了起来。
不久,那妇人果然如愿拿到了钱。她对南宫元宸自是谢不释口:“这可真是太谢谢您了!真是老天爷保佑,让我今天遇到了您这样的大贵人!咳,我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可是,您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开发廊的,这些钱,那可是我们一家子老老小小没白没黑,一剪子一剪子赚来的,差点儿就让她给骗了个底朝天。幸亏我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她当时跟我们说过的,她有个侄子在国家教育部上班,是个文化名人!要不然,可让我们到哪里说理去呢?”
不等她把话说完,东方明秀便又眼红筋粗地向她咆哮起来:“钱都给你了,你还敢胡说八道!”又汹汹骂了好一串不堪入耳的话,竟然又要扑上去打人了。
好在对方在多次领教之后,总算学聪明了,这一次,竟给她十分机灵地躲开了。之后,再次向地上怒啐了一口之后,便转身一路飞逃而去了。
东方明秀气得指着她的背影,只管怪骂起来。好容易重新坐上车来,这才一脸讪笑地为自己解释了起来:“元宸,这次,我又要感谢你呀!哎呀,同样是姓‘东方’,你说我们樱西怎么就这么命好,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可我呢,咳,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一个好人都没让我遇到过!就说刚才那个缺德娘们儿吧,明明是她跟人说,她和她老公都下岗了,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哭爹告娘地找到我的一个朋友,说想要跟我合伙做生意,赚点外快贴补家用的。可是,现在这个世道,你干什么不得先上下疏通关系、打点一下呢?就她拿出的那点子钱来,那还不够请人家那些大老板们出去喝杯茶的呢。害得我自己也不知道白赔进去了多少!要不说这些穷鬼天生就是受穷的烂命呢!她们是一点儿眼光和远见也没有,才刚拿出那么两个子儿来,就恨不得我马上给她们赚一座金山回去!元宸你也是知道的,别说是做生意,那就是上战场行军打仗,谁还能保证次次都是稳赢不输的呢?是不是啊?咳,可真后悔死我了!我这才是杀死娃娃敬菩萨,人也整死了,神也得罪了!咳!真是太不值了!以后,再交朋友,我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把人好好认清楚了才行!”
南宫元宸听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许久,才面色尴尬地说:“哦,这倒是。”
东方明秀便又趁机作色,再三向他大倒苦水。依旧是那一大串火炽的聒噪。又连声嘱咐着他,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向她侄儿樱西说起。说他现在对她这个姑姑已经是满腹意见了,如果再让他知道了今天的这个事,那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兴师问罪了!说着,就流下泪来:“元宸,你看看我这命!当初,我不管千难万难,也并没有把他就地掐死了不管!现在,辛辛苦苦把他养了这么大,也把他培养成材了,可人家不说报答我,还对我是一肚子的意见和怨气!”
黛罗这时早已是五内沸然了。原来,此人就是东方樱西在这世界上的那个唯一的亲人,那个亲姑姑!难怪,之前,她几次向他问起他家里的情况,他每次说到这个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姑姑时,都是尽量避重就轻,欲言又止。原来竟是这样!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他的苦衷,一种同病相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虽然,她与她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但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将这位“姑姑”的为人,看了个十分清楚透彻。
正好这时,东方樱西给她打来了电话,她抬头看了看南宫元宸,说:“是樱西。”
未待南宫元宸开口说话,东方明秀便在后面急吼吼地向她直叫:“好姑娘,你千万别跟他说我在这里,千万别跟他说起今天的这个事呀!我谢谢你,谢谢你了啊!”说着话,就拱手作揖地连忙逃下车去了。
南宫元宸摇着头,向黛罗苦笑了一下,只得又掉头将车重新开回了国家教育部的楼下。他们如约接上了东方樱西,正商量着一会儿要到哪里小聚一下,竟又十分意外地遇到了吴天丽和盖司。
吴天丽刚刚才在她的会议室里,面对着几十家媒体记者,义正词严地做了一场大会报告。因而这个时候,依旧显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她身边的盖司,便是凌波的爸爸。此人滑稽多智,气度不凡,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因此,他无论身处何方,都总是能左右逢源,吉星高照。当然,偶尔也有过“见人说了鬼话”这种判断失误、而遭遇难堪的时候。不过,那总是少数的。当初,刚到北京的他,一穷二白,却硬是通过独到的眼光和穷追不舍的精神,最终追到了家境殷实的南宫元美。从此,便让自己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在单位里,人人都知道他背后的靠山,面子上都对他恭敬客气三分,心里却都对他鄙夷了十二分。但是,这也并没有妨碍了他在仕途上的顺风顺水和万事遂心。
盖司一见到南宫元宸,忙上来一把拉住了他,正要相叙,又一眼看见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位仙风飒然的大美女,顿时,缠绵的情感便像天风海涛一般,弥漫了他的整个心头。这使他愈发深信: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简直就是一瞬间的事,那是一种缘分!于是,他倍添春色地将大家邀请到就近的一家五星级饭店里去了。
南宫元宸推托了几回,都没能推掉。又不好让吴天丽太过尴尬,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去了。
盖司十分能言善辩,他与人聊起天来,简直就是无所不谈。好像只有如此,才可以显示出他的无所不知。现在,他见东方樱西一直都在旁边静默着,便忍不住笑着向他的肩膀上一拍,说:“怎么,樱西老弟你到现在还在记我的仇啊?”
东方樱西不禁一怔,忙笑道:“哦?我什么时候和你结下仇了?我竟不知道。”
盖司顿时便眯着眼,嘴里发出一片“啧啧”之音来:“听听这口气,还说不是呢!”说着话,便转脸向南宫元宸哧哧笑道:“别看这樱西老弟,平时总是这么温文尔雅的一副做派。在美女面前,那可是绝对的英雄范儿呢。上回,为了一个美女作家,竟差点当众跟我翻了脸呢。”
南宫元宸也不禁笑道:“能有这种事?”
盖司便乜斜着眼睛,嘴里“嘘嘘”地向东方樱西直说:“要不,樱西老弟你就给大伙说说,上次在现代文学馆的那桩事?”
东方樱西这才想起来,那次,他应邀到现代文学馆,去参加一个年轻女作家的新书发布会。可巧,这盖司也在。与会的评论家们,对那位才华横溢的新生代女作家自然多是褒奖和鼓励之辞。谁知,这一来,竟不知触犯了这位作为局外人的盖司先生的哪条神经了,他竟然当众就横鼻子竖眼地质问起了那位女作家:“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年纪轻轻的,究竟是哪来的这种自信,就敢当起作家来了!你知道,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那得需要有多少的人生阅历,需要知道多少人间疾苦吗?你这个年纪,除了在学校里学到的那点死知识之外,你对外面真实的世界又究竟能了解多少呢?你知道外面那些受苦受难的生命,到底是怎么挣扎的吗?你有过被人骂得连头也抬不起来的经历吗?你听到过那些倾天绝地的泼妇们,坐在门口骂大街,一骂就是几个小时都不带重样的,那是一种什么场面吗?你知道那些为了要生活下去,就必须要放弃自己的人格和尊严的人们的辛酸和不幸吗?你这个年纪,你除了能写出一点和各种男人在床上,怎么醉生梦死的那点破事之外,还能写出什么真实可信的事情来呢?”总之,当时,他简直越说越过分。就连主持人都发话制止了几次,都没能让他停下来。
最后,那位年轻的女作家终于气得花容失色,站起来向他怒啸道:“我这个作家,是凭我自己的实力被认可的,并不是我自己封的。而且,我为什么,就非要去经历你所说的那种垃圾生活呢?你可真有病!像你这种心理极度阴暗变态、拿着打击别人的自信,来提升自己价值的萎缩渣男,我见得多了!”
终于,大家闹了一个不欢而散。会后,主办方认为盖司虽太可恶了些,那位女作家也太没有包容心了。一生气,竟把原本已经预定好的晚宴也取消了。盖司却若无其事地一力邀请东方樱西跟他到别处去吃,结果,当然是被婉拒了。那件事,从始至终,他连劝都未向他劝过一字,只是在他发言过分激烈之时,用眼色制止了一次。这,又何来什么当众翻脸之说呢?看来,他这人说话,也真是太能夸张了。
盖司见他坐在那里只管一语不发,便又自顾地北天南地大说大谈了起来。先从整个宇宙的变迁,一直谈到国内外的各个帝王将相、奇人异士,再到现在的世道人心。说到激昂处,又义形于色地针砭了一番时弊。
经他这一番的滔滔爆料,不禁引发了吴天丽的万端愤慨,拍着桌子就直抒起了胸臆。谁知,话还没说两句,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黛罗,竟然挑着眉毛,发出一串冷笑来。接着,竟起身去了卫生间。总之,就是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下不来。
她的这一举动,把吴天丽刺激得浑身像是火烧一般。其实,她已经是个饱经忧患与沧桑的中老年妇人了,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戾气与霸道了。而且,她一个人的时候,也常常在反思自己年轻之时所犯下的错误。她自知,她早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当初为了报复和愚弄男人,最后竟是自食其果,既愚弄了男人,更加愚弄了自己。她一生不能生育子女,为了挽住丈夫的心,她不得不收敛心性,对他前妻所出之子,百般珍爱!可是,到头来,她的婚姻还是如此的不幸!自己的丈夫,看似天天守在身边,可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而现在,突然之间,竟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冤家似的“女儿”来!每次,一想到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她就会不寒而栗。她甚至觉得,这个黄毛丫头,简直就是王端因的冤魂,是她索命的阎罗!这真使她内外挫折不堪。可是,现在,到底又有谁会知道她这表面风光背后的真实惨境呢?又有谁会知道,她所过的真实生活,究竟到了何种令人不忍听闻的地步呢?她的丈夫,早就与她是貌合神离的了。近来,她常常觉得身体百般不适,她一次次地跟他说,自己的心口,老是莫名地疼。颈椎,也好像出了问题。他却一味哼哼唧唧地敷衍着,从未真正放在心上一次。可每次,只要一说起这黛罗来,他就兴兴头头的,像是打了兴奋剂的一般。其实,她早就已经主动在向黛罗示弱,让步了。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听到儿子竟然又给丈夫领回来一个失落在外面的女儿时,既无兴师问罪的打算,也并没有真的去泼天大闹一场。她只不过就是想在这个毛丫头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好让她从此,不至对自己心怀鄙视。然而,这个丫头不但全然不领情,反而对她再三的冷嘲热讽、气焰嚣张!有些事情看来是绕不过去了!她暗暗发着狠,也该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好好认识一下她吴天丽了。
于是,当黛罗重新回到座位上时,她开始细论古今得失,从三皇五帝到名师宿儒,异人勇士到孝子奇女,分析了孝感动天,哭竹生笋,又畅叹了一回闻雷泣墓,卧冰求鲤一类的故典 。甚至,还给张爱玲的继母也一并翻了案:“孙用番不象张爱玲,可以用笔为自己诉说。可以想象,像孙用番那样的大家闺秀,假如张爱玲本身是个善解人意,对长辈尊重有加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儿,扇出去耳光呢?我们只能听到张爱玲声泪俱下的哭诉,而孙用番的满腔辛酸、苦楚,到底又有谁能知晓呢?”
谁知,话音未落,就被黛罗迎头给打断了:“人的爱,是用真心换来的,不是靠毒酒喂出来的。所谓的‘大家闺秀’,不过就是一个和‘占尽了各种陋习的荒淫无度,荒唐可笑’的遗少,志同道合的蠢人罢了。如果她的本性是仁爱、慈悲、善良的,又有什么道理,会让张爱玲那样一个敏感灵透的女孩子,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一直和她贴不起心来呢?明明是自己德行有限,还一心妄想要越俎代庖、蹇人上天,结果,换来的,也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
吴天丽听了,只觉轰的一声,是身体里的血潮澎湃。盖司却在一旁听得乐不可支,不禁越发将这姑娘喜欢起来了。一面暗暗敁敠着:“这么一个妙人,又如此能言善辩,词锋犀利,要是能把她给娶回去,就是放在家里和她拌嘴,那也一定是别有一番情趣的呀!”
南宫元宸为化解尴尬,连忙搭讪着,转移话题。一面就和东方樱西谈论起了文学。
盖司一听,便又立刻大笑道:“樱西老弟,这也不是我今天当着咱自己人的面,不捧你。要我说,你这个大才子,以后那可不能一味的避重就轻,尽去写那些风花雪月的文章了啊!前两天,我看了一个文学大咖的一篇文章,那可真是敢写敢说,痛快淋漓。他说,‘每当世道混浊,特别是混账男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在文字层面,女性就担当了越来越重的道德任务。远的不说,今年巴东的邓玉娇案件,作孽的是几个男人,而欢呼兴奋的,是几千万个男人。似乎不谈这个就没有正义之心。一时间神州大地谈玉娇,人人口衔修脚刀。折射出的集体无意识却是,都希望依靠柔弱女子来抗暴,来反腐,最好连东海南海朝核股市三毒问题一股脑解决了,男人们只要都等着写出一篇又一篇《烈女传》来就行了!’看看,这文章写得这叫一个生猛!”这时,一个服务生反应略慢了半拍,竟被他劈头盖脸地叱了下去。又命人喊来了他们的大堂经理。
那大堂经理一见了他,立刻便端出二百分的谦恭和小心来。一面唯唯静候着他的发号施令。
盖司便拧着眉毛向他发话道:“看看你这堂堂的五星级酒店招的人!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长得就像个车祸现场。又总是这么没记性,老把我叫成‘盖局’。你一会就去告诉他,这个字平常是念‘盖’,可是遇到姓氏,就该念‘葛’。整个一个文盲!明天赶紧把他给辞了吧,省得影响饭店形象!”
那大堂经理一路“好好好,是是是”地向他赔着笑脸,最后,竟也忍不住向他说:“谁说不是呢,我们这里的人都叫他‘衰神二代’,可他还总自以为是东方不败呢。”
短暂的笑声过后,掩不住的,依旧是各人心头那段化不开的冤结。
这一餐饭让吴天丽吃得极不痛快。整个用餐期间,只要她开心的时候,那黛罗不是站起身来借故去了洗手间,就是眼睛盯着别处。要不就是勾着南宫元宸和东方樱西说笑,顺便,连那盖司的魂儿也一并收了过去……总之,就是恶狠狠地将她晾在了一边。其实,如果她真的打从内心里厌恨她,不愿意见到她,从一开始,就大可不必与大家一起到这里来的。可她偏没有当场走掉,偏要到这里另作一番张致出来,故意使她当众难堪。
最可恨的是,她居然有本事,让她把自己和大文豪笔下描写的那种精刮、凶残的“细腰蜂”,联系在了一起!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竟都是一只铁黑色的“蜾蠃”,硬拉着人家的小青虫,要腾空飞去。二虫一拉一拒之间,真如慈母教女,满怀好意,而青虫的宛转抗拒,活像是一个不识好歹的毛鸦头……然而,这假象,只在转瞬间,就被完全地戳破了!最终的事实还是证明:她这只细腰蜂,其实是一极其残忍的凶手。一心想要用那神奇的毒针,只那么一蜇,便要让人家麻痹到不死不活的状态。因为这不死不活,就可以任由她最大程度地利用享受!
她居然有这种本事!
因而,一回到家里,她就把满腔的怒火全部泄到了南宫远的身上。先是借故摔了两只杯子,又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那盆富贵牡丹。甚至,就连沙发上的几张报纸,都被她抓起来,扔在南宫远的脸上去了。
南宫远才怔怔地问了她一句:“到底又怎么了?”她便甩开泼天海口,向他虎啸起来。大骂他无耻寡恩,自己做了遭天谴的事情,现在,却要让她来替他遭受报应!又揭发他的五奸十罪,说他当初为了贪图她们家的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后来又逼死了发妻,却花言巧语地哄骗着她,让她忍屈受辱,吃尽了万苦千辛替他养大了儿子!现在,竟然又跑来了这么一个混账的野丫头!最后,她一字一口血地喊着:“南宫远!”又骂,“你们家这群蛇鼠一窝的混蛋畜生,是早就预谋好了的要来祸害我的!”
南宫远平白被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简直完全摸不着头脑。加上,他近来常常会想起王端因,想起他们从前在一起的那些温馨甜蜜的时光。因而,不免将一腔怨憎之情,全部都归咎到了吴天丽的身上去了。这时,见她又无故这般撒泼,不觉越发将她嫌恶起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回头拿了衣服,转身就要出去。
吴天丽一见他又要甩手离开了,不禁急怒交迸。再也顾不得别的,赶上去,两只手死死地拨住他的一颗头,阻了他的去路,嚷道:“想走?没那么便宜!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再走。凭什么你作的孽,要让我来替你遭报应?你说,你说!你儿子给你带回来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到现在了,她叫过我一声没有!”
南宫远气急败坏地向她吼道:“她到现在连我还一声都没叫过呢,她会叫你?想什么呢!”
吴天丽一听,气得“嗷”地一声,抡圆了拳头,便只管向他的脸上、身上砸将过来。
南宫远见她又要发疯,深知难以抵抗。略怔了一怔,灵感倏忽而至,便硬起心肠向她大喊道:“闹吧闹吧!夤禧集团很可能就要出事了!我劝过你多少次了,差不多就可以了,手不要伸得那么长!”
吴天丽一听这话,脚下不禁一颤,这才忙松了手。
南宫远趁机又说:“你总是这么不听人劝,不论什么事情,值与不值,就知道带回家里来发泄!你可记住了,以后,你要真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我到时候真不管你!”
是夜,盖司回到自己的家中,依旧浮想联翩,红霞似醉。不知为什么,黛罗的倩影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一面咂嘴舔唇地回想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一面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尽快将她收服在自己的帐下。正想得心花怒放,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他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名字,便任由它在那里一直响着。他这里依旧继续想着他的心事。后来,总是那电话响响停停的把他给激怒了,他就一把抓起来,没好气地吼了声:“喂?”
他耳内听见的,是一片火炽的哭声。便皱着眉头,十分厌烦地说:“有事就快说,别总是这么唧唧歪歪的,好不好?说过你多少回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小朋友吗?总这么哭哭啼啼的你烦不烦!”
那边立刻就止了哭声,只剩下一片嘘窣的抽嗒声了。好半天,才又时断时续地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禁越发生气了:“说什么!啊?结婚?你吃错药了?真心喜欢一个人,为的就是必须要得到对方的吗!你的这种心态,也真是太卑劣了!你要是再有这种荒唐卑鄙的想法,你以后就别再和我联系了!我不和弱智瞎耽误工夫!”他气得一把挂断了电话,这才看见吴天丽给他发过来的一条未接短讯:“据可靠消息,夤禧集团很可能要出事,你赶紧让那个殷红红到外面去躲一躲!”
他这一惊非小,忙振作了精神,就给殷红红拨了电话。
于是,很快,一个打扮入时、风尘气十足的年轻女人,便迎风摆柳地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