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虎
长篇小说《太阳是方的》,是作家温皓然前后历经10年增删修订的一部文学力作。北大著名学者孔庆东在其微博称此书是“方圆几万光年之内的矫矫不群之音”,我深以为,此言不谬也。
古今中外,凡通晓艺术三昧者,必然对苏轼所提出的“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的见解是颇为会心的。通读《太阳是方的》这部近30万字的长篇小说,竟如同读一部妙通造化、天籁神品的史诗一般,倏忽,又如置身于一片高明渊深,神韵飞扬的画境一般,无论如何,都好像再也走不回现实的世界之中了。正如温儒敏教授为此书所作的序那般:“作家将热情澎湃的文字化为了一条神秘的‘捆仙锁’或 ‘黄金绳’,缚住了读者的心灵。这时,你既奈何不了她的实中有虚,又不免要屈服于她的虚中有实。有时,索性就甘愿听从她那‘光华馨采,涉笔成趣’的驱使摆布了。”如,书中“哭嫁.仙源绝唱”一章中的描写:
一到花溪,众人便正好赶上了这场别开生面的,闹哄哄的“哭嫁”场景:这是姑娘临出嫁的前三天,偌大的院子里,早已是一片人头攒动了。一班厨子们,在西院墙根底下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大灶台上,忙得不可开交。满园子的木莎木莲开得郁茂鲜荣,遮天蔽日;木兰木荷绽得沸沸哧哧,如云似锦……最为动人心魄的,是那株在整个园子里占了花魁地位的珙桐,此际,正拱起满树雅丽曼妙的花儿——花形好似白鸽的双翅,花序似白鸽的头。猛然看上去,竟好似群鸽聚集枝头,喁喁呶呶,相互设言托意。一阵微风拂来,顿时翩然欲飞一般。一片又一片的宫粉羊蹄甲和龙女花傍依在旁边,远远望去,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座映着火焰的雪堡一般。
读至此处,落在读者眼前心底的,究竟是文?还是诗、画?想必,任谁也都是再分辨不出的了吧?
《太阳是方的》这部小说中,类似如此出神入化,妙不可言的文字描述,几乎俯仰皆是。在我本人的阅读历程中,温皓然的文字功力,当属近现代文学史上的佼佼者。
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巧妙融合,使得这部作品产生了极大的艺术张力。小说在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中,以不同的人物视角艺术地揭示了诸多当代社会问题,寄予了作家对人生以及生存困境等根本问题的深刻哲思。小说的开篇“灵异·梵净山”(《绝代明妃》电视剧的拍摄地),文化氛围的精心设置就已经凸显了出来,地理偏僻的梵净山是一个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佛教名山,位于其间的花溪渔村古风淳朴,二十世纪末,这里的居民仍然生活在农耕的村落文明阶段。
小说选择花溪渔村这一富有复合文化特色的环境,依次展开整部小说的故事情节,体现出作家高超的谋篇布局的艺术构思能力。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犹如世外桃源之地,最终,也并没能幸免于被那些外来的贪婪的开发者们的大肆侵占与污染!这在小说第十八章里,便有描写:
忽然,墨麟羲面前那个大岩洞深处,传出来一个沉郁的声音:“三方十世诸佛菩萨!各位洞神爷爷!求您们大显神通,保佑这方圆几百里的百姓吧!切莫让那些害命伤人的事业,再继续发展扩大下去了!那可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啊……”接着,就是一片的痛哭嚎啕之音。
……约摸一刻钟之后,那大岩洞里,才接连颤巍巍地走出来了七八位老人,墨麟羲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邻村的村民。因为村上的土地,不断被村领导们拿去和一些外来的奸商们做了交易,为此,成百上千的村民,都跑去和村干部们动了刀子。无奈,胳膊哪里能拗得过大腿去?最后,他们那里的大片土地,还是纷纷被卖了出去。那些买走了土地的不法经营者,有的还在他们村上的饮水河旁建起了化工厂,那厂里生产的染料,对水资源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污染。现在,他们村里那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就都开始一个个坏了牙根,染了各种的怪病……
寥寥数笔,世外仙源的惨遭涂炭,奸商们的贪婪无耻,村干部的欲壑难填和村民们的困惑与无奈,便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我惊叹温皓然之善于攫取人物神髓的功力,可谓抑扬尽致,大笔如椽。
新时期以来,中国的先锋小说盛行,但大多取历史或现实单一向度,内容的单薄必然表现为艺术形式的匮乏。丰富的文本内容决定多样的表现手法,温皓然的长篇小说《太阳是方的》,在表现手法上具有神魔、梦幻、浪漫、现实等多种因素,其中最为深刻突出的,是现实主义。它不同于自然主义、写实主义,具有更多的批判精神。丰富的多重内容和表现手法紧密相连,文白交融、古今杂糅的陌生化语言技法提升了整部作品雅俗共赏的审美空间,起到了完美无缺的美学效果。
体会感悟人生经验、反思珍惜文学题材,不断开拓艺术创作的唯美上升空间,《太阳是方的》在历经十个寒来暑往的精心斟酌打磨之下,终于在鲜花盛开的季节以全新的方式面世了。我由衷赞佩温皓然十年磨一剑的勇气与毅力!
作者简介:赵晓虎,著名文学理论家。曾任教于俄罗斯远东国立大学东方学院汉学系,现为鞍山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长期从事文学理论教学和文学批评;出版《文艺审美价值论》《抒写在文学的边缘》《中国新诗40年》等专著,在《广译》《文艺评论》《作家》等学术刊物发表文章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