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又在睡梦之中,遇到久未谋面的爹。
只见爹衣衫褴褛,头戴破草帽,卷挽着裤腿,奔忙于乡下的老屋,与倾盆大雨搏击着。他时而跑进屋里,斜歪着头,盯瞧着屋瓦沟,仔细排查是否有漏雨之处,若有漏雨,他先用水桶或盆接住,以防家具什物等被雨淋湿,发生霉烂,然后,再架搭木梯,一步一步地爬上去,用削好的毛竹外囊壳,慢慢地插进屋瓦缝隙里,堵住漏雨;他时而又扛着一把锄头跑到屋后,观察排水沟里流水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一旦滑坡下来的石头泥浆等异物堵住排水沟里,形成围堰,便拿起锄头,赤脚趟水而去,立即加以疏通排水,以免积水浸漏到屋里;他时而又跑到屋前的下缓土坡,查看是否有滑坡裂口的迹象,以便做好提前搬离的准备;他时而又……
看着爹忙碌的身影,修建老屋时的那种心酸历程,犹如捣破的醋坛,弥散着凄楚的醋香,钻进毛鼻孔里,让人垂泪欲滴。
老屋的原址是叔的自留菜地,爹与叔在队长毛叔多次协调之下,达成以地换地的口头协议。即叔在我家的自留菜地上种菜,我家就在叔的自留菜地上修建房屋。毕竟是亲兄弟,又有队长的协调,应该没多大的问题,爹心里是信心满满的。没料想到,真正动工修建时,一波又一波的阻拦跌撞而来。
那天是爹与叔约定的时间,叔去收拾菜地,爹去烧香动土开挖地基。一大清早,爹扛着锄头带着工具就准备去挖地基,我也扛着一把小锄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唱着忘词的童谣,一蹦一跳地来到叔的自留菜地。
天逐渐转白,刚刚睡醒的太阳,探出头来,哈欠不止,接连伸了几次懒腰,瞄瞧了一眼大地,又钻入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时针一秒一秒地嘀嗒着,爹早已烧香祭拜完土地,就是迟迟不见叔来菜地。看着那满地的青菜根,袒露着笑脸,摇曳着露珠,彼此肩靠肩地紧挨着,爹有些犹豫,背着双手徘徊踱步着,并时不时地看看天色,就是不愿动手铲除那青菜根开挖地基。似乎他在等什么,究竟他是在等叔,还是在等开挖的时辰,还是在等其它?我不得而知。
最终叔来了,背着大背筐,还扛着一把锄头,耷拉着的脸,黑透到了地。我忙上前打招呼,他并没搭理我,一股劲地看着坑基沟里的爹挖着泥土,似乎他想对爹说什么,嘴唇微颤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只见叔放下锄头,把我收拢成一堆一堆的青菜根装进背篓里,然后,他点燃一杆旱烟,背着背篓,手里提着锄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我把叔已来过的事告诉爹,爹伸了伸曲弯的腰板,双手杵着长长的锄把头,看了看菜地里剩下的青菜根,似乎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泪却洒满了一地。只见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脱掉衣服,光着膀子,扬着锄头,继续使劲地挖着地基。
不久之后,叔又回来了,仍然背着那只大背篓,扛着那把锄头,气势汹汹,嘴里还碎碎叨叨着什么。看样子,他似乎刚与人争论吵架过,气息起伏不定,走路的姿势明显有些惊慌。只见叔一到菜地,扔下背篓,提着锄头,上前到爹正挖的坑基前,二话不说,就将爹挖起来的泥土又铲入坑基之中。爹见状,伸腰抬头起身,上前抓住叔手中挥舞的锄头,好言语加以阻止,几番争论下来都未果。于是,兄弟二人紧紧抓住同一把锄头把,一推一拉地僵持着,谁也不愿意撒手,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我把队长毛叔叫来,好好规劝一番之后,他俩才极不情愿地松开手。
最终又达成什么口头协议,年数已久,我记不大清楚。只记得当年的叔,一脸气鼓气胀的表情,他装起地上的青菜根,扔下带来的锄头,背着大背篓,扭头而去;而爹与毛叔寒暄了一阵之后,又才扬起锄头,挥汗如雨地挖着坑基。
坑基终于挖好了,挖到老底(黑土壤)层,足足有半人之深。爹连夜去请人来帮忙抬石头、修砌墙体的毛基石。没想到第二天,大家走近坑基一看,挖好的坑基荡然无存,又恢复如初。爹看了看,不见了叔留下的那把锄头,心里立刻就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回事。他没说什么,扬起锄头,与大家一起重新开挖坑基。
眼看墙体的毛基石还砌两轮石头就砌好了,叔拿着一杆长钢钎又来了。大家还以为叔是来帮忙砌石头的,因为他也是一位顶呱呱的石匠。爹微笑着脸,连忙迎了上去,心里暗想:兄弟就是兄弟,需要帮忙时,总算来了。还没等爹开口说些感谢之类的话,只见叔一来,瞧了瞧砌好的毛基石,举起他那杆长钢钎,三下五除二就给撬开了,推下了坡沟,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
在场帮忙的所有人,都傻眼了,爹更是一怔,杵在原地,啥也没说,更没上前去推拉阻止,只是眼巴巴地凝望着叔撬开砌好的毛基石。那天,毛叔也刚好在帮忙砌毛基石,目睹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气愤不过的他,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叔一番。
从毛叔的片言碎语之中得知:原来叔幼小的时候,刚好遇到三年自然灾害,庄稼大面积颗粒无收,逐渐闹起饥来。迫于生活的无赖,奶奶含泪把幼小的叔抱养给了人家,希望他能吃饱肚子,不被活活地饿死,欲想等条件转好,就再把他给“赎”回来,不幸的是,叔抱养出去没过多久,奶奶就饿死了,就这样,叔一直呆在养父家里,过着受人“欺凌”的生活。直到爹长大,能参加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之后,才把叔给“赎”了回来,并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他居住,而爹自己却去哀求麻老娘,以先住房后分期交纳房钱的方式购房居住,还一手为他操办了婚事。
一听到毛叔历数他过去曾经的点点滴滴,叔扛着那杆长钢钎,丢下一句“谁帮着砌石头,谁就是以我为敌”的话语,扭头泣泪而去。叔这一去,再与爹一起坐下来交谈,那是几年后的事了。
墙体的毛基石总算砌好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修建房屋所需松树木的数量缺口比较大,尽管爹把钱袋挤了又挤,天不亮就去几十里外的木料市场,零星地购买了一些回来,但仍然不能满足修建房屋的需求。望着苍翠的森林,爹也是深感束手无策。有人曾建议爹,悄悄砍伐刚分下户的松树木,以增补所需木材的缺口,但爹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还是用拆出旧房的木料来增补所需缺口的方案。
先拆出旧房再建新房,这就意味着:在修建房屋漫长的时期之内,一家大小暂时失去居住的地方。这可怎么办呢?筑建泥土墙结构的房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得了的事。每筑一定高度的泥土墙,就得等晾晒一定干度之后,再才逐渐向上筑加墙,否则,下面的墙体不能承受新筑加墙体的重量,整个墙体就会坍塌倾倒。
爹去了好几家,哀求借住的事,每次他都是信心满满地去,总是败兴而归。正在爹孤独无援的时候,队长毛叔来了,给爹建议:队里刚退下来的养猪场,灶台还没拆除,就是猪粪味比较大,若拾掇拾掇一下,可以先搬到那里去住,慢慢地修建房屋,等房屋完全修建好了,再搬进新房里去住。
此建议犹如雪中送炭一般,让爹一下子就解了燃眉之急。兴奋不已的爹,紧紧拽住毛叔的手,连声道谢他及时送来的建议。
房屋终于开始筑泥土墙体了,一家人都兴奋起来。那天早晨,娘起床特别的早,她一起床就开始忙碌着准备早饭。等我一听到灶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时,忙起床走过去一看,娘已经搓好了两大簸箕的汤圆。随即我也行动起来,看帮忙的人谁还没来,就到谁家去叫喊。
泥土墙筑得很快,没过几天,墙体就有半人之高了。由于墙体晾干的速度比较的缓慢,筑墙只好暂时停了下来。虽然停工了,但爹却没有闲下来,仍然忙碌着,如:砍水竹,编织好箢箕(挑泥土的用具),扎稻草排(将水竹一破两开,把稻草夹放在中间,铺扎成一排,夜晚遮盖泥土墙筑墙面,以防受潮),挑回筑墙泥巴等等,好像每一天的时间都不够他用似的。
记得那天,爹挑回好多好多的筑墙泥巴,晚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准备第二天又开工筑墙。没想到睡到半夜,突然屋瓦发出沙沙的响声,爹一跃而起,抓起手电筒,提着裤子就向新屋那边跑,半梦半醒的我,也紧追了过去。原来,刚刚刮过一阵风,把遮盖筑墙面的稻草排给掀开掉了。只见爹弯下腰,捡起地面上的稻草排,又重新遮盖起筑墙面,再用重物压住,以防风再次捣乱。
我疑惑地问爹,你是怎么知道风把稻草排给掀开了?爹只是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窝,便捡起地上的稻草排,继续遮盖着筑墙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感觉效应,一种早已把房屋装在心里所产生的心灵感应罢了。
爹刚刚盖好稻草排,雨就淅淅沥沥而来,湿透了地儿,也湿透了爹的心。扎好的稻草排,不够遮盖准备好的筑墙泥巴,一会工夫,筑墙泥巴被雨水淋湿透,变成了泥浆,不能再用了。爹反复查看墙体没被雨淋之后,才抱着我离开。他边走边呢喃自嘲,墙体没被雨淋就好,墙体没被雨淋就好!
一阵阴雨绵绵之后,天空总算放晴,筑墙又开始了,令全家上下振奋不已。来帮忙筑墙的和挑筑墙泥巴的人,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我也拿着一对箢箕,学着大人们的模样,跌跌撞撞地挑起筑墙泥巴来。
筑墙很快就开始搁松树木,弄楼层了。一高一矮穿着制服的林业员突然驾到,矮的林业员东瞧瞧西看看,好像在搜寻着什么东西;高的林业员叫大家先停工下来,对爹好像在说,有人举报,私自砍伐了松树木,特来调查清楚后,然后才让继续施工。
对此情况,爹十分的生气,要求林业员必须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诬蔑诋毁。因为这事,谁都知道,不仅仅是一两根私自砍伐松树木的事,更关乎一个人的品质问题。
面对两个林业员咄咄逼人地挑毛病,爹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事情给说清楚。原来,爹那天去五十里外的木料市场,购买的松树木比较沉重,每扛一段距离就得放下来休息一阵,等扛回家时,天已经摸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恰巧被人瞧见,以为爹是在趁夜黑,私自砍伐自家的松树木,便举报给乡里的林业员。
林业员查看了爹购买松树木的买卖条之后,连声抱歉说是一场误会,并反倒责备起爹来。说什么自家森林就有松树木,干嘛跑那么远去购买;又说什么修建房屋,确实有困难,找他们林业员批条,又不是不批。
经过一番曲曲折折地筑墙修建,一座十五丈八八、并排两间一楼一地的新房,总算修建完工。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爹,尽快收拾好新房,争取在1979年的春节搬进去住。
搬进新房的那一晚,刚开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不管怎么数着羊,越数羊越兴奋,越数羊越感觉自己拥有很多的羊,它们围绕我咩咩地亲昵着。不一会儿,爹也赶来一群羊,相会在一起,分不清究竟谁是谁赶的羊。爷俩索性扔掉羊鞭,任凭羊群奔跑于茫茫草原之上,我追着爹的步伐,手舞足蹈,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悠哉乐哉着。
我追上前去问爹,为何跑那么快?爹挥动着手臂告诉我,现在已经彻底粉碎了“四人帮”,实行新的土地改革,大家都在你追我赶,谁跑得慢谁就会掉队。爹并指着前面青青的土山包,鼓励着我说,只要你跑过羊群,那片天地就暂时属于你了,不过别休息太久,不然,追赶上来的羊群又将你团团围困住,失去你应有的天地。后来,我才终于明白:生活原来一直都处于你追我赶之中。
1980年那一场暴风雨,虽然让我们全家有些惊魂不定,但足够证明老屋经受了风雨的考验。
先是一阵狂风袭来,屋瓦纷纷惊恐不安,有的怒骂着,有的蹦跳炫舞着,有的紧紧相拥着,更有甚者跳下屋檐,寻求新的躲避之处。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而至,屋里稀里哗啦开始到处漏雨,几乎是屋外下着大雨,屋内下着小雨,淘气的雨水硬是将光溜溜的墙壁,划出一道道疤痕来。
爹见状,急忙在屋后架设木梯,爬上屋顶上,暂时将遮盖墙体的屋瓦重新盖好。屋瓦刚刚遮盖好,爹还没挪开腿,一阵狂风又袭来,屋瓦又揭竿而起,爹只好又得重新遮盖好。遮盖好了此处,彼处的屋瓦又被风给掀翻,如此反反复复,爹一直都在屋顶上,不知疲倦地与风雨搏击着。
暴雨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才逐渐减弱,如筛子筛漏豆粒般,继续悠悠扬扬地下着。爹见雨势相较平稳,就顺着木梯下屋顶,脚跟还没站稳到地,后面的小山体就开始滑坡滚落下来,惊得爹撒腿就跑,刚跑出屋后水沟。只听见后面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小山体滑落下来,填满了屋后的水沟,房屋只是稍稍微颤了一下。
我杵呆着,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上前问爹是否有啥问题。爹只是摇了摇头,拧了拧被泥浆喷涂的衣服,便拿来箢箕,清理着屋后水沟里滑落下来的泥浆土。
接下来,1982年那场暴雨,更是惊吓得我几乎是魂飞魄散,永世不能忘,每每想起,浑身颤栗,不堪回首。风声、雨声、雷声、闪电声,还有洪水涛涛声等参混在一起,怒吼宣泄着。眼前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似乎感觉天地浑然融合成一体,脚底下洪水一片汪洋。
我卷曲着身子,缩成一团,躲进一角落里,抖抖索索不敢挪动半步。而爹却戴着一顶破草帽,扛着一把锄头,来回奔忙于房屋的四周,巡查着是否有险情的发生。
我上前连续喊了几声爹,他并没有应我,仍然扛着那把锄头,忙前忙后。几次从我身边一晃而过,即使我又喊又拽拉,他都没一丁点的反应。好像我的到来,对爹来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或许,在爹的眼里,我已经长大,能独挡风雨;而此时的房屋,一旦被暴雨淋垮,那一家大小就没地方居住了。
我几次想冲过去,紧紧抱住爹瘦骨嶙嶙的腰,并如实地告诉他:眼前这老屋,并不是原来的老屋,只是人体大脑皮层下的一种幻觉罢了。因为,原来的老屋,爹在世时的五年前,已被风雨蚕食殆尽了,我们一家人早已搬到万州城里居住将近二十年了。
突然,天空昏暗下来,瞧不见对面的山峦;一条条赤红的响尾蛇,倒旋于半空之中,发出呲呲的脆响声,吐露出的荧光,惊刺得大地的脸,一阵白一阵黑;滚地雷劈地而来,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比赛,激情高亢,一个比一个的个头大,一个比一个的速度快,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响亮;旋风阵阵,不是踩踏庄稼,就是拦腰折断花草树木,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沧桑,太肆意妄为,就连沉默寡言的屋瓦,也纷纷揭竿而起,发出强烈的抗议之声;如千军万马驰骋而来的暴雨,气势汹汹,蛮不讲理,不管遇见谁,劈头盖脸就是一盆水给倾倒而来。
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怒吼,洪水涛涛,摇晃欲坠,似乎我又进入到1982年那场特大暴雨之中。浑身颤栗的我,抱头龟缩成一团,又卷曲在当年屋檐下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双眸紧闭,不敢瞧看眼前的一切。
只听见一阵旋风“呜呜”吹过之后,屋瓦“啪”的一声掉砸在我脚跟前,破碎成几大块,飞溅到我身上,紧接着就是一股冷流倾泄而下,惊吓得我“哇哇”大叫不止。心里暗想:这下惨了,要变成一个小小的落汤鸡啦!
别怕,有我在呢!一熟悉的身影急晃而来,截住了冷流。我眯眼一瞧,是爹,是爹那躬弯的脊背,硬生生地替我截住了雨流。我仿佛像躲进一偏石崖里,一点雨滴都没滴沾上,而爹的脊背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身被暴雨淋湿透,雨水透过衣服,布拉出一串串水帘珠,散落在地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凄伶声。
瞧见爹,我是又惊又喜又木然。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哆嗦的牙缝里,蹦出一句,爹,我们的房子会不会被暴雨给淋坍塌?要不,我们就赶快逃吧!说完之后,我才感到后悔,因为爹一脸的苍白,皱痕阡陌,这分明是刺到了他柔软的心底。
爹摇了摇头,看了又看满地都是半尺深的洪水,伸出他那双粗糙而又强劲的大手,躬弯着身把我搂抱着,急忙跑进屋里;慌忙找出一条长绳索,交给我手拿着,并让我头顶一大竹篾圆锅盖;一把又抱起我,提着大木盆,跑到空旷的院坝上,把木盆安放在较高点,并将我放入其中;随后将绳索的一头固定在院坝边的条子石上,另一头栓套牢在木盆上,多的绳索挽入盆中,并示意我紧紧抓牢绳索不松手;最后,他又奔到屋里屋外忙碌着。
看样子,爹是让我学《西游记》中的江流儿。即使漫涨的洪水冲断绳索,将我飘走,有漂浮的木盆作为依托,迟早会被人救起,理论上能确保我平安无事。
看着爹忙碌的身影,泪直坠心底,一次又一次地追问着我自己:此时的我,究竟是婴幼儿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似乎我已茫然,千万次地追问,也没能找到如意的答案。
或许,老屋早已珍藏于我们爷俩的心里。不然,操劳一生的爹,落叶归根后,不会仍然值守在老屋;我也不会一梦到爹,就是在老屋,与之多次出现类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