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与泥哨

男人送完快递回来，在一间平房前停下，用毛巾狠狠洗了把脸，眼睛习惯性地瞥向屋内一角。那架三万块的钢琴，上午已被人搬走，妻子还不知道。

妻子原本在老家上班，爱好是弹钢琴。结婚后，听了他的话，辞职随他南下创业。刚开始也赚了一点钱，但因为经验不足，被人欺诈，又陷入破产境地。为了还债，他给人送快递，兼做各种杂活。妻子干家政，帮人做饭打扫。他们预备花上三年时间，将五十万的债务还清。

他做好了饭。晚上九点，妻子回来了，她的脸上写满疲惫，没有留意屋子角落缺失了什么。男人很不安，殷勤地给她夹菜。妻子还是发现了不对，用眼神询问，表情复杂。

“钢琴被我卖了。债主催得紧，我不能言而无信。”他低着头，不敢看妻子的眼睛，愧疚、不安，冲击他的心。

妻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住唇。

“对不起，如果你想离婚……”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妻子低着头，盯着已经变得粗糙的手指看了好一会，而后，从包里掏出一只乌黑的东西，放在桌上。“你看！”

男人抬起眼睛，怔了怔，这是家乡的泥哨！

“今天我在路边，看到一个老家人在卖泥哨，就买下了。”她将泥哨放在嘴边吹了吹，还是童年的声音。

她和丈夫青梅竹马长大，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买上一只泥哨，放学路上尽情吹奏。外表拙朴的泥哨，在乡间孩子眼里，珍贵宛如钢琴。

“你也吹。”妻子将泥哨递给他。

男人的眼里噙着泪花。

“钢琴卖了就卖了，我还可以吹泥哨……”妻子反过来劝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