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

 秋 煦

窗口透亮时，惠子听到虎子叫门。

虎子是宠物狗，像公鸡，每天准时把惠子叫醒。

嗳，起来遛狗了，你去不？惠子问老公。老公在看手机，敷衍地给了她一个后背：不去。你夜里做梦了，呜哩哇啦，好像喊人，把我喊醒了。惠子说。是吗？老公发愣地坐了起来。

惠子喜欢虎子，与前任丈夫离婚后感觉寂寞，就从宠物市场买了虎子。虎子伶俐乖巧，善解人意，颇得惠子宠爱。不论有啥好吃的惠子都喜欢与它分享。有时候甚至想，这辈子干脆不找老公了，就和虎子过。没想到后来遇到了这个男人。由于生理上的需求，架不住男人的凌厉攻势，最终只好束手就擒。就像虎子有时候需要同类光顾。惠子遛狗主要是想给虎子配对。因为她发现虎子近来有些反常，经常坐卧不宁在那里狂叫。惠子知道虎子大了，有了那方面需要。于是只好牵着它去大街溜达。

惠子和虎子来到街上。在一处路口，看到一个女人也牵了一只狗。是一只白狗，乍看像只小羔羊。虎子不顾惠子呵斥，一蹦三跳地就追了过去。

对方似乎不怎么友好，用一种疑惑而警惕的目光看它。也许怕自己的狗吃亏，女人急忙拉紧了绳子，并竖起柳眉大声呵斥，去！虎子愣在那里。惠子走过来与女人打招呼：早啊。女人点头。你这只泰迪叫啥名？女人问。虎子。男的？惠子点头。觉得对方说话蛮有意思，问，你的呢？美女。女人说。起名没？美迪。家用电器啊。惠子笑。这时女人手机响了，对方问她在哪。她说，就在这边路口，你来不？老公？惠子问。女人摇头。老公咋没一起来？女人沉默。然后发恨，死了！惠子忙说对不起，随机转移话题：你家美迪多大了？三岁吧！女士答。和虎子差不多。家就住附近？女人摇头，在那边，抬手指了一下，绕过这道街。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两只狗缠绵地聚到了一起。见对方仍拉着绳子不放，惠子说，出来就是让它自由的，老牵它干啥？女人不放心，说那可不行，跑丢了呢？

话刚落音马路对面出现一男子。女人乜了一眼，佯装没看见，依然和惠子漫不经心地聊。惠子不想让男人看出自己，就换个方向，背对着他。但心里却在想，不说不来吗？咋又来了呢？让惠子和女人惊异的是，美迪看见男人后竟狂叫不止，窜起来挣扎着向男人靠拢。女人拽不住，索性松了绑。虎子和美迪便发疯似的向男子奔去。

两只狗围男子转圈撒娇，惠子皱了一下眉。女人大声呵斥，美迪，过来！美迪愣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离开。好像在说，没看人家遇到了熟人吗！惠子突然觉得美迪和虎子蛮般配，笑着说，喊它干啥，让它玩呗！

惠子想让虎子与美迪多玩会儿，以便拉近距离加深感情。女人则怕美迪被虎子欺负了。如果那样，那美迪多可怜委屈啊！瞧它们，比人还亲！惠子说。女人笑了笑，狗比人强。惠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正好俺家虎子是男的，你家美迪是女的，要不做亲家？说着就要加对方微信。女人瞅了一眼对面，羞红着脸说，俺没微信。完了岔题，你家虎子种纯么？俺可是黄花大闺女，要处男呢。呵，条件蛮高哦，惠子说。两人笑起来。

就在这时路对面的男人转身走了。两只宠物亦随他而去。女人着急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追美迪。惠子回头瞅了一眼，和女人朝同一个方向走。俺家这虎子吧，那点都好，就是任性，见母的就上，你说可笑不可笑！惠子依然嘴巴不停。女人说是呢，可能太压抑了。边说边加快脚步，试图甩掉对方。可以说下名字吗？惠子紧追不舍。我吗？没名，叫傻妮好了！傻妮，真傻吗？惠子追问。女人只顾走，不说话。老公几时没的？惠子尝试着换话题。在呢，离了。女人说。原来你也是离的啊。惠子感觉遇到了知音。你说这男人吧，没有像少点啥，有了呢，就像这虎子得一天到晚为他操心，反倒成了累赘。接着就说了丈夫夜里做梦的事。女人吃惊，问，他喊了啥？喊出声了吗？惠子说，看样子他外边有人了，不然名字咋记得那么清？女人朝前面瞄了一眼，见男人一直往前走，急了，唉，等一下！惠子惊讶，你们认识？对方不答，只顾往前赶。看把你急的，没事，那人我认识。是俺老公！惠子说。

哦？女人呆愣在那里。

美迪因喜欢虎子被惠子老公带回了家，无论女人在后边怎么叫美迪硬是不理茬，铁了心要与虎子好。咋办呢，女人一时没了主张。惠子说，要不上家坐会儿，让美迪与虎子也热乎热乎？女人摇头。要不你先回去，等吃了饭我想法把美女给您送过去。女人无奈，那好吧！临走狠狠剜了一眼男人的背影。

惠子洗碗，对丈夫说，你把美迪给送走吧！丈夫推脱，我又不知道它住哪！这有地址和电话号码。惠子说。丈夫坚拒，不去。完了补充：我去你放心？有啥不放心，感情这东西谁能看得住！

惠子找到女人楼下，给女人打电话，对方却占线。旋即给丈夫打，丈夫也占线。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她在楼下等了一会，没等再打，女人主动打了过来，问刚才电话是不是她打的。惠子说美迪回来了，就在楼下。

女人下楼接过美迪，歉意说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惠子说没事，只要狗儿们开心，多点付出怕啥？约定，第二天依然老地方见，不见不散。女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了虎子的挑逗吧，美迪居然真的发情了。夜里爬高上低，狂吠不止。女人知道中邪了，却发愁没有良药医。咋办呢？不如就让它与虎子成家吧。这样想着脸儿不觉地红了。

女人离不开美迪，如同月亮离不开星星。看着美迪发情自己也心里难受。于是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语音：美迪想你了，把虎子带来吧。半天未见回，有些急，仔细看是夜间凌晨3点，暗自笑，我说咋不回，说不定又做梦呢！

在双方主人的配合下，美迪与虎子终于成功交配了。之后，美迪安静了，虎子也安静了。掩埋在惠子心间那缕惆怅也了却了。这天她正在上班，女人突然找到她，红着脸儿说，俺怀孕了，咋办呀。惠子惊异，真的假的？女人说真的，感觉肚子不对劲，有点疼。惠子警觉起来，别是异位妊娠啊。她把女人领进彩超室，结果吓一跳：宫外孕，必须立即手术。问女人咋办？女人说那就做。惠子说，就你一个人咋做？老公呢，他得签字。女人发窘，不告诉你了吗，俺没老公。那这孩子？女人恼怒，杂种做的！惠子不再多问，心平气和地说，别管啥种，得让他过来我跟他谈谈，手术后需要照顾，他得负这个责！女人说，有你在他指定不敢来。惠子惊异，为啥？女人似有难言之隐，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你老公！惠子愣住了。

惠子是妇科医生，半年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公是个生意人，一天到晚不着家，进家倒头便睡。这让惠子有些失望，想休又怕人闲话，不休又实在难受，万般无奈下只好宣布AA制。虽然依然睡在一一起，但却早已是同床异梦。她不像有的人那样大吵大闹，她对婚姻的态度是，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散，决不委曲求全。当发现丈夫外遇的轨迹后，她表现得异常冷静和克制，像与自己无关似的。但没想到对方会亲自找上门来。眼下该咋办呢？经过缜密思考，她对女人说，既然是老公惹下的祸，那这笔费用由我来出，全当是对他惩罚了，你看行吗？

女人说，费用我还是拿得起的，我只想告诉你以后把男人看紧点，别让他到处拈花惹草！惠子笑，说这个我保证不了，他又不像美迪虎子，可以拿绳拴着。难道一点不恨他？干吗要恨他？恨能管啥用？他只不过把该给我的给了别人。惠子说。女人低头，似羞愧，不恨他难道也不恨俺？我是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是我的职责，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恨呢。惠子说。其实最该恨他的人应该是你，因为他欺骗了你，明知道自己有妻室还故意去骚扰你！女人吃惊。

手术做得很顺利。惠子把女人接到病房，转而来到街上，帮女人买了营养品和生活用品。完了就一直守着。直到两个小时后女人苏醒过来，才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女人惊讶，你一直守在这儿？惠子说，不守不行啊，你又没人陪护。女人便有些感动，为啥对俺这么好？惠子打趣，别忘了我们是“亲家”呢。女人想起了美迪和虎子的事，想笑，但肚子却有些隐隐作疼，忙把嘴捂了，眼泪却涌了出来。俺把您老公占了，您不仅不记恨，还这样待俺，让俺愧呢。不必自责。惠子说。人，能到一起是缘分。知道我为啥来找你吗？女人抹了一把泪。我恨他，知道他和你是一家，想故意把事情捅破，让你惩罚他，没想你那么大度，一点也不生气，现在看是我失败了。

哦！惠子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