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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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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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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阁乌镇尽枕河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的这首《忆江南》,我们都很熟悉。白居易曾任杭州刺史,后来又担任苏州刺史,他卸任苏州刺史后,回到了洛阳。应该说,江南胜景永远在诗人心中。诗人寥寥数语,江南春景便跃然眼前。

因为这首记得滚瓜烂熟的诗,从小时候起,江南美景便时时萦于脑际。

我们知道,江南水乡的民居以苏州、绍兴等地最具代表性。其中“小桥、流水、人家”的规划和“粉墙、黛瓦、马头墙”的建筑,成为江南水乡风貌最典型的浓缩语。几十年后,当我有足够脚力的时候,我开始往返于江南水乡之间,如苏州、无锡、杭州、绍兴、湖州、丽水、余姚等地,游玩过之后,趁着浓浓的兴致和感受,赶紧成文。当然,江南古镇一直是我的偏爱,尤其像四大名镇周庄、同里、西塘、乌镇,它们都以其深邃的历史文化底蕴、清丽婉约的水乡古镇风貌、古朴的吴侬软语民俗风情而让人痴迷。

2017年9月下旬,我送孩子盛国去杭州上大学,乘坐的是兰州至杭州的高铁,我们提前即对数日行程做了细密的规划。当获悉我们到达杭州2天之后,乌镇木心美术馆要暂时闭馆布置,而且又逢雨天,我和盛国便把去乌镇的日程排在了最前面。乌镇吸引我们的除了古镇遗韵,小桥流水,参观木心美术馆是儿子最期盼的,对我当然也极具诱惑力。

在前往乌镇的大巴上,盛国除了偶尔听听音乐,我们所谈论的中心话题自然是乌镇。毫无疑问,乌镇是一本厚重而沉甸甸的历史大书,远不止小桥流水人家可以言之,据有实物可考的历史,最起码要追溯到6000年前的马家浜文化,马家浜距离谭家湾不过十来公里,谭家湾曾发现有釜、罐、盆、钵等陶器标本,实事求是说,像乌镇“谭家湾遗址”这样内涵丰富的马家浜文化遗址确是珍贵至极。马家浜文化因嘉兴马家浜而得名,有着“江南文化之源”的美誉,有专家甚至说马家浜文化是催生“吴越文化”、“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重要载体。谭家湾还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水稻的发源地之一,该遗址已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据说谭家湾现依然住着几十户人家,只不过没有谭姓,以沈姓为主,尚有几户汤姓和赵姓,谭家湾浜底头有座石桥叫谭家桥,至于过去是否真有过谭家,已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桑养蚕,耕田种稻,虽说这已不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方式,但农耕生活的延续依在。说到养蚕,早在殷商时期,采桑就已经是乌镇很常见的一种农事活动,南宋定都临安后,江南的蚕桑更是蓬勃发展。很长一段时期,乌镇农家只养春蚕,春蚕饲养时间长而且丝质好,各家各户对春蚕寄予的期望自然很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好多蚕桑风俗。茅盾的小说《春蚕》对养蚕、收蚕等民俗有着形象细致的描写。茅盾诞生于乌镇,他在故乡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茅盾故居位于东栅景区观前街和新华路交界转角处,1988年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茅盾故居坐北朝南,分前后两幢,前幢是茅盾的卧室、书房等,后幢是二层小楼。整个建筑采用江南传统的木构民居形式,简朴无华。故居东面相邻的立志书院本是茅盾母校,现为茅盾纪念馆,供游客参观,这里收藏和陈列着包括茅盾小学时代作文本在内的大批文物。当你走进乌镇,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在茅盾的《子夜》《林家铺子》《霜叶红似二月花》《秋收》《残冬》等小说中,你早已领略过乌镇的影子。

今天的乌镇自秦朝以后的2000多年时间里,西边叫乌镇,东边叫青镇,过去人们也称之为乌青镇,习惯上又统称为乌镇,直到上世纪50年代解放后才又合为一镇。

翻开乌镇历史,乌镇并不是一直这样祥和恬静,2000多年前吴越之争似乎犹在眼前,那时,乌镇不仅是吴国与越国的边境,也是屯兵之地,很显然,那段时期,乌镇曾是军事重镇。诸侯争霸交战之惨烈可想而知,老百姓饱尝战争的苦难。战争、战争,越是富庶之地,越是不能幸免,这座繁华富庶的小镇亦是。

还好,乌镇是如此幸运,不管是谭家湾畔的人家,还是吴越的遗风,都成了历史的插曲和点缀,往事如烟尚可寻,今天,千千万万慕名而来的游人,包括我和儿子,走进乌镇,醉心于乌镇的美景和文化,不要说别的,单从那座“六朝遗胜”的石坊开始,你就可以细细触摸乌镇的魅力了,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就立在古老的石坊前,一代一代读书先贤,从乌镇立起文化的标杆。

这座石坊对乌镇而言,分量很重。明万历年间,乌镇任职的官员出于对萧统才学的敬仰,在十景塘畔的白莲寺前建起了一座石坊,题额“六朝遗胜”,石坊至今保存完好,现已从原址移到西栅景区新建的昭明书院前。

昭明太子萧统乌镇读书一事,被视为乌镇开文运之始的标志,而后才有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

萧统是梁武帝的长子,曾被立为太子,谥号“昭明”,英年早逝,故后世称其为昭明太子。萧统的老师沈约乃文坛领袖,学问渊博,梁武帝恩典沈约回乡扫墓,为了不使太子荒废学业,梁武帝让萧统跟随沈约至乌镇读书,沈约于是选在乌镇东侧兴德桥边辟园筑馆,让太子专心读书。有好几年的时间,沈约带着萧统年年来乌镇住上一段时日,无数个黄昏之夜,师徒俩秉烛夜读,为水乡乌镇,平添了一份浓郁的书香。萧统仅活了30岁,他曾主持编撰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昭明文选》。

从现在可以查到的历史记载来看,萧统是一个近乎完美之人。也难怪1000多年后,还有地方官员能想起他,为他筑造石坊以示纪念。“唐代银杏宛在,昭明书屋依稀”,著名作家茅盾先生怀念故乡的这两句诗,自然也是有感而发。

乌镇人文真正鼎盛期要属两宋,特别是南宋时期,大诗人陈与义曾两度卜居于乌镇。

对于陈与义一生,其颠沛流离,官场起伏跌宕,不是本文叙写的重点,相对他的官场生涯,作为诗人的陈与义对乌镇影响更大。公元1135年的一个秋日,陈与义乘坐一叶扁舟,从湖州来到乌镇。诗人本因官场失意,准备以病请辞回老家洛阳,也许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机会来乌镇寓居。诗人沿着水道欣赏着相映的朝霞以及起落的美景,疲惫不堪的诗人忽然来了兴致,且吟且行,写下了那首著名的《虞美人》:“扁舟三日秋塘路,平度荷花去。病夫因病得来游,更值满川微雨洗新秋。去年长恨拏舟晚,空见残荷满。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繁花相送到青墩。”南宋时期,乌镇叫青墩。

1136年6月,陈与义再次被朝廷征召为官,一度官至副宰相。当他看到南宋政权偏安江左,苟延残喘,极为失望,于1138年3月托病辞职,再次回到乌镇居住,同年10月的一天,天空飘着微雨,桂花香气扑鼻,诗人作《微雨中赏月桂独酌》,诗曰:“人间跌宕简斋老,天下风流月桂花。一壶不觉丛边尽,暮雨菲菲欲湿鸭。”这首诗亦是诗人绝笔,诗人11月卒于乌镇僧舍。

钱钟书先生曾评价陈与义为两宋之交“最杰出的诗人”。水乡乌镇给了诗人许多安慰和灵感,诗人亦给乌镇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这是诗人之幸,亦是水乡乌镇文化之幸。

我和儿子盛国至西栅景区后,最先参观的是他最为心仪的木心美术馆。对于木心美术馆,我们和大多数游客一样,确是慕名而来。木心是中国当代著名文学家、画家,他本名孙璞,1927年诞生于乌镇,2011年于故乡逝世。木心一生充满了传奇,而这座美术馆正是感受木心艺术、窥视其一生传奇之所在。木心美术馆临水而立,简洁、素雅、美观、大方,这种建筑格调,正应了木心生前的愿望:风啊、水啊、一顶桥。木心美术馆由绘画馆、文学馆、狱中手稿馆及影像厅等组成。第一个展厅陈列着木心早期书法、彩墨肖像、中型风景画,以及旅美初期的人体素描和石版画抽象系列。挨着的一个展厅集中展示木心暮年时段绘制的微型彩墨风景画。狱中手稿馆则主要展示木心的《狱中手稿》,第四展厅为《尼采与木心》特展展厅。我曾细细阅读过木心《文学回忆录》,从木心的讲述中,不难发现,木心的精神取向深受尼采影响。文学馆内陈列着木心生前在两岸出版散文、小说、杂论、随笔、诗集共三十余种。我尤其喜欢木心美术馆内对图书馆的设计,整整一面墙是大大的全玻璃落地窗,一面墙上陈列着木心在作品中提到过的那些大师级艺术家的巨幅照片、著作以及木心自己的作品。馆内专门设计有专门供游客坐下来休闲读书的座位,占满了大厅的空间,高低错落。工作人员静静地站着,游客少的时候,偶尔会拿起手边的书翻上几页,我对她们心生羡慕之感。

各个展馆的墙壁上零零散散呈现着先生生前在作品里说过的话,据说每一句话,甚至每个位置都是经过陈丹青先生精心挑选布置的。那天游客不多,我们在馆内一楼侧厅逗留的时候,忽现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他是陈丹青先生。

我们走出木心美术馆,继续漫步于水乡古镇青石板的小路上,徜徉于深宅大院、古旧木屋之中,穿梭于以河成街、桥街一体的美景中,美好而祥和的水乡古镇,真是让你如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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