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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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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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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雄风

对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我们都不陌生: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小时候,仅是空泛机械地背诵,并未领会其意。等稍有领会,脑海里想得最多的,不是元二其人,也不是渭城,而是阳关。阳关于我有一种亲近感、神秘感,大多时候会觉得那里极其苍凉、辽阔,深藏着一种豪气和雄健。

西汉年间,汉武帝继位后,随着中央集权加强,国力日渐强盛,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河西走廊大破匈奴,汉王朝遂在河西“列四郡、据两关”。所谓的“两关”指的就是阳关和玉门关。

阳关位于敦煌市西南约70公里的古董滩附近,因在玉门关之南,故名阳关。阳关和玉门关一南一北,皆为西域门户,出敦煌后必须要走这两个关口其中的一个,方可抵达西域。所以,阳关、玉门关都是丝绸之路南路必经咽喉要地。

“列四郡、据两关”是丝绸之路开通的先决要素,丝路商队从长安出发,沿河西走廊行至敦煌获得补给后,再从玉门关或阳关出发。其中,从阳关出发的商队穿过茫茫沙漠,到达鄯善(今新疆若羌),然后到于阗,接着穿越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和喀喇昆仑山),到达安息(今伊朗)等地。

深秋时节,敦煌的天气出奇地好,阳光柔和,天空清蓝,秋风轻轻吹拂。我找了一个向导,向阳关奔去。

车驶出敦煌市区,窗外的风突然不再温和,戈壁滩上的黄色本来就是主色调,再加上深秋时节,更显得满目荒凉,莽莽苍苍。被风沙吹得隆起来的沙丘,仿佛一个个全身武装的兵士,遍地皆是。汉长城、烽燧遗迹隐约可见。

沿途几乎看不到人影,和鸣沙山、莫高窟熙熙攘攘的参观者相比,去阳关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向导说,阳关一带,冬天寒冷刺骨,夏天燥热难耐,春秋又多风多尘,所以没有多少游人。来这里的人以摄影师和文学采风者居多。向导虽然对这一带路况很熟悉,但我仍能感觉到他开车极为专注,用鹰一样的目光审视着路况。因为风力作用,来自库姆塔格沙漠的沙子源源不断涌入,有时候几乎找不到车辙印痕。我们的越野车在忽高忽低的戈壁沙丘间前行,每每行进在相对平缓地带,向导便停住车,这时候,我会走上一小段,脑海里遥想着汉唐男儿留在这条古道上的刚健身影,切身感受丝路古道的雄阔苍凉。

我们所走的这条横亘着无数沙丘、无数沙垄的荒原,虽说没有固定的路,更谈不上路标,但它有一个极其响亮的路名——阳关大道,心中想到这个路名时,我有些激动,气概也愈发豪迈。似乎唯有在狂傲的朔风中徒步,方能彰显男儿豪情,我甚至希望阳关的雄风刮得更猛烈一些。

快到阳关古城时,路面变得相对平缓,秋风却刮得愈发凛冽,且有了寒意。我从呼呼风声中细细辨听,很想听几声飘荡在这条古道上的悠悠驼铃声,当然,那是妄想。

这时,向导指着近前的一座山峰说,这就是墩墩山。墩墩山于阳关而言,肯定算是一座名山。山上有一座烽燧傲然屹立,它就是被称为“阳关耳目”的烽墩遗迹。这座烽墩是阳关古城的亲历者,也是阳关历史的实物见证者。

墩墩山南面是一片辽阔的戈壁滩,茫茫流沙形成起伏错落的沙丘,排成一道道大沙梁,似一条条逶迤爬伏的巨蟒,沙梁间为砾石平地。向导说,这片滩地就是人们熟知的阳关故址——古董滩。顾名思义,这一带的汉唐陶片、瓦块、兵器等古遗物,曾经俯拾皆是。过去,当地人曾有“进了古董滩,空手不回还”之说。

20世纪40年代,向达先生考察过后曾经这样写道:“今南湖西北隅有地名古董滩,流沙壅塞,而版筑遗迹以及陶片遍地皆是。”70年代,酒泉地区文物普查队经测量、试掘,发现这一带房屋排列整齐清晰,城堡垣基宽厚,面积约有上万平方米。

当然,阳关古城早已被流沙掩埋,荡然无存。如今放眼望去,这里只是一片荒滩。根据学者们的研究,早在三四千年前,阳关一带水源充足,渥洼池和西土沟是其独立水源,到汉唐时期,西土沟平时上游干涸,下游有泉水汇成水溪北流,阳关军士借此水生息。故魏晋时,在此设置阳关县,唐代设寿昌县,当年,玄奘大师从天竺取经回国,即是从丝绸南路东入阳关返回都城长安的。宋元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衰落,阳关古城遂逐渐被水毁沙埋。

自西汉以来,许多王朝都在阳关布置重兵,无数将士曾在这里戍守征战。1000多年以前,无数商贾、僧侣、使臣在这里验证出关。关口所在地忙碌而喧嚣,烽燧上,戍关将士全神贯注盯着西部大漠。不管朔风如何强劲,他们气态盎然。

能够想象边关将士们的清苦,每当远处传来羌笛和胡笳清越的奏鸣声,他们定会侧耳凝神聆听。他们巡视的脚步可能会放慢,步履却会更加沉稳,神情也会更加肃穆。

因为我们还要去玉门关,向导在旁边已开始催促,我们连车带人又钻入朔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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