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岭龙女

夕阳西下，九岭山的牛羊归栏了，黄褚色的高原，在日光照耀下显得光滑，细直的草木十分苍劲。弯曲的峡谷下，错落分布着一些乡村人家，奔腾的河流，送出橙碧的山泉。因为是冬日，有时看见山脚下一簇簇白雪还没有化开。

我坐上一辆破车，要到山腰观看落日，很不巧，刚进入山巅天气突变，乌云漫散开来，气温也骤降，冷风迎面扑来，如果不是衣服穿得厚，一刻钟也呆不住。于是便只有下山去看雪。当我才走入雪景，忽然发现随行人员不见了，一转身就昏天地暗。

……

睁开眼睛，感觉身边的一切特别新奇，想挣扎着起身，但全身的酸痛又让人作罢。渐渐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她高大的形象，似青空中下凡而来的仙女。虽然黑影之中看不清样子，却莫名生出一种可以信任的温暖。她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好了，真好！”

我问：“这是哪里呢？”

她先扶我起身，然后才说：“你呀，真是命大，还好遇到了我，我们这儿是九岭。”

九岭？我忽然才想起，自己在九岭看雪，但不知道为何竟然在这里，回想起那个昏天地暗的瞬间，像突然一块巨石把我击倒。我这时才仔细看了她的模样，二十来岁的姑娘，眼中带笑，嘴角微微翘起，细腻的脸庞，状如玉兰花，发饰间垂下的流苏，将她的美点缀围绕起来。

我继续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我，我掉进了一个雪坑，昏迷不醒，她在采药时发现了我，并带我回家照顾。想到那份恩情，我感激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有一个小孩子闯了进来，问：“姐姐，客人醒啦？”

“是呢，嘿嘿！”她心中充满了喜悦，逗一下进来的孩子，看到那一幕，我情不自禁生出了一种羡慕，说道：“姑娘，我饿了！”

她噗嗤一笑，说道：“马上给你准备饭菜。对了，你能下床了吧？”

我笑着说道：“现在好多了！”

走出灰暗的房间，外面是墨色的天空，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柔和发白的世界，令人特别欣喜，如同走出囚笼获得自由。远方的山岭贫瘠，巍峨绵延是它的写真。她把一张桌子摆在大地之下，我，和她的弟弟，三人一起品尝她做的饭菜。一个邻居妇人经过，笑道：“柔儿，带了一个男朋友回家啊？”

“才不是！”看到她涨红了脸，竟然吃饭也变得羞涩起来。她弟弟对妇人说道：“大姨，他不是我姐夫，是我姐姐从山上捡回来的男人。”

那个妇人走了十几步回过来头，笑得更开了，她笑道：“你姐姐命好，我在山上几十年都捡不到，就你姐姐遇见了。”

柔儿这时已有几分焦灼和担心，她对妇人说道：“大姨，他是我救的客人，你别对乡亲说呀！”

妇人也许听清了，也许没听到。看到她远去了，我问：“你们家，就你和你弟弟？”

忽然像掀起了她的痛处，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我的话，便一个人进屋去了。看到她的弟弟也是有些失落，便问“弟弟，可以告诉我吗？”

从她弟弟口中，我才得知，她家里原本还有一个爷爷，但在不久前去世了。她的弟弟向我说起这一切时，两眼已经挂满了泪珠，我替他抹去了泪。

第二天，柔儿对我说：“今天，我要上山采药，你和弟弟就在家里吧。”

我说：“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带我一起采药吗？我想出去走走。”

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说道：“好吧，那就一起吧，我们今天不走远了，你也慢一点。”

跟着她一起上山采药，在丛林中，偶尔有一些花朵绽放，地上硕大的青蘑菇，看着十分诱人，还有一些兔子、斑鸠、小鹿，被人惊扰后四处逃跑。我问：“今天，我们要采什么药材？”

“我们要采的是地蚕草，它的叶子有绿色和红色两种，宽度如手指一般大小，四面撑开，边缘有锯齿。”

说到这里，她忽然若有所思，然后跑了起来，在远方一块石岩边，要把一株药材挖出来，我走近时，她掐掉一片叶子给我，说：“呶，你看，这就是地蚕草的叶子，仔细看。”

就在观察那珠青叶子时，我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一个柔滑的东西划过，有一种别样的舒服感，她惊了一声：“你别动！”

当她手中抽出了一条大花蛇时，我几乎被吓晕了过去，不由得感叹柔儿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太厉害了。

第三天，没什么事，我们去山上当采花大盗。

在山上，有时会碰到一些成熟的果子，柔儿摘给我吃，有些酸涩，看到我那皱眉的样子，她就在一旁笑话我，我说：“你们这山上处处是宝啊，竟然有那么多好东西。”柔儿也得意道：“那当然，我们九岭，可是出了名的仙山，这里有奇花异草，飞禽走兽，还有妖……”

“还有妖魔鬼怪，对吧？”我哈哈大笑，但见她有些不自然，便继续追问：“怎么啦，我说错了？”

她转而笑了，说道：“你猜对了，还有妖魔鬼怪，你快跑，我要变妖魔鬼怪啦！”

我们便在山间嬉戏玩耍，累了时躺在一块石头上看天空，看白云一阵阵飘过，她躺在我身边，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的秀发垂在石上，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拾起来，我伸手去抓她的头发，她忽然有所察觉，起身道：“你干什么？”

我也起身，与她四目相对，才笑道：“你这头发掉在石头上，我想替你收好！”

她涨红了脸，赶紧转移了话题，呼道：“弟弟，你在哪里？姐姐要走啦。”

远方贪玩的孩子现身，捉了一只兔子在手里，头发凌乱带了些杂草，有些狼狈，我和柔儿都忍俊不禁。

第四天，我将要离开她了，竟然有些不舍。她神色凝重，然后告诉我说：“公子，尽管我们舍不得你走，但真的没法挽留你。”

我笑着说：“我还想要住几天。”

“不行！”她和她弟弟同时答道。我虽没有体会到一种逐客的滋味，但也觉得，再住下去有些不妥。然后说道：“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你们把我带去我曾经跌落雪坑的位置吧，到了哪里，我就知道路了。”

“好的，公子！”我听到柔儿颤巍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美好总是短暂的”。

当我和她走到一口铺满白雪的道路，一口枯井映入眼帘，柔儿眼中含泪，对我道：“公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我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抓住她的双手问：“这几天我觉得很愉快，大家都畅心交谈，你会有什么事情欺骗我呢？”

这时她抽开我的双手，说道：“公子，你往后退几步，我告诉你真相。”

我往后渐渐退，她的明眸和脸庞充满了忧郁和伤心，像一场大雨笼罩了她，忽然她双手张开一跃而上，金光闪耀，化为一条飞腾的青龙，我被吓退掉落进了枯井。

……

突然被惊醒，我发现医生正在查看那个输液瓶，她对我道：“终于醒了，吓死人了。”我忙问医生道：“医生，我怎么了？”

“不要问那么多，这几天你就别想乱走。”

“嗯，好。”我点了点头，看到旁边一个病人正在床上跳舞，我回忆起梦中的情形，不由得流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