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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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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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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记

“嘻嘻,我是一条小小鲶鱼,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 ”黄昏时若雪终于停了下来,从河水中一跃而出,瞬间化为一位漂亮的美人,一身飘逸青衣,眼睛明亮如珍珠,脸庞匀称而圆润,笑起来虽有丝丝纹缕却更显好看,约莫二十来岁,她喜欢夜晚到集市闲逛。

夜晚的资州城,各种美食、小吃藏在一条条小巷中,馋得若雪隔三差五就要变为姑娘去品尝,若雪走向苌弘书轩,从背包中掏出一块奇石,对那轩主道:“周老板,今天我可带了一件宝贝。”

“小羽,好久不见!什么宝贝,我看看。”周老板长期从若雪手中收集奇石,为汉安郡的文人雅士刻章,因为若雪不懂行,他总可以低价收购,然而若雪只是一只鱼儿,收集奇石也只是想换几块碎银买一些好吃好玩的。

若雪说道:“这块绿松石,是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淘到的。”

周老板对着奇石仔细翻看,说道:“这石头不好,裂纹有些大,色泽也不够深。”

又被周老板看低了辛苦捡来的奇石,若雪做了一个鬼脸,问:“这块石头值多少银子?”

“只值……半两。”

“半两!半两就半两吧,成交!”

接过周老板手里的银子,若雪飞快地奔向自己喜欢的小吃街,周老板见状摇了摇头,笑道:“真是个野丫头!”

若雪进入了状元巷,找了一家面馆坐下,说道:“老板,给我来一碗兔儿面!”,资州的兔儿面,兔肉新鲜,面条细软,佐料丰富,色香味俱全,不仅当地的老百姓爱吃,包括在文庙读书的学子,也常常三五成群结伴而来,要点一碗兔儿面解馋。

一个小小的面馆里,迎来了数十位学子,为首的张大虎,是资州别驾张顺的公子,大虎已胖得不成人样,其余跟随者皆依附于他,唯独另一旁独坐的年轻公子,名叫刘彦,仪表堂堂,颇有几分文雅风貌。

店里的小二,眼看张大虎一行有七八人,又是常客,便把本该属于若雪的一碗面给了张大虎,而刘彦也接到了一碗,若雪生气道:“小二哥,我比他们先来,怎么反比他们还慢?”

“他们提前就说好了的。”听到这个答案,若雪伸出舌头一脸嫌弃,不相信是那样,等她还在一旁嘟着嘴生气时,刘彦早已把兔儿面放在了若雪的桌前,说道:“姑娘饿了吧?我的面还没有动过,你先请!”

眼前新鲜的兔儿面还冒着热气,若雪吞了一口口水,抬头望了眼前的公子,若明若暗之下的公子风度翩翩,干净细腻的脸庞,让人见之欣喜,她说道:“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等刘彦反应过来,若雪早已吞了好几口面条,见到若雪那不管不顾的模样,刘彦会心一笑,对她道:“姑娘莫急,吃面要慢慢来。”

刘彦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旁边,若雪显得有些不自然,忙收住狼吞虎咽的样子,接而说道:“公子,资州兔儿面太好吃了。”

“有那么好吃?”刘彦盯着她的面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问:“要不再来一碗吧?”

“再来?……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今天的钱已花完了,再来一碗恐怕……”

“我请你吧。”刘彦答道,然后介绍道:“姑娘,在下名唤刘彦,泸川人士,今在资州文庙求学,有幸认识姑娘,三生有幸。”

“谢谢!有幸有幸!”若雪接而介绍道:“我是一条……我是一个山野姑娘,来自龙水溪,叫若雪。乡邻都叫我小名‘小羽’。”

“这么晚了,小羽姑娘独自一人出来,怎不找个同伴?”

若雪是一条鲶鱼精,喜欢独来独往,她解释道:“阿爹阿娘很忙,没时间一起,我只好独自来市集了。”

“今晚我无事,愿送小羽姑娘归家,不知你看可好?”

“别别别!不用了,我也是刚刚来市集,等采买完,我不得回村,就住……城里。”

刘彦吃着兔儿面,和若雪聊起了读书生活的趣事,以及家乡的风物人情,两人越聊越开心,便约定吃完面一起去市集采买需要的东西。

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若雪兴奋得像只兔子,总是这里看看,那里转转,让一向中规中矩的刘彦感到有几分快乐,两人很快被一处人群吸引,只见在人群的包围中,一年轻女子跪在地上,灯光辉映下的姑娘,仍觉曼妙美丽,那女子哭诉道:“后母太无情,把我赶出了家门,如今有家归不得,谁愿收留小女子?!”

“有点像和义县令伍恭让的女儿啊”人群议论纷纷。

“哪里像?分明就是啊!”人群指指点点。

若雪见此有些怜悯,安慰道:“姑娘是哪里人,怎沦落至此啊?”

那女子哭道:“小女子,名叫伍萍萍,和义县人,被后母赶出家门,本欲投靠资州亲友,奈何早已楼去人空,盘缠耗尽,如今教人怎么活啊?!”

听到伍萍萍的泪诉,刘彦安慰道:“伍姑娘切莫伤心,天无绝人之路,先起来,别哭坏了身子!”

若雪扶起伍萍萍,不想她竟然有些弱不禁风,忙问:“萍姑娘可曾用餐没?”

她摇了摇头,刘彦领会了她的意思,对若雪说道:“我们先带伍姑娘去吃点东西吧。”

幸好那家资州兔儿面店还没有关门,三人进了面店,等伍萍萍吃完一碗兔儿面,刘彦问道:“伍姑娘,要不再来一碗?”

伍萍萍不好意思地点头示意,于是刘彦对店家道:“再煮一碗兔儿面!”,却突然改口道:“店家,再煮三碗兔儿面!”

若雪错愕地嘀咕道:“萍姑娘再能,也吃不了四碗啊,另外两碗面,你是想?……”

“当然我们一人一碗啊!”刘彦向若雪笑着解释。

“刘公子,谢谢你请我吃面!”若雪开心地跑向了厨房,恨不得自己去搭把手煮面,但现实确是越帮越忙,等她出来时,脸庞已经被灶灰抹黑了。

见到若雪的狼狈模样,刘彦和伍萍萍都忍不住笑起来,过了好久若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刘彦取出手帕沾上水,轻轻地为若雪擦去脸上的黑迹,说道:“小羽姑娘,刚才你的样子,挺像一个小花猫。”

她接过了刘彦的手帕,假装生气道“啧啧,不理你了,我才不是呢,我是一条小小鱼儿!”转身躲避却莫名涌起一阵急促的心跳,这辈子,除了她的阿爸阿妈,还没有谁接触过她的脸蛋呢。

大家吃完面后,刘彦提议道:“伍姑娘,我有位伯父好客助人,就在城里,他家宽敞,你要不嫌弃,就去我伯父家暂时先住着,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伍萍萍望了望若雪,见她不说话,有些腼腆地点头同意。刘彦转而对若雪说道:“今天很晚了,小羽姑娘在城里的住宿远不远?我送你吧。”

“我亲戚就住附近,不用那么麻烦啦。我自己回去就行。”若雪说着,感觉时间不早了,慌忙拱手向两人道别离去,她离开后,灯火也渐渐地熄灭下去。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文庙学子朗诵诗歌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资州著名夫子程文渊手中捧着竹简,跟随学子的朗读节奏走走停停,不曾想,突然一位曼妙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喊道:“爹,我到学堂啦。”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女子吸引,闯入者是程夫子的女儿程小晚,大家都默认了小师妹的莽撞,就说夫子,针对小女儿的性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子说道:“找个地方坐好,认真学习。”

待温习完《诗经》里的《王风·丘中有麻》一章,夫子坐了下来,面对左右排列的弟子,他说道:“懵懂读诗,不知其味,体察生活,皆可解诗,大家要多读诗。”

刘彦说道:“日常之生活,既可解诗,何不以日常记之,作诗何为?”

夫子望了望众人,答曰:“诸位学子,可有此学子之困惑?”

众人茫然,独程小晚说道:“诗作,美之上乘也,不可以等闲视之。”

夫子答曰:“鸿蒙天地,有诸万物,赏心悦目者,犹如精心之为,诗如最难成之美,虽以极高之象呈现,而实取之万物,若以日常记之,则不能凝其神形,譬如万人之中一美女,其体态、眼神、五官、头发、声音、动作、灵思等,万人中皆有相同之处,然终不能与其媲美,故诗文虽来于日常,其实取日常之最美!”

刘彦问曰:“既以日常之美而成,则寻日常之美聊可记处,堆叠可成乎?”

夫子哈哈大笑,说道:“诗之呈现,非任意之堆叠也,譬如优美之众花,采之以充华屋,凌乱杂沓,目之厌烦,则众花何能娱目游心?故作诗时,犹如造花园,其大作也,往往似自然寻常,而不着雕琢之痕迹。”

刘彦若有所悟,又追问夫子说:“读诗时,往往融其境,境之大者,有三千大千世界,境之小者,不及天地之蜉蝣,若论诗之妙处,何以别之?”

一旁的小晚笑着说道:“沉湎于细微时,而不知大境之美,既羡追索天地之象,而又失精微之思,故往往不能得其况味,读诗既已难,而写诗岂可轻得神笔?”

夫子甚感惊叹,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对诗歌的学习还有如此领悟,他说道:“诗无境不成好诗,然境之大小,不能别诗之好坏,故一诗之中,于小境犹有三千大千世界,择小境万千之态,成小境之美,则写诗相对之境虽小,而实包罗万象,为天下之好诗。而若能于大境之中,寄托偌大之象,即使已脱于尘寰、超越时空,写的诗虽看似天马行空、纵横驰骋,犹为上等的好诗。”

众多学子更加惘然,刘彦又问道:“夫子,诗之取材,有以人之生活为题,有以天之万物为题,若能写其好诗,何以取舍?”

夫子说道:“人之生活可写,天之万物可写,何必刻意取舍?诗无藩篱,犹如大海,其平常处,可容普通之钓夫,其汪洋处,可卷星汉之灿烂,诗之意象游走,神秘而莫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瑶姬之影,如洛神之形。”

有学子问夫子:“夫子,诗往往配以乐,诗与乐有何关系?”

夫子说道:“该学子有此思考,孺子可教也。”,接而说道:“诗与乐,虽有差异而往往神同,领悟乐之精髓,而往往可以解诗,知诗之佳境,而往往可以品乐。对诗乐有深研者,看诗既成乐,看乐也成诗,然诗为诗,乐为乐,其心之神会,仍知其诗乐之差异。有时诗与乐相包含,有时相交叉,有时相分离,有时完全集合,故诗与乐之关系,神韵交错,曷其有极。”

待学习完诗论,众弟子齐声道:“感谢夫子赐教。”学子们下了课,眼见刘彦从面前走过,张大虎讥笑道:“刘公子,今年的乡试,第一名恐怕非你莫属啊。”

刘彦转身回礼,说道:“汉安人才济济,刘某不才,哪里敢奢求第一?”他才一转身,不曾想一个草球飞来,弄脏了衣服,抱球的朱豹和张大虎对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张大虎笑道:“今日天气好,刘兄与我等一起蹴鞠去不?”

“不了,我就在外面走走即可!”

程小晚看见朱豹数次故意往刘彦身上踢球,知道朱豹的无赖,便质问道:“小混蛋,你是故意把球往彦师兄那边踢的吧?”

朱豹却反装无辜,笑道:“小师姐,师弟哪里敢,你也知道球又不长眼,球要往哪边飞,师弟哪里控制得住啊。”

程小晚心底更加气愤,却笑着说道:“球不长眼,是吧?师弟,你去把球拿过来,让师姐陪你练练!手把手教你——如何~控球。”

朱豹十分爱慕程小晚,以为程小晚真的要陪他练球,高兴的说了一声“是”后,屁颠屁颠地去给众人使眼色,悄悄低语道:“大家知道吧,刚刚小晚师姐说要和我单独练球,大家给我个面子,让我和她单独踢一会儿,看我踢的时候给几声喝彩!”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把练球空间让了出来,程小晚接过朱豹手中的草球,说道:“小师弟,今天师姐教你第一招:如何控球。你,赶紧站到我对面来。”

那朱豹早已心花怒放,站到了程小晚的对面,他也想在程小晚面前一显踢球的风采,不曾想,没等程小晚发令,那草球已飞来避之不及,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脸,不经意间已鲜血直流,疼得他叫爹喊娘。

刘彦看在眼里,慌忙跑过去扶住朱豹,责备程小晚道:“小晚,踢球怎没个轻重?把师弟伤得这么重,赶紧给师弟道歉。”

小晚不服气,说道:“我教朱豹踢球,他自个儿走神不用心,这怪得了谁?”

一旁的学子讥笑道:“原来师姐是这么手把手教踢球的,大伙儿见识了。”

“你们别乱说,谁手把手教他踢球了?”程小晚生气道。

“朱豹自己说的,师姐莫怪!”一旁学子解释道。

朱豹忍住痛,说道:“不怪师姐,是我自己球艺不佳。”

刘彦有了几分气愤,生气道:“程小晚,我命令你给朱豹师弟道歉,不然我给夫子报告,将你赶出学堂。”

张大虎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朱豹师弟踢球撞到了刘兄,小晚师妹踢球伤到了朱豹,这踢球嘛,伤伤碰碰情有可原,刘兄别责怪师妹啊。”

程小晚心底泛起一阵委屈,骂道:“张大虎你给我住嘴,都怪你,你要不在这里搞蹴鞠活动,哪里还会有事儿?”

“对不起了,师妹,原来学习本就枯燥无聊,我想让大家锻炼活动一下筋骨。”

而朱豹也甩开了刘彦,不想这么狼狈地被大家嘲笑。刘彦走近程小晚,说道:“对不起,踢球难免误伤,刚才是我冲动了,但是你今天踢球伤到了朱豹师弟,你要给他道歉。”

“对不起,师弟!”程小晚道歉完,便跑出了学堂,估计近几天程小晚都不得来学堂了。

“娘,我回来了。”若雪走进了鲶鱼家族所居住的龙水宫,殿宇金碧辉煌,有水晶点缀,形如一块巨大的秋海棠叶,鲶鱼国约有十万鱼众,其成精者不下数十头鱼妖,然而鱼妖并不害人,反而被天帝安排管理整个龙水溪;若雪的父亲,便是第六任鲶鱼国国王,名叫羽风,他有着数万年的修为,并掌管了鲶鱼族的圣物“洗髓圣莲”。若雪的母亲,本是来自龙族……

若雪的母亲,看见女儿回来了,鲶鱼国皇后九英应道:“羽儿,快到娘身边来,让我看看。”

九英虽然是龙族后裔,但是因为自贬身份要和鲶鱼精羽风在一起,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闭关修炼才能恢复元气,然而若雪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也许是常常需要闭关,没有尽到照顾女儿的责任,九英对若雪的溺爱,便到了几乎什么都可以答应的地步,相反,若雪父亲羽风,对女儿则更加严厉些。

“娘,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若雪兴奋地摇着手中的东西,递交到母亲手里。

“呵呵,又是上好的胭脂!谢谢乖女儿。”九英打开看了一眼,接着说道:“羽儿,你自由出入人间娘不管,但是你要切记,不能贪恋太久啊,不然你的法力维持不够,鲶鱼的真身就可能暴露啦。”

若雪打开一个袋子,笑着给九英说道:“娘,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在一个小小的袋子里,水光十色,竟然藏着无数的江河,这不是普通的袋子,而是可以容纳百个龙水溪大小的“水魂袋”,有了这件宝物傍身,若雪只要把手伸进去几分钟,就能吸取无数力量,不再担心因为妖力不够而化为鲶鱼精,这个“水魂袋”,曾经是东海龙王送给她的玩具,如今却突然在若雪手中了。

目睹旧物九英思绪万千,她还想再次确认一下,便问道:“这个宝物是谁给你的?”

若雪答道:“是一位老伯伯,有一天我在河边玩耍,他看我在河边捡石头,就过来和我一起捡,和我说了许多话,送了我这个水袋,他还送了一片小小的鱼鳞呢。”

“什么鱼鳞?”九英有些困惑。

若雪拉开长袖,露出了贴在手腕边的一块“鱼鳞”,她笑着说道:“这块鱼鳞真好看,闪闪发光呢,每次我走夜路,有了它都不怕黑了。”

那哪里是鱼鳞,分明是一块龙鳞!有了这块龙鳞,代表着东海龙王认可若雪作为龙族的一员,可是若雪还只是一只鲶鱼精啊,她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恩赐呢?想到这些,九英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跪下哭泣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谢谢你为羽儿做的一切。”

听到夫人的哭泣,羽风从鲶务宫赶了过来,他质问若雪道:“羽儿,是不是你惹你娘不高兴了?”赶紧将夫人扶了起来。

九英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丈夫莞尔一笑,拉着女儿的手腕说道:“你看,这是父亲送给咱羽儿的一块龙鳞!”羽风百感交集,在丈人眼里,他从来不被认可,哪怕被天帝封为鲶鱼国国王,都不曾收到一封贺信,如今却因为若雪迎来了转机,他心中充满了喜悦,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后,他对若雪说道:“羽儿,送你龙鳞的老伯伯,就是你的外公!”

若雪泪如雨下,她没有想到,昔日在父母眼里说已经过世的外公,竟然还活着,她更加没有想到,那个曾陪她捡石头的老伯伯,竟然是自己的外公,她对父母道:“这些年来,我以为你们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骗我呢?外公活着,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们呢?”

羽风对女儿解释道:“羽儿,爹和娘都有苦衷,你娘跟了我后便脱离了龙族没法回去了,父亲虽为鲶鱼精,可要千里迢迢闯入东海,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光说整个大江,就有无数的关隘被神灵管着不让过。”

若雪哭着问:“外公他们身为龙族可以随行自由,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过来看我们呢?”

九英哭诉道:“羽儿,都是娘的错,你不要再问了,以后我们就安安心心地在龙水溪做自由的鲶鱼妖。”

“爹,娘,我想出去走走!”得到默许后,若雪离开了龙水宫,跑到了昔日与外公见面的河边,向天哭诉道:“外公,你快出来,快陪羽儿一起捡石头,外公……”

可是就算若雪哭得天昏地暗,那位送她“水魂袋”的老伯伯也没有出现,那位和她在河边捡石头的老伯伯不会出现,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而东海距离龙水溪,就和她父亲说得一样,有无数个关隘通不过。

哭累了,若雪终于回到了龙水宫,九英见此关切地问道:“吃了东西没?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田螺汤吃。”

若雪微笑地点点头,说道:“谢谢娘!”接着她便走向了父亲的书房,见父亲在一旁处理公文,便说道:“爹,羽儿这段时间想看书,想看——《龙水秘藏》。”

家里一般的竹简都容易看到,可是《龙水秘藏》记载着鲶鱼的前世今生,记载着整个龙水宫的秘密,只有历届的鲶鱼国国王才有资格看,毫无疑问,若雪的要求会遭到父亲的拒绝,他安慰女儿道:“羽儿,你别着急,等再过几年,到了你的加冕礼,父亲就会选择退位,你成了我们鲶鱼国的国王,自然就可以看了”。

一想到父亲有退位的打算,若雪关切地说道:“爹,你永远都是我们鲶鱼国的国王,女儿不看《龙水秘藏》也罢,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而选择退位。”

羽风停下手中的笔,拉着女儿坐上国王的宝座,取出一面镜子放在前面,然后说道:“女儿,你看到镜子里面了吗,你的鲶鱼法相已经隐隐若现了,只要法相大成,父亲就该退位了,不会等太久了。”若雪透过镜子,果然看到了自己的鲶鱼法相,可是在她隐约的法相下,还有两龙角隐隐凸出。

院子里传来了机杼声,一张张织布机上的丝线,在女人们的操作下,织出了精细美丽的布匹,伍萍萍亲眼见自己织出了精美的布匹,高兴地剪断一块织成的布,走出门外对一位妇人道:“干娘,我终于织出布了。”

妇人看起来约有四十来岁,放下手中的茶杯,仔细看了看,也笑道:“萍儿心灵手巧,没想到学得这么快。”从伍萍萍学习织布算起,才不过一个上午而已,那妇人是刘彦的婶娘,名叫月奴儿,认了伍萍萍做干女儿。她对伍萍萍说道:“走,跟干娘来”。

经过一处桑林小院,到了一个古风古色的小屋,只见一群女子挑针穿线,正专注于刺绣,各种各样的图案在绣品上栩栩如生,月奴儿训话道:“大家都停下吧,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位贵客,我的干女儿——萍萍,以后她就跟着大家学习刺绣,希望你们多多指导”。

伍萍萍向各位绣女回礼,说道:“以后需要多多仰仗各位姐姐指点!”

月奴儿握了握伍萍萍的手,接着道:“萍儿,你就专心在这里学习刺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干娘开口,等你学有所成,干娘的汉安十三铺,总归有你一份。”

伍萍萍欠身回礼,谢道:“干娘言重了,十三铺是干娘的产业,萍儿何敢奢求?我就专心学好刺绣,绣出好的东西报答干娘的收留之恩。”

月奴儿拍了拍伍萍萍,高兴道:“干娘不求你的报答,你只要好好的,干娘就开心了。”

等月奴儿走后,伍萍萍瞧了瞧屋子四周,走近一处空置的绣桌旁,问旁边的姑娘:“这个位置是留给我的?”旁边姑娘点了点头,于是伍萍萍坐了下来,拿起绣针,开始观看旁边绣女的穿针动作,伍萍萍才刚一针扎下去,竟然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待所有绣女走后,伍萍萍仍然不肯离开,旁边的绣女提醒她道:“萍萍姑娘,今天的学习时间结束了,可以离开了!”

“我不想离开,我想再学习一会儿。”

绣女安慰道:“学习刺绣要讲究方法,萍萍姑娘,你等等。”她说着起身,走到了房间那座神像的旁边,取出一套竹简,然后递给伍萍萍,说道:“这是《女工九诀》,你认真参悟,说不定会有收获。”

伍萍萍十分感谢绣女的帮助,说道:“谢谢姐姐,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常往来,多切磋。”

“我叫孟巧巧,你可以叫我巧巧,或者巧儿。”

“巧巧姐,真的谢谢你。你早些回去吧,萍儿还想再琢磨琢磨……”

孟巧巧也离开了,留下伍萍萍一个人在绣屋里,她找了一处宽阔地儿靠墙坐下,打开竹简开始研读,最后竟然陷入了梦中:

置身于一处院门前,有清澈的流水,进入屋子,修竹密密麻麻的生长在两旁,一只猫儿躲在走廊边的茶几下,只见一白发老妇坐在一张藤椅上,正欲穿针引线,似乎在缝制什么衣物,她抬头看见了伍萍萍,说道:“小姑娘,你眼睛清亮,快来替老太婆我穿针。”伍萍萍赶紧过去帮老妇穿针,老妇望着身旁美丽的姑娘,说道:“姑娘,刺绣讲究平、齐、和、光、顺、匀,你且记住了,你看我用针的走势和技巧!”

“婆婆,这是什么针法,以前我从未见过!”

“链式针法,你要绣一两针很容易,但是要凭此绣出一件精美的作品,却是很难!”老妇正说着,将针交给伍萍萍,说道:“你来试试!”

“不对,你没将连续的环形绕出……又错了!”老人一把夺过针线和绣品,接着说道:“我再给你示范一遍,注意认真看。”

“你接着来!”老人将针线和绣品递给她,紧盯伍萍萍手里的针线如何穿插,当伍萍萍手里的针不小心刺中手指时,她突然醒了过来,独自一人正靠着墙壁,感觉到一丝凉意,她起身透过窗户看看,外面正下着大雨,今年的资州城,或许又将面临一场洪灾。

龙水宫内,光线仍然有些灰暗,即使是若雪居住的水晶殿,也比往日黯淡许多,几位丫鬟给若雪送来了生蚝、龙虾、螃蟹、蛤蜊汤等食物,眼见一位丫鬟面有愁容,且从未见过,若雪叫住了她。待其它侍女退出后,才问她道:“你是新来的?”

丫鬟点点头,跪下恳求道:“求小羽公主收留,奴婢名叫思思,来自沱江上游的毛家河,因近几日天降暴雨,导致家园被毁,无奈只得来到下游投靠亲友,求小羽公主饶了敏敏,她是无辜的。”

丫鬟口中的“敏敏”,是若雪身边的一位铺床丫鬟。若雪扶起思思,说道:“你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形。”

思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理了理思路,才说道:“奴婢原是毛家河的一条鲤鱼精,与父母在那里生活了几百年,以前从未遇到过那么大的洪水,真的没想到,接连好几日都是暴雨,洪水来临之时,冲垮了河边的堤坝,人间的民房一间间倒塌,不少百姓被卷入洪水,我们的宫殿也未免于难,我的父母也被……”

思思又道:“在我越过潼家坝时,幸好堤坝还没垮,我才得以沿着河水游到了龙水宫,然而依我看,那河坝顶不住多久就会崩塌!”

若雪不无担忧地说:“若潼家坝被冲毁,洪水会直奔资州河,资州河道狭窄,肯定扛不住那么大的洪水,不行,我得赶紧到资州城,将此事告知老百姓!”

这时若雪的母亲九英进了水晶殿,她说道:“羽儿放心,洪水威胁不到龙水宫,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别去沱江河游玩就行。”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若雪有些生气的责备道,又说:“娘,羽儿不能眼看着资州的百姓受苦受难,我要马上离开龙水宫。”

九英拉着女儿若雪的手,解释道:“我也是今天才听敏敏讲了,女儿,人间的事情,与我们鲶鱼族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留在水晶殿,洪峰过境来势汹汹,你法力尚弱,万一出了事儿,可不教做娘的痛心自责?”

若雪点了点头,从掌心催动法力,施展了引梦法阵,九英瞬间陷入了昏睡,她对丫鬟思思说道:“你过来,扶着夫人到床上歇息”,等她将要出大殿之门,又转身对丫鬟思思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泄露半个字。”

资州城河边,河水浑浊不堪,时或夹杂一些废木杂物,随着洪水浮动,河边的店铺,仍然像往常一样经营生意,不少百姓出门,以观望河边的洪水而打发时间,他们感受不到,河流上游的潼家坝,在瞬间已崩塌,巨大的洪流奔涌而来,将在二个时辰之后抵达,到那时,河边的商铺将直接被洪水吞噬,就算是横垮江面的大桥,也有被冲毁的可能……

刘彦与伍萍萍正在河边散步,当他们走到桥头时,看了一会儿河边的洪水,只听刘彦朗诵道:“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

“公子,你朗诵的古诗,可是说的大禹治理水的故事?”

刘彦侧身一转看着伍萍萍,欣喜地说道:“正是!伍姑娘,你怎会晓得如此久远的一个典故?”

伍萍萍浅浅笑了一下,解释道:“奴家母亲是广柔县人士,出生地名叫痢儿畔,正是大禹的故乡,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她家乡的许多故事,故此我还记得一二。”

两人在桥上谈笑风生时,却见若雪垂头丧气失望蹒跚而来,刘彦向若雪打招呼道:“好巧啊,小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巧啊,刘公子,萍姑娘,好久不见!”

“小羽姑娘,你今天心不在焉,看起来似有心事?”伍萍萍问。

若雪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告诉沿河两边的店铺老板和百姓,今天会有洪水到来,让他们赶紧躲到高处去,奈何他们都不相信我。”

刘彦问道:“小羽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且与我们细细说来!”,接着又对伍萍萍说道:“萍姑娘,要不我们三人去附近茶楼坐坐,三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若雪简单地叙述了从思思口中了解到的情况,然后走近刘彦,拉着他的手说道:“刘公子,没有时间了,河流上游的潼家坝已经决堤,还有一个时辰洪水就会席卷资州城,到那时百姓若不从低洼的河边撤走,将有无数人被洪水冲走,求你们想想办法,我实在不想让这里的百姓遭殃!”

“散布洪灾消息事关重大,小羽姑娘,你确定是真的吗?”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好,我明白了!”刘彦赶紧说道:“萍姑娘,你马上回去找姨父姨娘,让他们组织众人赶紧去传递消息,凭借姨父的声望,我相信有不少百姓会相信他选择撤离,最好也通知程老夫子一声!”

刘彦又对若雪说道:“小羽姑娘,你赶紧去市集上买几个锣,敲击声越大的越好,你买好沿着河边散布洪水来临的消息,呼叫百姓撤离,不管他们相不相信,至少提前让他们有所警醒。”

“我现在立刻赶往资州府衙,向资州太守汇报此事,时间迫在眉睫,大家分头行动吧。”

三人点头示意从桥上分开,朝不同的方向匆匆而去。

“姑娘,我这铜锣,五十文一个,好得很,你听听响声!”店家介绍道,若雪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一家店铺,那位掌柜身材瘦削,腰背有些佝偻,留着山羊胡须。

“不行不行,我要上面那个最大的!”若雪说道。

“大的要一百文,那面铜锣更好,是大禹时候传下来的!”

“我管你什么古时的,铜锣能用就行,年代不年代的毫无价值!”

“那是那是,你敲敲试试!”若雪猛敲一下,惊得店家的耳朵像突然塞了一团棉花,若雪扔下一个钱包,然后跑了。

“姑娘,钱不够啊……”店家追了一段路,忽然想到店铺没有人照管,又怕别人在店里顺手牵羊,他气喘吁吁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不然就算取掉耳环也要抵账!”

另一边,伍萍萍一回到房间,就向月奴儿做了汇报,月奴儿叫她坐下,说道:“看你满头大汗,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我立刻就去向老爷报告!”

月奴儿接着说道:“萍儿,在资城河边,临街我们也有一商铺,叫作平乐坊,那是十三坊中最大的一个坊,我会马上派人去转运货物,你稍坐一会儿,到时与管家一道去看看现场情况,你督促那些绣女动作麻利一点。”

“好的,干娘!对了,公子还说将消息告知一下文庙的程夫子!”

“好的 ,我会派人通知的,辛苦你了。”

伍萍萍说道:“干娘教会了我许多谋生手艺,萍儿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说辛苦!”

月奴儿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说道:“要打理整个店铺,要学的东西很多,过几天,我会教你珠算、记账等,将来,我希望你可以管理好汉安十三铺!”

“谢谢干娘,我会努力学习,但求能留在你身边,帮助你打点一二便心满意足。”

月奴儿拥抱了一下伍萍萍,替她擦擦脸上的汗,脸上泛起了笑容,然后离开了房间。

一到府衙,刘彦便取下棒槌在堂前击鼓,直惊得一众衙役慌忙跑了出来,一位班头问道:“大胆刁民,因何事在此击鼓鸣冤?”

刘彦取出名帖给班头,解释道:“草民名叫刘彦,乃户部尚书刘大贞之子,今日冒犯前来,有要事和太守相商!麻烦你通知一声!”

班头接过刘彦递过来的名帖,一脸不可置信,上下打量了他几遭,才和气地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立刻去通知大人!”

资州太守名叫朱亮亮,当年参加考试时,正是由刘大贞主持科举考试,那时刘大贞担任礼部侍郎,朱亮亮经过礼部铨选后,很快在翰林院供职,按理他属于刘大贞的门生,只是由于刘大贞自礼部侍郎任上被人诬告,便连带门生也一并遭殃,故此朱太守被贬资州,多年得不到提拔,而刘大贞却不知何故,几年后竟又官复原职,得到进一步的重用。

没一会儿,资州太守朱亮亮便从帷幕掀帘出来,他头上的官帽有些歪斜,忙迎过来道:“不知公子大驾光临,多年不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彦向朱太守回了一个礼,说道:“不敢不敢,听闻朱大哥一向勤于政务,今日冒昧来扰,打扰你公干时间,实在抱歉,只是我有要事给你汇报,故而才不得不击鼓叨扰!”

“公子说哪里话,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资州文庙读书,不然早该登门拜访!”,朱太守使了一个眼神,对班头道:“胡班头,在这资州城,刘公子是本官最重要的贵宾,你赶紧去准备一桌酒菜。”接着又对刘彦道:“老弟里面请,我们在二堂里先喝喝茶,好好叙叙旧。”

进了二堂,两人依礼坐下,刘彦急切地说道:“朱大哥,我们长话短说,沱江上游的潼家坝决堤了,如今洪水正奔腾而来,不到一个时辰洪水将抵达州城,此次洪水势大,万不可掉以轻心,我建议你立即派出衙役通知沿河群众撤离,并囤积舟楫、粮食等救灾物资。”

朱太守犹豫了几秒,然后说道:“上游的州府并没有给我传递紧急文书,此消息可靠吗?”

刘彦接着说道:“朱大哥,上游已经是一片汪洋,他们现在抢救百姓都已经分身乏术,你赶紧早做决断,万一洪水来袭造成百姓重大伤亡,只怕你想保住现在的官职都困难了,更别说父亲大人如何给你找理由量移上州。”

朱太守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问道:“老师现在身体可好?”

“我离开京城时,父亲身体很好,他骑马送我好几里,临别时给了我一份名帖,让我遇到难事时找你!”刘彦接着又说道:“当年朱大哥受到牵连,父亲时常提起你,说你不畏强权、坚持正义,一定会找机会让你重回京师!”

朱太守放下手里的茶杯,激动得落泪,说道:“我出身寒门,幸得老师一手栽培,才有了今天,恩深义重之情学生还未报恩,他老人家却一心想着如何提携学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朱太守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公子,我这就写下文书,派人通知各里长、行会首领及其衙员,务必在洪水来临之前,劝导所有沿河百姓撤离!你今天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我,算是救我一回了。”

刘彦笑着说道:“兄弟之间不必客气,当年和朱大哥一起练武、打猎、踢球等仍历历在目啊!”

“那时你还小,淘气得很,我时时护着你,生怕你哪里磕碰了,老师会责备我!”

两人不敢再耽搁时间,接着朱太守迅速写好文书,盖上州府大印,唤了一位书办到来,命令道:“立刻派人通知各里长、行会首领及其衙员,劝导州府沿河百姓撤离到高处。并多多购买舟楫、粮食、布匹、木料等物!”接着又对书办说道:“我记得资州沱江的警戒水位为三百二十米,让百姓撤离到高于警戒水位五米以上!”,朱太守思忖了一下,突然又说道:“不,要百姓撤离到高于警戒水位十米以上。”

书办领了命令离去,朱太守转而对刘彦说道:“事情已然妥当,公子,你我二人可现在出发到官邸客栈,一起吃个便饭,我还想听听更多老师那边的消息。”

刘彦推辞道:“多谢朱大哥的心意,吃饭就免了,我想立刻与衙役一道去劝导百姓!”朱太守笑了一下,说道:“我就知道公子会这么说,好吧,我与你一起去河边看看,遇到那些一根筋的小民,必然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能劝他们听话!”

“如此,朱大哥堪为一州之表率!”刘彦回礼道,便与朱太守出了衙门,坐上官轿,直奔沱江河边而去。

在资城河边一家店铺,众多百姓围在一起,只见一位老头儿正躺在地上,他愤怒地说道:“我不走,走不动啦,我住在自己的家里,官府还能把我赶走么?”

这时朱太守和刘彦已经从官轿中下来,衙役扒开人群,朱太守走到了老头儿的面前,那老头儿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扶着,只是无法把他扶起来,朱太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衙役答道:“禀大人,老头儿不听官府劝阻,死活都不愿意撤离河边!”

“给他们解释原因没?”朱太守继续问。

“回大人,解释了好几遍,奈何那老家伙不听!”

朱太守给了身边胡班头一个眼神,胡班头会意,走到老头儿身边,问那中年男子道:“官府的通知,你知道不?”

“回官爷,小人早就听说了!”

胡班头扇了中年男子两耳光,骂道:“既然知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中年男子握着发热的脸庞,委屈地说道:“官爷,小的在劝阿爹离开,故此……”

胡班头把中年男子从老头儿身边扯开,骂道:“让这老东西被洪水冲走算了,真是不知好歹!”

“你到底走不走?”胡班头喝道,老头儿抬头看了胡班头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显然他不为所动,胡班头用手提起老头儿,正欲给他几巴掌时,刘彦却叫了一声“住手”,他走过去拉出了老头儿,接着对周围的乡亲说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几句,此次洪水来势汹汹,上游的潼家坝已经决堤,要不了多久,洪水将会到达这里,但是我们看看自己的沱江河与街市,河道狭窄而且店铺位置低,洪水不仅能够涨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甚至连整个资州桥都可能淹没!”

人群中发生一阵唏嘘议论之声,刘彦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大家别不信,你们知道上游的潼家坝蓄水量有多大吗?他抵得上十个龙水溪的水量!”

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议论之声,在资城百姓眼里,龙水溪江面宽阔且深不见底,即使是再厉害的水手,见了龙水溪都心存敬畏。刘彦接着说道:“如今官府提前得知洪水消息,千方百计抽调人员劝导大家撤离,目的就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位百姓,不想让任何一位百姓因为洪水而家破人亡,我们的朱太守都赶到了现场,你们大家好好看看我们的父母官!”

朱太守向群众拱手示意,许多百姓跪了下来,呼道:“叩见太守大人!”

刘彦继续说道:“我说几点希望大家记住,第一,如果你们中有人不撤离到高处,就可能会造成家破人亡,劝导的衙役也将因此送命;第二,如果资州城因为洪水而造成重大人命,你们的父母官朱太守不仅官运前途葬送,甚至可能会被革职查办;第三,如果河流沿途有太多死人和动物的尸体,可能会引发重大的瘟疫流行;第四,如果百姓没了,国家的土地没人耕作,国家收不到赋税,国家也跟着遭殃了。所以我劝劝各位,现在是官府通知你们撤离,你们如果还认可我上面说得几点,你们还认可你们的父母官朱太守,那么就请各位给官府一个面子,给朱太守一个交待,大家听从衙役的劝导,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朱太守听完,跪了下来,众多百姓发出一阵惊诧之声,朱太守慷慨说道:“各位百姓,各位乡亲,我是资州太守朱亮亮,我十八岁考中进士,二十三岁进翰林院供职,如今外放在资州已有很多年,虽多年不升迁却乐在其中,因为我在这里做官很愉快,感谢乡亲们的拥戴和支持,我在此跪向乡亲们,唯一对大家有一个请求,希望乡亲们听我一句话:恳求大家赶紧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为了你们的安全!”

这时老头儿走到朱太守面前,他扶起朱太守,接着又跪在朱太守面前,并且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惭愧地哭道:“都怪我这老东西,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撤离,家没了就没了,命很重要啊,对不起,太守大人!对不起,太守大人!”

朱太守赶紧止住老头儿,说道:“老人家,这又何必呢,官府虽然是下的撤离命令,尽管事情十万火急,但若有不明白的,我们还是要给你们及时讲道理说清楚!”

这时老头儿面向周围的群众,呼道:“太守英明,太守万岁!”

众多百姓呼道“太守英明,太守万岁!”,许多百姓簇拥着太守,听从衙役的劝导,纷纷撤离到高处,静静等候洪水的到来,而朱太守又及时采购舟船、雨具、布匹、粮食等,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极端情况。

刘彦顺着资城河边一路走,终于听到了铜锣的敲击声,他赶紧追了上去,拦住前方瘦弱的身影,却发现并不是若雪,不免心中平添几分失落,他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敲铜锣的姑娘,大概这么高?”

男子答道:“她走了!”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她扔下铜锣给我就走了,我哪知道她去了哪里?”

刘彦心底泛起一阵失落,接着问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男子指了指东边,说道:“她向东走了,大概有一会儿了。”

“好的,谢谢你!”刘彦向东继续走,他忽然又想起姨娘在河边开了一家店铺平乐坊,心中担忧店铺的店家和伙计等没有撤离,便朝着平乐坊走去。

“快快快,大家动作麻利点!”伍萍萍向搬运货物的伙计说道。

“前面那辆车赶紧走,另一辆马车过来,真是急死人了!”平乐坊的佟掌柜催促道。

伍萍萍抬头一看,刘彦正走了过来,她放下手中的布匹,走近刘彦说道:“刘公子,你怎么来啦?”

“我把消息通知官府后,担心姨娘这边的店铺,所以过来看看!”

佟掌柜看见了刘彦,忙过来汇报道:“彦少爷来得正好,小人想给你汇报一件事儿,这里的布匹差不多搬完了,但是留在后院的织机,却是不方便运走,搬与不搬,全凭彦少爷做主!”

刘彦问了一下时辰,心知时间已经来不及,便说道:“织机就不要搬了,按照官府的通知,我们本应立即撤离到高处,奈何十三坊是干娘的心血,我又不忍心它化为乌有,记住,我们现在只装这剩下的最后一趟马车,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好的,一切都听彦少爷的!”佟掌柜说完,便去督促各个马车捎运货物的状况。刘彦对伍萍萍问道:“萍姑娘,你看到过小羽姑娘没?”

伍萍萍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见过干娘后,便赶到平乐坊这边,刘公子,你在河边寻过小羽姑娘没?”

“她想必是看到官府已经组织众多衙役协助劝导百姓,便不再担心就扔下铜锣离开了!”

伍萍萍笑道:“如此说来,至少证明小羽姑娘没什么危险,刘公子,你看,最后的马车都装满了,还剩下一些布匹呢?!”

佟掌柜走过来说道:“彦少爷,剩下的一些布匹,多是成色较差的,如今所有马车已经装满了!”

“非常好,辛苦佟掌柜了,现在立刻锁上门,大家都赶紧撤离吧!”

看着一辆辆搬运布匹的马车离去,刘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对伍萍萍说道:“今天辛苦你了,萍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在幽暗的圣灵井内,只见虺妖侧躺在紫晶宝座上,蛇身人形,十分妖娆妩媚,她是汉安地界蛇国的国王,名唤冷苏汐,身边靠着一位蛇身人形的妖怪,名叫寒啸,看来是她的情人,冷苏汐对手下一蛇妖吩咐道:“将那鲶妖给我捉上来!”

“今天洪水将冲破西陵桥,这也意味着,禁锢我们的封印会彻底解除,我们吃了鲶妖,功力大增,便有望和鲶鱼国王一较高下!”冷苏汐说完,哈哈大笑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之内。

寒啸说道:“汐汐,鲶鱼国王是天帝亲封的,我想要不要从长计议,我怕……”

“你怕什么?难道我冷苏汐还比不上那下贱的鲶妖么?想当年,是那该死的龙王置我的母亲于不顾,母亲身遭数道天雷而死,天帝为什么不替我们母女主持正义?而我只能躲在幽暗的圣灵井不见天日!”

寒啸又说道:“虽然你吃了鲶妖,可以获得龙鳞,但是没有洗髓圣莲,也不能虺化为龙。”

冷苏汐轻蔑地看了寒啸一眼,接着说道:“洗髓圣莲就藏在鲶妖的巢穴龙水宫,只要打败了鲶妖,洗髓圣莲便唾手可得,最近,我又听到了一个美妙的传言!”

“什么传言?”寒啸问。

“苌弘化碧的故事你听说过没?”

“从小我耳濡目染,不过这和我们讨论的有什么关系?”

冷苏汐脱下身上的披肩,露出更加完美的身材,她握住寒啸的手,又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苌弘一生忠于朝廷,后蒙冤被人所杀,传说其血化为碧玉,我最近看了《女娲九言》的记载,才知道,那碧玉磨为粉吃下,照样可以达到洗髓换骨!”

寒啸欣喜地说道:“也就是说,没有洗髓圣莲,只要有了苌弘碧血,照样可以虺化为龙?”

冷苏汐挣脱开拥抱,摸了摸寒啸的嘴唇,笑着说道:“你真聪明!”

“如此说来,有那些圣物存在,我们二人双双跻身龙族,便指日可待!”

冷苏汐笑着说道:“是啊,我看只要等我们都化为真龙,那龙王还能拿我们怎么办,即使他不让我们入龙族,天帝也会下令给我们身份!”

这时一位蛇妖上来禀告道:“禀告虺王,鲶妖已押在洞外!”

“将鲶妖带上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遵命!”蛇妖去了不久,便推着若雪到了冷苏汐面前。蛇妖喽啰命令道:“见了美丽至圣的虺王,还不赶紧跪下?”

若雪盯着灰暗的圣灵井,只见紫光浮动,周遭有不少蛇妖,分布在洞穴的高低各处,若雪面向冷苏汐,瞧见她那美丽的面庞,头上隐隐生长着两只龙角。若雪骂道:“臭蛇妖,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将捣毁你的妖穴,让你们陪葬!”

“你父亲是谁啊?他能有多大本事?”

“我父亲是鲶鱼国国王,天帝亲封的!”

“哈哈哈,他不过就是一只肮脏的鲶鱼精,勾搭了龙王……老龙妖的女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点也不怕!”

若雪盯着冷苏汐,说道:“看来你是知道我的家事,你到底是谁?丑妖怪,快放了我!”

冷苏汐走近若雪,给了她两巴掌,骂道:“贱妮子,你敢说我丑?”

“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我不妨告诉你吧,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冷苏汐,是东海龙王与蛇妖的私生女,母亲因为生下我元气未恢复,最终渡劫失败,算起来,我和你母亲也是姐妹了,而你羽若雪,是我可爱的侄女,哈哈哈,冤孽!”

若雪一脸不可置信,说道:“既然你是东海龙王的私生女,你便要遵守天道,争取早日化龙成仙,如果你一意孤行,外公他不会放过你!”

冷苏汐捏了捏若雪的脸蛋,说道:“聪明的……侄女,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想要化龙成仙,奈何,奈何啊!”

“奈何什么?”

“奈何那老龙妖他不认我,他没有向天帝请旨,我的身份一直得不到认可,他甚至害怕我出现在九天坏了他的名声,反而在我的圣灵井入口,也就是西陵桥下,加了数十道封印,我就一直……一直在这不见天日的圣灵井内度日如年!没有谁知道我的存在,或许只有他,还有你的父母,知道有我这么个孤苦的虺妖存在罢了!”说完,冷苏汐已经泪如雨下,她是个可怜的虺妖,从小没有父母疼爱。

若雪情不自禁有些同情眼前的虺妖,也是她可怜的“小姨”!若雪说道:“你放了我,我一定向外公请旨,恢复你作为龙女的身份!”

冷苏汐不可置信地望着若雪,说道:“就凭你?!你母亲都被龙王开除龙籍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去劝导那老不死的龙妖?”

这时寒啸撺掇道:“汐汐,别相信她的鬼话,她就是在拖延时间,还幻想有人来救她,我们现在就杀了她,你万不可心慈手软!”

冷苏汐警惕地看了寒啸一眼,骂道:“混账东西,我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我自有主张!”接着她用手抬起若雪的下颌,说道:“啊,你是真的美啊,就和我当年一样,我在最美丽的年华里,被囚禁在圣灵井里,没有谁欣赏我的美丽,如今想要再有你这般美丽的容颜,确是再也可能了。”,她又哭道:“都怪那老不死的龙王,是他逼迫我的,他没有给我任何一丝丝的父爱,我对他只有深深的恨!”

冷苏汐哈哈大笑一番,对若雪说道:“我起初也是同情你母女,我甚至还求过羽风想抱抱你、亲亲你,我知道你母女和我同是可怜人,不过都成往事了!就在我知晓了他给你赠送的龙鳞,知道他给你的水魂袋,我明白一切都变了,我不仅更加仇恨那老不死的,我也恨你母女俩!”

若雪劝道:“仇恨和嫉妒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你好歹也流淌着龙血,只要你放下仇恨,好好修炼,我相信一定有机会飞升成龙!加在你宫殿上的封印,我会请求外公解除!”

冷苏汐笑了笑,说道:“你太幼稚、太天真!当我发现,只要吃了你,我不仅可获得龙鳞,还会功力大涨,并且拿到洗髓圣莲,不日我将化龙成仙,我何必要等待那漫长而不可知的未来!”

若雪感觉到十分震惊,她说道:“你觊觎我们鲶鱼族的圣物洗髓圣莲?我父亲不会给你的。”

“谁说我问你父亲要?我会杀了你的父亲,踏平龙水宫,就算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拿到洗髓圣莲!”

若雪轻蔑地一笑,说道:“冤孽!执迷不悟的虺妖,你就吃了我吧,但求你若有朝一日化龙,能除去你的怨气和戾气!”

冷苏汐伸出双手,正要使动妖术,却听洞外一个蛇妖气喘吁吁跑来说道:“禀……禀虺王,鲶鱼精带着一众妖兽打进来了!”

鲶鱼国国王羽风带着鱼妖蟹将闯入圣灵井时,却见冷苏汐用匕首抵住若雪的脖子,羽风喝道:“冷苏汐,你赶紧住手,别伤了我的羽儿!”

“羽风,现在你的女儿在我手里,你若再敢向前几步,我就刺进她的脖子!”

羽风慌忙止住脚步,说道:“冷苏汐,我们龙水宫和你们圣灵井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害我羽儿?”

冷苏汐质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不清楚?你用密术堵住我们圣灵井与龙水宫的通道,毁灭了原本属于我们蛇族的圣地——天泉洞!”

“我用密术堵住圣灵井与龙水宫的通道,目的是防范我们鲶鱼族侵扰到你们蛇族,我毁灭天泉洞,是我的上峰下的旨意,只是按命行事!”

“按命行事?你奉谁的命?天帝还是龙王?他只是怕天泉洞里,还留着当年母亲和他在一起的证据吧?所以就要毁了吧?!”

冷苏汐落寞的脸色忽然转为怪笑,说道:“他有本事指使你来欺负我,为什么没本事亲自来杀我?他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来把我杀了一了百了?如此,这留在世间唯一可能影响他的污点就没了啊!”

羽风有些歉疚地说道:“冷苏汐,当年我攻打天泉洞,实在迫不得已,因为当年羽儿正经历鲶鱼成精的初劫,龙王……岳父来信说只要毁了天泉洞,他就可以替羽儿挡下三道天雷,羽儿当时太弱小了,我担心她……对不起!”

冷苏汐哭道:“我的母亲没了,他又不要我,我就剩下唯一的天泉洞苟延残喘,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们为了一己之私,逼迫我逃亡,毁掉了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天泉洞,我就只能逃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圣灵井,他还不放心,将我封死在这里,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羽风惭愧地低下头,然后说道:“冷苏汐,是我对不起你,不关羽儿的事,你只要放了我的羽儿,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冷苏汐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羽风,看在你当年让出圣灵井的份上,我姑且认为情有可原,你自己说得,什么条件都答应我。”

羽风回答道:“只要放了我的羽儿,我什么都答应!”

“好,我要你交出洗髓圣莲,并且羽若雪……她身上唯一的龙鳞,也得交给我!”

羽风说道:“洗髓圣莲我可以给你,但是龙鳞,你得问羽儿!”

若雪哭道:“父亲,她实在可怜,我愿意将龙鳞给她,哪怕这是外公能给我的十分罕见的礼物!”

羽风对冷苏汐说道:“冷苏汐,你听到了吗?羽儿愿意将龙鳞给你,你还不快放了她?”

惊诧的冷苏汐轻轻收了一下刀子,说道:“快将东西给我,并且立下毒誓!”

羽风先进行了立誓,继而拿出装有“洗髓圣莲”的盒子时,小小的水晶盒里,如鸽子蛋般大小的圣莲闪闪发光,整颗圣莲雪白无暇,宛如一颗珍珠,它却比珍珠的光芒还要强大,他用妖力将水晶盒推到冷苏汐的面前,说道:“这就是洗髓圣莲,我们鲶妖族仅此一颗,它的药力非常强大,不到化龙的最后阶段,万不可轻易食用,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若雪也伸出手,恋恋不舍地摘下龙鳞,一片龙鳞与一颗洗髓圣莲悬在半空,两者的光芒交相辉映,在幽暗的圣灵井,显得那么耀眼,冷苏汐收下龙鳞和洗髓圣莲后,哈哈大笑,然后收住刀子,将若雪一掌推了出去,然后说道:“羽风,你不要忘记今天立的毒誓,你们欠我的,从此一笔勾销!”

幽寂的庭院传来一缕缕乐声,程小晚抚了几曲古调,又开始研究新写的曲子,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于是放下瑶琴,对旁边的丫鬟银湘说道:“弦也不对,音也不对,或许董师父可以帮我破解?”

银湘答道:“小姐,你新写的这首曲子,想要讲述一个什么故事?我感觉乐声太复杂了,董师父恐也未必懂得。”

“不会的,她绝对是有什么乐理没有告诉我,不然这一首新曲子,我琢磨这么久都弹不对!”程小晚说道。在程小晚四五岁时,有幸遇见一位女乐师名叫董兰,她进入程夫子家传习程小晚乐理,直到程小晚已掌握了大部分音乐弹奏技巧,才留下几本乐理书,劝慰程小晚勤学苦练,不可生疏辍习,然后离开程府开启她的云游之旅。

银湘问道:“小姐,董师父云游四海,你怎么能找到她?”

“我现在才知道,董师父是苌弘圣人的第三十四代传人,她教我的,都是古瑶琴乐理,和我们如今的瑶琴乐理有所不同,不过这没有什么,董师父这样做,我想自有用意。而且我还听说,在距离州城约三十余里处,有一个书岩洞,据说有一位琴艺高人隐居于此,我想,或许是董师父的住所,趁现在有空,我想出城一趟瞧瞧。”

这个消息并没有令银湘感到惊喜,她担忧地说道:“小姐,如今州城外面洪水渐涨,人心惶惶,路途还有些远,我怕……”

程小晚向银湘生气地摆了一个脸色,然后说道:“你如果不愿与我同去,我便独自一人,以后你想让我放你出去,和那个魏……魏诚,可就……”

“别……小姐,我什么都听你的!”银湘羞涩地垂下头,然后说道:“小姐,我这就悄悄准备马车,还有化妆什物!”

等主仆二人出了程府,进入一所银湘熟识的万花楼,待程小晚化妆完毕,则翩然似一位潇洒英俊的公子哥,程小晚还颇为自负对银湘说道:“小妮,你看本公子可中你意?”

银湘嫣然一笑,勾住程小晚的肩膀,然后调戏道:“公子,今天和我进了书岩洞,再也不许出去了,且过我二人世外桃源的生活!”

程小晚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还没有完全融入现在的装扮角色,一把推开银湘,故作生气地说道:“臭丫头,魏诚若见到一位陌生公子哥和你私会,还不把你的腿打断?”

银湘顶嘴道:“我可不怕,只是公子若被某个姑娘看上了,我可管不了!”

“呸呸呸,才不会呢。我们赶紧出去办正事要紧!”

两人刚刚走下二楼到了地面,却见一年轻公子拉住银湘,笑道:“哥哥今天就点她!”

“呸,不要脸的东西!”银湘推开张大虎骂了一句跑开了。

“嗨,什么玩意儿?!”

万花楼的主事胡莲赶紧过来,拉住张大虎赔礼道:“张公子,那是新来的小妞,还不懂规矩,等我们调教好了,再给你安排,今天还有更好看的哩!”

程小晚听闻张大虎的名字,头也不回地出了万花楼,而银湘则遮住脸面慢慢走出去,留下张大虎一脸的狐疑,张大虎接着对胡莲说道:“给我叫两个红牌来,今天本公子心情不好!给其它弟兄们安排好!”

“好嘞,好嘞!”胡莲接过张大虎的银子,然后吩咐道:“叫小桃、小荷出来陪张公子,叫一众姐妹出来,让其它几位公子挑选!”

坐上马车后,程小晚对银湘说道:“幸好没被张大虎纠缠,我的银湘,不然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是啊,小姐,我们得加快行程了,不然熬到晚上回不来。”

程小晚指了指马车前面,贴近银湘小声说道:“你得叫我程公子,记住了吗?”她又清了清嗓子,拉开马车的帷幕对马夫吼道:“小哥,搞快点,我们赶时间!”

驾车的小伙是个慢性子,不高兴地回道:“公子,欲速则不达,况且到书岩洞的路途七弯八拐,稍不注意就会走错。”

“你如果在一个时辰内到达,本公子奖励五十文钱!如果超过一个小时,可就啥奖励也没有!”程小晚对车夫说道。

“如此甚好,谢谢公子!”车夫高兴地挥动鞭子,驾驶马车十分积极。等程小晚回到银湘身边,银湘小声说道:“公子,我租马车一天也才三十文钱,你却出价奖励五十文钱,亏大了!”

“该死的小妮子,你怎么不早些说?”

“小姐你也没有问我啊!”

“哎,不说了,你看看新的曲子,我休息一会儿。”程小晚将曲子甩给银湘,独个儿躺在衣服包裹上睡去,直到下午才到达书岩洞所在的天水镇。

天水镇距离州城偏远,不过百姓众多,约有五十万人口,处在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此镇虽名义归州府管辖,却实际是一个独立的封地,由文川郡主紫绮统揽一切司法、刑狱、赋税等,所以当地百姓和官吏只听从紫绮的命令,她所在的宫殿居于河边且靠近山体的一部分,名为碧霄宫。

在一幅不大不小的画纸上,一位盘陀坐像的少年,临近河流,他的对岸是稀稀疏疏的房屋,像深处于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紫绮又画了一遍,就连身边的丫鬟绿竹也觉得她是个花痴。

“郡主,你几乎每天都要画一遍,这画中人到底是谁?”绿竹问道;紫绮抬起头,她约莫二十三四岁,脸庞圆润而白皙,眼睛里像装满了星光,闪烁而美丽,她缓慢放下画笔,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在我的梦中,尽管如此,但是我却知道画中小镇的名字,叫罗绳,距离天水约百里!”

绿竹问道:“郡主,我看你画的小镇并不奇特,如何又断定是罗绳?”

紫绮莞尔一笑,指着画中的景色,说道:“你看这幅画中,有一棵古树很奇特,中间躯干呈‘半月’形,另外这座跨河石桥,上有龙、象、麒麟等巨石脑袋,我走遍了周围数百里,也只有罗绳小镇才合榫!”

“既然郡主梦中的场景是在那里,为何不在罗绳去常住等待?万一哪天碰见了,郡主的梦也验证了。”

紫绮摇了摇头,笑着答道:“你不懂,我梦见的场景,正逢元宵灯会,我现在去,遇见他的机会很小!”

“灯会好啊,郡主,等到了元宵节,我想要和你一起逛逛!”绿竹撒娇道。

紫绮敲了敲绿竹,说道:“看把你高兴得,距离灯会还早着呢,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紫绮将画作收了起来,徘徊了一圈,说道:“我记得好像是一盒莲子,又或者是一盒珍珠,我必须找到它,那对他对我,或许很重要!”

“为什么呢?”

紫绮答道:“梦中,我记得坐的船被巨浪掀翻,灵魂被困河下深处的一座宫殿,眼看要被一个怪物杀害,是他挺身而出救了我,并送我一盒宝物,说吃了它可以起死回生,当他和我离开水面时,邀请我共同游罗绳古镇、逛元宵灯会,我们刚过了桥,转身却发现他不见了……”

绿竹叹息了一声,说道:“梦中既是分别,郡主何必再执着呢?”

紫绮答道:“你不知道,梦往往和现实是反的吗?”

绿竹细细思考了郡主的话,忽然惊喜道:“郡主,这么说来,可能你才是女英雄,拼尽全力救了他,最后……最后让那位公子以身相许?”

紫绮会心一笑,似乎被人猜中的心思,却并不承认,反而说道:“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不过,我想那个宝物盒子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它。”

“郡主可有线索?”

“宝物听他介绍,是从书岩洞得来,但是我考察了几次山洞,却是一无所获!”

绿竹忽然豁然开朗,她说道:“哦,我明白了,郡主半年前请命来到这天水镇,竟然是因为书岩洞所谓的宝物而来?!”

“不然呢?让我住在如此落后的小镇,就为每天欣赏日升日落?就为欣赏夜空星辰?就为欣赏细雨与晴空?”

“那肯定不是,郡主自然还有更高的追求!或为民请命,或救济众生,或修桥修路,总之,都是帮助老百姓的。”

紫绮噗嗤一笑,说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高尚,我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按照理想的生活活着就行啦!”

紫绮想了想,对绿竹说道:“绿竹,我刚刚说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天和我走一趟书岩洞吧,悄悄的……”

绿竹心领神会,说道:“放心吧,郡主,我绝不说出半个字,今天陪你去,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紫绮与绿竹离开了碧霄宫,抄小道往书岩洞走去,从碧霄宫到山顶的书岩洞,也仅仅只有二三里,故此两人并没有乘坐马车。当主仆二人行至半路时,却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路上的泥土随着车轮飞溅,弄脏了紫绮的衣服,她虽贵为郡主,望着马车扬长而去也无可奈何,只得骂几句又继续前行。

下了马车后,程小晚望着岩洞上方的三个大字十分欣喜,她眺望远方铅灰色的天空,舒展一下四肢,眼前美景令人目不暇接,过了一会儿,她对车夫说道:“小哥,你在外面等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车夫看到程小晚牵着银湘的手进入了书岩洞,偷笑了一下,转头自言自语道:“孤男寡女来到书岩洞,会发生什么事?呵呵……哈哈!”

紫绮到达了书岩洞前,不经意间瞧见了洞旁的那辆马车,想到自己一身的脏衣服都是拜那马车所赐,走近吼道:“车上的人,有种给我出来!”

车夫从马车里面出来,瞧见是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生出几分好感,他说道:“姑娘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绿竹反驳道:“小子,你适才驾驶马车,弄脏了我们俩的衣服,你要立刻道歉!”

车夫打量了两位姑娘,思考了一下说辞,才说道:“姑娘,对不起,我驾驶马车弄脏了你的衣服,给你道歉,但是呢,我要给你说明,今天赶车那么快,却是雇我马车的一位公子催促的我,并非我的本意!”

“公子?……他人在哪里?”紫绮问。

车夫指了指书岩洞,说道:“就在这山洞里,你要找他赔礼道歉?不过……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他刚刚带了一位姑娘,手牵手肩并肩进去了!”

“你什么意思?”绿竹反问道,责备车夫不懂规矩,然后对紫绮问道:“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紫绮想了想,心生怀疑,她转头对车夫道:“你就在外面守着,我们进去看看!”

车夫心想我又不是她的下人,以命令人的口吻令人很不爽,正要发怒却见一位姑娘递来了铜钱,慌忙赔笑收下,并弯腰保证在洞外默默等候。

从书岩洞一路进去,洞里时阔时狭,流动着一股清凉的冷气,时有紫色浮动,直走到一处石壁大门处,只见一位圣人石像栩栩如生,直和真人身形大小无异,紫绮打量着石像,却见石像上有一些文字泛着金光,绿竹问:“郡主,圣象人物是谁?”

“他是苌弘,一位琴艺精湛了得的乐师!”

“他和书岩洞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了,等以后我慢慢给你解释,石壁大门似乎被人打开了,我们赶紧进去。”紫绮说完,和绿竹刚刚穿过去,大门却忽然闭上,惊得两人心惊肉跳,但前方还有路途,两人不得不继续前进,又穿过了几处机关,才终于听见声音传来。

紫绮沿着巨大屏扇般的钟乳石边缘看过去,只见一位白发老妇躺在石壁旁边,两位年轻人跪在老妇身边,只听一位女子的声音哭道:“师父,你不要离开我,我带你下山,找最好的名医医治你,你别丢下徒儿……”

“来不及啦,晚晚,徒儿,为师即将离开这人间,却还能见到你,我很欣慰,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老妇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由于石体相连,岩洞空旷隔音不强,故此紫绮还能听得真切。老妇瘦弱的手臂徐徐抽出,递出一个如香炉形状的盒子,虚弱地说道:“这只盒子里,装有一只千年蟾蜍,你得用白蚁喂它,每日四次。它身上的蟾酥,是毒药却可以解世间奇毒,在它的肚皮上,用蝌蚪文写有苌弘谱写的《蟾宫曲》,只有在元宵才会显现出来,你要好好参悟,或许对你有用!”

程小晚将师父董兰抱在怀里,哭道:“师父,徒儿不许你走,你不能不管徒儿,我要你好好活着,听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银湘一旁劝程小晚道:“小姐,董师父身受重伤,已经不可能……”

“住口!师父她不会的,一定……一定还有救的!”

乐师董兰积蓄住最后的力气,对程小晚说道:“晚晚,徒儿,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悲伤,我将去往……去往……音乐……诞……诞生的……的地方!”

董兰的手臂滑落,只听得几声蟾蜍的叫声,与程小晚的哭声混合在岩洞回响。绿竹靠在紫绮身旁,悄悄问道:“郡主,那千年蟾蜍,莫非就是你梦中的宝物?”

紫绮说道:“不像那件宝物,可是岩洞空空如也,恐怕也只有那么一件宝物了。”

“郡主,要将宝物抢夺过来?”

“当然了,那可是千年蟾蜍!世间只此一物。”

“可那是人家师父临终之际送她的耶!”

紫绮瞪了绿竹一眼,说道:“别废话,我们赶紧蒙上脸,冲过去!”

没等程小晚反应过来,紫绮已经将刀逼近她的面前,说道:“交出宝物,可以饶你主仆二人不死!”

程小晚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此刻的她已经尽显女子装扮,她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千年蟾蜍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你拿它想做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我今天必须要得到千年蟾蜍,而你如果乖乖就范,我就放了你们,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紫绮威胁道。

“东西可以给你,但是我告诉你,此物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如果它因为你毁坏或者消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面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程小晚不得不妥协。

紫绮哈哈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将它照顾得好好的,有胆量,我等你来取。”

程小晚取下刚刚得到的宝物,扔给紫绮,委屈地抱着师父的遗体大哭起来,而紫绮与绿竹则抄另外一个洞口出去,紫绮不想遇见门口那位车夫,当她们刚刚出了洞口,却感觉一股强大的烟雾席卷而来,主仆二人双双昏倒过去。

洪水过后,不少百姓开始清除店铺、街面等污泥,州城逐渐恢复往日的商业气息,傍晚临近,夕阳染红了房屋和绿树,刘彦走到街上,看来来往往的游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突然轻微一侧身,却见首饰摊前的女子,竟然是若雪,他走近咳嗽两声,打招呼道:“巧啊,竟有幸在这里遇见你!”

“好久不见,刘公子!”若雪回答道。

“那日……你不辞而别,让我找了好久,你说说是什么情况?”

若雪捏住首饰,缓慢答道:“那日,我……我按照刘公子的吩咐,买了铜锣劝导老百姓,后来遇见我的……小姨,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所以我匆匆离开了,我为我的不辞而别向你道歉,让刘公子担心了!”

刘彦说道:“哦,原来如此,小羽姑娘没事就好,害得我白担心一场,咱们……相处也有些时间了,也算是朋友,我请你去酒楼吃饭。”

“好的,那就多谢公子了!”若雪与刘彦边走边聊,向一酒楼奔去。

点了几道下饭菜后,刘彦接着又说道:“给我们来一份这里的特色菜,来只红烧鲶鱼!”

若雪听闻于此,还如何能下咽?她连忙制止道:“刘公子,我不吃鱼!”

“为什么?”

若雪想了想,然后讲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只鱼儿名叫紫菱,她遇见了一位公子,公子长年在溪水边读书,紫菱目睹公子的容貌,情不自禁生出爱慕之情,她求妖魔将她变成人,让她可以和公子相遇相爱,妖魔满足了她的要求,可是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她的身体将献祭给妖魔化为灰烬,就为了那三天时间,她宁愿化为灰烬,所以每每想到这个伤心的故事,我便不忍心吃鱼……”

刘彦听了低头沉默不语,若雪问道:“公子,我们还要吃鱼么?”

“今天不吃了!”

若雪开心一笑,说道:“来,我们今天喝酒,庆祝你帮助数万百姓免遭洪灾!”

刘彦高兴地说道:“只是微薄之力罢了,你也有功,来,喝酒!”

两人吃饭直到晚上,酒楼外面灯火点点,夜晚的街市格外热闹,到处都是嘈杂声,许是因为资州抗洪得力,无一人伤亡,故此处处展现一派庆祝气象。出了酒楼后,刘彦说道:“小羽姑娘,今晚州城格外热闹,听说有舞龙表演,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若雪欣然答应,跑在前面,时而选些美食,时而选些胭脂,时而买些首饰,活拨得像一只兔子,两人终于到达了活动舞台,只见四周有燃烧的火把照亮夜空,一条黑龙与一条金龙伫立在两旁,各由二十多位身着奇装异服的青年托举着,两条龙时而追着龙珠舞动,相互争抢,时而飞舞盘旋,变化万千。一不小心,刘彦和若雪被挤进了舞台中心,外面是两条飞舞的龙包围旋转,里面两人却四目相对,不得不相互搀扶才能站稳,若雪欲脱身离去,刘彦赶紧拉回抱住她,贴近她的脸说道:“别动,你一动,整个龙舞就会身形大乱,可能大家还会受伤!”两人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四目相对如星辰闪烁,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天上月亮和星辰的光辉柔和,龙舞被拉长了许久许久,直到表演结束,刘彦才伸开双手,手指划过柔软的头发,松开女人的身子像松开一团棉花一般瞬间失去了饱满。

龙舞结束之后,便是烟花表演,若雪凝望着飞腾起的烟花,惊喜地说道:“烟花好美啊,你看前方!”

“是的,好美,我们过去看看吧。”刘彦牵着若雪的手,向远处的烟火方向走去。两人走累了时,在一棵歪倒的大树上坐了下来。

“小羽姑娘,你学过诗没?”刘彦问。

若雪疑惑地看了刘彦一眼,说道:“小时候,母亲教过我几首歌,我背给你看!”若雪拿了一根树枝在手,读道:“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刘彦欣喜异常,他没有想到,其实若雪也是有学习过诗的,他高兴地说道:“刚才你背诵的,是爱情诗!”

“它讲的是什么意思?”若雪问。

“讲的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若雪疑惑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哦,我懂了!”

刘彦问:“说说看呢?”

若雪拉住刘彦的手,笑着说道:“就像我和你,牵手在一起没有分开!”

“对,愿我和你可以一直像这样,永不分开!”刘彦回答道,两人抬头凝望着夜空的星辰。

梦境中,白发老妇端坐于碧色宫殿的宝座,身边有两位仙气飘飘的奴婢,老妇对伍萍萍挥手示意道:“萍萍,你过来,快到我身边来!”

伍萍萍凝望周遭的宫殿,眼下之繁华宫殿,自与往日梦境不同,她说道:“婆婆,你今天为何是这身打扮?”

旁边一婢女答道:“见了嫘祖娘娘,还不赶紧行礼?”

嫘祖娘娘示意两位婢女下去,然后拉着伍萍萍坐在宝座上,说道:“萍萍,我引你入梦,为的是将我毕生的心血《仙针璇玑术》传授于你,唯有你配得上它。”

伍萍萍赶紧起身跪下,说道:“婆婆,我得你指点一二,便已感激不尽,岂敢再拥有你无上的秘诀奇术?你给的礼物太重,萍萍不敢贪图!”

嫘祖娘娘扶起伍萍萍,她轻轻一挥手,《仙针璇玑术》的所有内容全部垂于天幕,她指着那金光闪闪的文字,说道:“《仙针璇玑术》共有九式,每一式都蕴含宇宙的哲理,它不仅仅能助你纺织更加精美的作品,还拥有自然仙力,可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希望你好好领悟,谨慎使用!”

伍萍萍继续拒绝道:“婆婆,请你还是收回成命,另传他人,萍萍只想做个普通人,万不能担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重任!”

“要是有一天,你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还要拒绝我的好意吗?”嫘祖娘娘假装生气地说道。

“婆婆,你的意思是?烦请你明示一二!”

嫘祖娘娘劝慰道:“天机不可泄露,你我既有师徒缘分,我传你《仙针璇玑术》,你不必觉得亏欠我,到你功成圆满之时,自然会报答于我!”

听闻于此,伍萍萍再不敢拒绝,跪下道:“婆婆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待伍萍萍行完大礼,嫘祖娘娘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如今《仙针璇玑术》垂于碧空,你且坐于我的宝座之上,我将先为你洗髓伐骨,让你拥有催动它的仙力!”

一眨眼功夫,嫘祖娘娘又将无数的仙力注于伍萍萍的身体中,她提示伍萍萍道:“存神泥丸,丹田炁升。神之所至,炁亦往之。”

嫘祖娘娘接着传授道:“心神凝聚,精神尽极。仙针走蛇,龙舞九天……”

等伍萍萍收住气息、习完奇术,嫘祖娘娘说道:“萍萍,你可记下了九式的法则?”

伍萍萍点点头,说道:“婆婆,一字一句,我都记下了。”

“如此甚好,你不愧是……我的嫡传弟子!”嫘祖娘娘笑着说道。击碎天幕的《仙针璇玑术》内容后,嫘祖娘娘拉着伍萍萍说道:“走吧,我带你转转我的云仙宫!”

凝望着层层叠叠的仙宇宫殿,尽显优美的线条美感,勾勒出一派鳞次栉比的雄壮气势,伍萍萍说道:“婆婆,如此繁华的城市宫殿,人间怕是没有了!”

嫘祖娘娘会心一笑,说道:“那倒也未必,人间倒是有几个地方,可以媲美仙家庙宇,有人说‘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我想那样的城市,堪称天府之国,和仙家宫殿已经没什么差别!”

伍萍萍欣喜道:“婆婆,要真有那么好的地方,我宁愿在那座城市过一辈子。”

嫘祖娘娘答道:“只可惜,我们神仙和你们人一样,都要受一定的时空限制,永远也住不进想要的最佳时空!”

这时,一位婢女递上了一个盒子,交给嫘祖娘娘说道:“娘娘,请你收取天蚕!”

嫘祖娘娘接过盒子,查看了一下盒中蠕动的天蚕,欣慰地点点头,吩咐婢女下去,欺骗伍萍萍道:“萍萍,我将天蚕交给你,你好生保管,它在天上死活不肯化蛹,真是气死人了,只想吃人间桑叶的懒虫,你带着它好好喂养,就作为你的玩伴吧!”

伍萍萍弯腰说了谢谢,见嫘祖娘娘面上的忧愁加重,情不自禁地问道:“婆婆高居天宇,还有什么忧愁的?”

嫘祖娘娘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萍萍,不管你处于什么时空,处于什么生活状态,都要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要奢求什么最好,只有让你的生活过得有意义,那就是你活着的价值!”

伍萍萍握紧嫘祖娘娘的手,答道:“谢谢婆婆,你让我明白了,生活的意义,我想,以前我是混沌的过日子,现在有了你的指点,我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想让我的世界因为我而美丽!”

嫘祖娘娘将伍萍萍拥入怀抱,说道:“你明白就好,但也不要着急,慢慢来,我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

伍萍萍疑惑得问道:“婆婆说这话是何意?”

嫘祖娘娘流下一滴泪,“萍萍,你要照顾好自己,记住我说的话,婆婆走了!”嫘祖娘娘话刚说完,便化作一缕金色的飞烟消散,伍萍萍独立于一棵五色的桃树前,她哭道:“婆婆,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伍萍萍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身处于熟悉的绣房,身旁一个黑漆的盒子半开半闭,有只金光闪闪的蚕在蠕动,而屋子前面那座神像的眼眶似有泪水流出,她跪着爬到神像面前,哭道:“婆婆,我一定认真研习《仙针璇玑术》,不辜负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十一

圣灵井的紫气愈发充裕,冷苏汐正为虺化为龙做最后的修炼,那片龙鳞的力量在扩散,一旦嵌入她的身体连为一体,龙鳞将为她重塑鳞甲的生命之源!寒啸将一碗药汤捧给冷苏汐,说道:“汐汐,赶紧喝下这洗髓圣莲汤!”

冷苏汐接过汤药,说道:“啸哥,可惜只有一份洗髓圣莲汤,龙鳞也偏此一片,要是多出一份,我定要给你,让你亦化蛇成龙,我们在天上做一对神龙夫妻!”

寒啸脸上的神色微微蹙动,他说道:“汐汐,你的愿望是有朝一日变成神龙,我所做的一切若有助你实现愿望,我就心满意足,我相信只要勤加修炼,我早晚会在天上与你相见!”

冷苏汐放下汤药靠在寒啸身上,哭道:“有你这句话,我很欣慰,等我化龙了,愿摘下一片龙鳞与你,并寻找至上宝物,助你化龙!”

偷看过《龙水秘藏》的寒啸自然知道冷苏汐说的是天方夜谭,他也知道只有龙王的本体鳞片才能起到作用,于是劝慰冷苏汐道:“汐汐,我相信你说得一切,很快就要到月圆十五夜,只有那晚你可借助月亮之力偷渡化龙,来,我喂你,赶紧把汤药喝了!”

在寒啸的甜言蜜语之下,冷苏汐吃着汤药感觉别有味道,似乎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她吃完后,寒啸替她抹抹嘴巴,说道:“汐汐,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满身清凉,头脑有些昏沉!”冷苏汐托着脑袋答道。

寒啸哈哈大笑一番,神情变得狰狞,他笑道:“冷苏汐啊冷苏汐,你简直太天真了,现在,你是不是感觉腹中有一股绞痛之感?”

冷苏汐忽然面目痛苦,她质问道:“寒啸,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

寒啸摔出一个盒子,里面一只千年蟾蜍跳了出来,他答道:“我知道,普通药物对你根本没有作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千年蟾蜍,从它身上刮下的蟾酥,外加十多种毒药混合,药效翻了数百倍,哪怕你是虺妖,也将命丧九泉!”

冷苏汐流下了眼泪,她咆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寒啸不屑一顾的嘲笑,说道:“你问我为什么?毒妇,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你将我看作是你的奴仆,把你在别处遭受的痛苦施加在我身上,我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了,我是谁?我可是女娲的后人,比你不知要尊贵多少倍,仅仅因为我和你一样,被天上那群蠢货捉弄命运,导致沦落于此,你我本该相携相助,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就因为妖术比我强,就要压制我,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么窝囊!”

冷苏汐哭道:“当年要不是我救你,你本该被猪妖吃掉,我以为你会念着我对你的好,以为多年来对你不离不弃的照顾会让你感动,以为我们的感情都是真的!”

冷苏汐喷出一口鲜血,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哭道:“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我本该好好保护你,奈何娘如此大意,让你还没有出生便要与娘共赴黄泉,孩子,不要怕黑,有娘在,娘在……”

寒啸的脸色瞬间转为震惊,他走过去抱住冷苏汐,问道:“你说什么?谁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冷苏汐绝望地看着寒啸,说道:“寒啸,我恨你、诅咒你,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寒啸的眼神变得模糊和恍惚,疯态地笑道:“我们的孩子!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本该告诉你,我一旦虺化为龙,我们的孩子也将化成龙种,可惜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汐汐,对不起,是我自私自利,汐汐,求你原谅我!”

“放开我,我不想死在你的怀里!”冷苏汐恶狠狠瞪着寒啸,喷出更多鲜血,她的身体无力的挣扎,流尽最后一滴眼泪直到最后死亡!寒啸现出妖蛇本体,张开血盆大口,面对着冷苏汐的尸体闻了闻,接着一口吞噬了下去,他又化作蛇身人形,怒道:“老龙王,都是因为你,羽若雪,都怪你!你们等着,我会找你们报仇雪恨!”

得到冷苏汐生命本体的寒啸,拥有了那片龙鳞,可是冷苏汐和孩子却神形俱灭,当他含着泪水喝下那碗洗髓圣莲汤,也就只需等待月圆之夜偷渡化龙。然而他怨恨,他不愿留给羽若雪任何鲶妖化龙的机会,于是第二日,若雪作为“鲶妖”身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资州城。

十二

“死鲶妖,滚出去,臭鲶妖,滚出去!制造水患的鲶妖,滚出去!”无数群众围在若雪的身边骂道。

刘彦拦在群众身边,大声说道:“大家冷静、冷静,若雪她不是鲶妖,她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群众接着骂道:“鲶妖兴风作浪,制造了水患,所以才会提前通知我们逃避洪水,刘公子,你可别被鲶妖迷惑了!劝你赶紧离开鲶妖!”

“对,赶紧离开!”群众附和道。

伍萍萍站出来劝道:“大家听我说,当洪水来临时,我和小羽姑娘,还有刘公子一起全力抗击洪水,小羽姑娘若是鲶妖,又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努力抗洪拯救大家的性命呢?她若是鲶妖,完全可以不管百姓的死活!”

一群众吼道:“鲶妖亲手制造水患闯下了大祸,当然想着平息,不然就会天怒人怨,现在鲶妖原形毕露,劝大家团结一致赶走鲶妖,不然资州还会遭罪!”

“赶出鲶妖,还资州一方太平!”群众附和道。

这时程文渊走出来,问若雪道:“羽姑娘,你到底是不是鲶妖?你若是鲶妖,还是老实承认吧,只要你离开资州,我保证百姓不伤你分毫!”,他又流泪道:“我听传言说,你吃掉了老夫的小女晚晚,就因为她和我的弟子刘彦走得近,呜呜呜……”

刘彦走过去安慰程文渊,说道:“夫子,你别听信传言,小羽不会伤害小晚的,就算她是鲶妖,也是一只善良的鱼妖,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伍萍萍对百姓道:“小羽姑娘在资州生活了这么久,她若是鲶妖,这么久了,大家难道看不出来吗?”

若雪没法承认作为“鲶妖”的身份,她委屈地说道:“我没有伤害小晚姑娘,水患也与我无关,我根本就没有伤害过百姓!”

一群众质问道:“你敢不敢承认你是鲶妖?敢不敢对着苍天起誓你不是鲶妖?你连承认自己是鲶妖的勇气都没有吗?”

“敢不敢承认你是妖怪?到底认不认你是妖怪?害人精!”群众问道。

若雪泪如雨下,她摸摸自己的水魂袋,恨不得立刻钻进去,不想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她哭着说道:“我没有做过坏事,我不是害人精!”

群众骂道:“你就是害人精,滚出去!你个害人精,滚出资州城!”

这时若雪握紧了水魂袋,引发了周围群众的恐慌,一群众说道:“大家远离这个鲶妖,她身上的是夺命袋,就是她放出的洪水!”

群众嚷道:“大家一起没收了这鲶妖的夺命袋!”

若雪怒视周围的群众,说道:“袋子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你们别逼我!”

“就是要逼你,死鲶妖,你个杀人性命、偷盗宝物的害人精!”程小晚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他走到了程文渊身边,抱着父亲痛哭不已。

程文渊喜极而泣,他问道:“我的女儿,你还活着!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小晚松开父亲的肩膀,对着周围的群众,指着若雪道:“我告诉大家,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鲶妖,杀死了我的董兰师父!”

“啊,一代著名乐师,竟然命丧鲶妖之手!”旁边群众叹息道。

若雪反驳道:“程小晚,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的什么董兰师父,我为什么要杀她?”

一块鲶鱼皮从程小晚衣服中掏出,她扔在地上,骂道:“这是你当时作案留下的罪证,就是这个妖妇,她不仅杀死了董兰师父,还夺走了董兰师父交给我的宝物——千年蟾蜍!”

“什么千年蟾蜍?你把话说清楚!”若雪质问道,她接着又说道:“我没有害死什么董兰师父,也没有抢夺什么宝物,这里面定是有误会!”

伍萍萍也劝道:“仅仅凭借一块鲶鱼皮,我想还不足以证明就是小羽姑娘做的!”她又问程小晚说道:“小晚,你是否亲眼看到是小羽姑娘杀死了董兰师父?”

程小晚愣住一旁,她确实没有亲眼目睹董兰师父受伤的经过,她说道:“她偷走了千年蟾蜍,为的是吸取蟾蜍身上的太阴之力,借助月圆之夜飞升化龙!”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偷过什么宝物,也没有想飞升化龙!”若雪哭道,她转向群众哭道:“乡亲们,我承认我是鲶妖,一只与你们为邻为伴的鲶妖,一只与你们亲密无间和谐相处的鲶妖,我羽若雪愿向天起誓,我绝对没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百姓的事情!”

群众嚷道:“终于承认了,鲶妖害人,大家合力赶走害人精!”

程小晚不屑一顾,说道:“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看,这是什么!”她掏出一册竹简,名为《龙水秘藏》,羽若雪看到竹简感到十分震惊,她质问道:“我家的《龙水秘藏》,怎会在你手里?快还给我!”

群众议论纷纷,猜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竹简,刘彦问道:“小晚,你手里拿着的那是什么,和今天的事情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册竹简记载,羽若雪实为鲶妖一族,他们居住在龙水宫,只要盗取了我们资州两样宝物,就可以凭此化鲶为龙!”

“到底是哪两件宝物?”群众问道。

程小晚回答道:“一件是董兰师父身边的千年蟾蜍,一件是藏于文庙中的苌弘碧血!”

“啊,苌弘碧血?过去一直以为是传言,没想到还真有!”群众议论纷纷。

程文渊耸了一下肩,叹息道:“我算是明白了,若雪姑娘,你以前出没州城,原来是一直想寻找苌弘碧血,现在又杀害了董兰师父夺取千年蟾蜍,目的就是想满足你飞升成龙的贪念,幸好我的女儿晚晚识破了你的阴谋!我要告诉你的是,苌弘碧血绝对不会给你,不仅我不会答应,就算是苌弘圣人在天有灵,也不会答应满足你那自私的愿望!”

若雪哭着说道:“夫子,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千年蟾蜍,也不会要苌弘碧血!”她走近刘彦,啜泣道:“公子,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向你隐瞒了身份!请你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我就要离开你了,心中竟然生出一种痛苦,一种忧伤,一种不舍,人妖殊途,愿你多多珍重!”

“我相信你,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还你清白!”

若雪摇摇头,化作一条鲶妖升在半空,《龙水秘藏》也跟着她一起,落入了城中的河水中消失不见。

……

若雪飞入龙水宫,进入羽风的书房,眼见女儿归来,羽风欣喜道:“女儿,来父亲这边坐坐!”

等坐了下来,若雪将《龙水秘藏》放在父亲面前,悲伤地说道:“爹,《龙水秘藏》记载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羽风感到十分震惊,她安慰女儿道:“对不起,女儿,这么残忍的事实,还是让你提前知道了,父亲无权再担任鲶妖国王,我明天宣布,你将担任下一届鲶鱼国国王!”

若雪靠在父亲肩膀上哭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心情,质问道:“爹,你为了得到千年蟾蜍,为什么要杀人?还有你为了要得到苌弘碧血,还会到文庙杀人?”

“女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鲶妖一族谨遵天条,岂敢杀人?”羽风一脸疑惑,接着说道:“小羽本性善良,定不会以牺牲……他人性命换取鲶鱼化龙!”

“面对着《龙水秘藏》的秘密,你还不肯承认么?今天我被州城百姓骂为害人精,他们都以为是我想飞升成龙,所以才杀了著名乐师董兰师父,他们以为我混迹州城,是在寻找苌弘碧血!”

羽风感觉到十分震惊,他翻开了眼前的《龙水秘藏》,说道:“这本《龙水秘藏》是假的,你从哪里得到的?”

若雪一脸不可置信,如果说这册竹简是假的,那就说明程小晚说得不是事实,她向父亲询问道:“爹,你确定这竹简记载是假的?”

“假的,竹简所说完全是一派胡言!”

若雪转悲为喜,她笑着说道:“这么说来,爹并没有杀人,我们鲶妖,也没有飞升成龙的传说了。”

羽风镇定的说道:“我当然没有杀人,我有时在想,恨不得烧掉《龙水秘藏》,让那个秘密永远消失!”

“你想烧掉什么?你难道忘记了历代鲶妖一族的祖训?”九英走了过来,她抱住若雪,安慰道:“几天不见,感觉我的女儿瘦了许多!”

若雪靠在母亲身上,又搂住父亲,说道:“爹,娘,我想,以后不去人间了,就踏实过自己的鲶妖生活!”

忽然若雪听到了一声龙吟,又在她耳畔化为一个老头儿的声音,那么熟悉,她赶紧说道:“爹,娘,孩儿累了,我休息去了。”

才刚刚出了宫殿,若雪便化为一条鲶妖飞升而出,她来到了熟悉的河边,老龙王正在河边站着,若雪靠近他一把抱住,哭道:“死老头,这么久了,你都不来看我!”

老龙王哈哈一笑,说道:“我的乖羽孙,你一定想死我了吧,我受罚!”一片龙鳞从他身上被拔下,他放在若雪的手里,说道:“这片龙鳞你收下,就当是老头子的赔礼!”

若雪哭道:“外公,你别拔自己的龙鳞,一定很疼吧?我不要龙鳞,我只要你陪着我,常来看我!”

老龙王笑着说道:“你要想永远陪着我,就得收下这一片龙鳞,他们都没有资格化龙,唯有我的乖羽孙,才真正该飞升成龙,成为我身边的龙子龙孙!”

若雪捶打了一下老龙王,撒娇道:“死老头,你别偏心,你若爱我,我的父亲母亲也要化龙陪在你身边,我的小姨也要化龙!”

老龙王推开若雪,生气地说道:“那虺妖罪该万死,她已经神形俱灭了!”

若雪从欣喜转为失落,她质问道:“老龙王,是你杀死了我的小姨?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老龙王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小羽,我没有杀她……你小姨,她是被蛇妖杀死的。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她,我心中只有我的乖羽孙!”

若雪泪如雨下,她没有想到可怜的小姨冷苏汐,竟然会被身边的情人杀死,对小姨不幸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她收下了那片龙鳞,对老龙王哭道:“你高高在上,不愿承认小姨,但我羽若雪承认,我不仅承认,我还要为她讨回公道,等我化龙的那一天,就是蛇妖殒命的那一天!”

看着若雪头也不回的离去,老龙王倒了下去,他本可帮助自己的虺妖女儿过上平静的生活,或者帮助虺妖女儿早日化龙,可是直到虺妖女儿殒命才发现一切都晚了,他胸前藏着虺妖女儿一缕神识封存于琥珀晶石中,终究还是不舍得虺妖女儿灰飞烟灭。

……

已经到了月圆十五夜,又或者是某个元宵佳节?这一天,程文渊把刘彦叫到了身前,说道:“爱徒彦儿,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刘彦问道:“师父,你有什么事情,弟子愿洗耳恭听!”

他带着刘彦进入了文庙,举着火把走到幽兰赋碑前,说道:“你和我分立两边,搬开这块石碑!”

刘彦不解地问道:“师父,你这是要做什么?”

程文渊说道:“我们从文川郡主那里得知,杀死董兰师父的并不是羽姑娘,我们都误会她了,但是《龙水秘藏》记载得很清楚,羽姑娘或与苌弘碧血有缘,如果得不到苌弘碧血,她将无法飞升化龙,如今我们只有取出苌弘碧血,拿去赔礼道歉,抵消对羽姑娘莫大的冤屈,也算是苌弘碧血的功劳!”

“夫子,这么贵重的圣人遗物,苌弘碧血不需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吗?”

“苌弘的精神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我们现在赶紧取出苌弘碧血,助羽若雪姑娘飞升化龙,她是个好姑娘!”

刘彦跪倒在地,说道:“谢谢师父成全!弟子一定将苌弘碧血交给小羽姑娘!”

幽兰赋碑被分开,中间一块水晶盒里,放有一块带着血丝的碧玉,夫子拿出说道:“苌弘碧血存了数千年,如今,该是到了有缘人的身上了!”

刘彦接过苌弘碧血揣在身上,刚走到文庙门口,却遇见了拿着灯笼的伍萍萍,问道:“伍姑娘,你怎么在此?”

伍萍萍看了程文渊一眼,对刘彦说道:“公子,我知道你想要到龙水宫去,可你是凡人,根本到不了那边!”

这时,不料旁边又走来程小晚,竟是一身夜行衣打扮,她对刘彦说道:“彦师兄,我对不起若雪姑娘,我想跟你们去,亲自给她说一声道歉!”

程文渊却厉声训斥道:“小晚,你是一介凡人,跟着他们去作甚?简直是胡闹!”

伍萍萍会心一笑,对程文渊说道:“夫子,就让她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程文渊拱手感谢,终于说道:“好吧,伍姑娘,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他们两个了!”

待程文渊离开后,刘彦对她们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十三

龙水溪边的夜晚,有闪闪烁烁的灯火,刘彦伫立江头,凝望一眼天空的圆月,他转头对伍萍萍说道:“伍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伍萍萍拿出两件蚕丝披肩,递给刘彦道:“公子,你们二人得穿上天蚕披肩,有了它,水火不浸!”

“这么贵重的礼物,萍萍姑娘从何处获得的?”程小晚欣喜地问道。

忽然,从伍萍萍的衣服中钻出一个蚕宝宝悬在半空,它不仅有一双翅膀,还闪烁着强烈的光芒,开口说道:“我乃蚕神后裔,如今已认萍萍仙女为我的主人,你们手里的天蚕披肩,就是我吐的丝织成的。”

伍萍萍笑着说道:“天蚕宝宝,一会儿到了水下,你就走在前面,替我们照亮夜路,现在我得启动阵法,劈开水幕!”

“好的,主人!”天蚕宝宝点头答道。

伍萍萍念动神诀,对刘彦说道:“公子,你们赶紧闭上眼睛!”

进入水下,步入一座辉煌的宫殿大门前,众多珠贝将周围辉映得如同白日,宫殿上三个大字“龙水宫”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只见两位鲶妖拿着武器喝道:“何方妖孽,竟然敢擅闯我龙水宫!”

“两位大哥,我们是若雪的朋友,特来此地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一声!”刘彦说完,取出若雪曾送给他的一块美丽珠贝交给鲶妖。

一位鲶妖答道:“你们且在殿外等候,我立刻通知公主!”

不一会儿,就看大门开启,只见若雪头戴珍贵的冠饰,身披一身白色飘逸的衣服,她久久伫立于大殿门前两眼含泪,刘彦走近若雪,将她拥入怀中,说道:“小羽,对不起,我都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若雪哭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资州百姓的事情!我没有!”她啜泣了几声,又问道:“龙水宫为水下渊泽,你们怎么过来的?”

天蚕宝宝扭动了一下脑袋,似乎难以理解刚才人的迷之行为,刘彦解释道:“是伍姑娘启动法阵,又仰赖天蚕披肩,才能在水下行走自如!”

“谢谢你,伍姑娘!”若雪看了伍萍萍一眼,身旁的程小晚突然跪下,哭道:“若雪姐姐,对不起,是我当初冤枉了你,求你责罚我吧!你要打要罚都行,只求你原谅我当初的无知和愚昧!”

若雪走过去扶起程小晚,温柔地说道:“晚晚妹妹,你何必如此!我根本就没有责怪于你!”

四人开心携手进入宫殿,天蚕宝宝悬在半空好奇地盯着周围的一切。进入若雪的房间水晶殿后,刘彦取出苌弘碧血,说道:“小羽,今晚是月圆之夜,你收下苌弘碧血,赶紧吸取月亮的太阴之力,争取偷渡化龙!”

若雪摇摇头,答道:“这礼物我不能收,它是资州百姓世世代代遗存的宝物!”

“这是夫子特意交代我要送给你的!”刘彦答道,程小晚接话道:“若雪姐姐,你就收下吧,我可以作证,父亲确实说要将苌弘碧血送给你!”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如果趁着今夜化龙,公子,我将永远与你天人相隔!”若雪哭道,又接着说道:“蛇妖寒啸害死了我的小姨,夺取了龙鳞,他若今夜偷渡化龙,或将报复我们鲶鱼族!为了我们鲶鱼一族的安危,我又不得不争取早日化龙!”

伍萍萍掐指一算,慌忙说道:“不好!蛇妖今夜在鲸吞太阴之力,他还有千年蟾蜍相助,小羽姑娘,我们得赶紧去阻止他!”

“蛇妖现在何处?”若雪问。

伍萍萍答道:“据我推算,蛇妖仍在圣灵井内,龙水宫和圣灵井只有一墙之隔,小羽姑娘,你可知道那条密道?”

若雪点点头,说道:“小时候我走过那条密道!对付蛇妖的事情,是我们鲶鱼一族的恩怨,我不想连累大家,麻烦你们现在速速回去吧!”

“小羽姑娘,对付蛇妖我们或许能帮上忙!”伍萍萍说,她接着解释道:“千年蟾蜍是小晚师父留给她的,小晚定有法子降服它,而我继承了嫘祖娘娘的仙术,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可惜我是一介凡人,帮不到大家的忙!”刘彦叹息道,这时伍萍萍却说:“公子,你有守护天蚕宝宝的重任,它虽有无上灵力,可惜却十分脆弱,你只要护住天蚕宝宝的身体,让它的灵力传递给我们就行,任何妖力是伤不到你身体的!”

“如此甚好!我们赶紧去阻止蛇妖,万一他提前化龙,对若雪是巨大的威胁!”几人说着,便直奔圣灵井而去,遇见被封印的石墙,伍萍萍催动法术一掌劈开,石墙瞬间崩塌,显现出紫光浮动的圣灵井。

一路经过无数障碍,扫除无数蛇妖的禁区,终于到达圣灵井的中心溶洞,只见宝座上,龙头蛇身的寒啸,全身大半个身子已经化为龙形,千年蟾蜍吐出太阴灵力正在助他化龙。寒啸对大家的闯入颇感意外,他发出龙吟般的叫声,说道:“羽若雪,我今夜就将化龙,你们鲶妖一族,就等着陪葬吧!”

“你休想!今夜我就要手刃你这个妖魔,替我小姨报仇!”若雪答道。

寒啸吐出烈火,伍萍萍幸好施展《仙针璇玑术》挡出,连忙说道:“小晚,你赶紧弹奏琴曲,先降服千年蟾蜍,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程小晚取出瑶琴,坐下弹奏琴曲,她苦心钻研,实际已经自悟了《蟾宫曲》的奥秘,琴声飘出,凶煞的千年蟾蜍不再吐出太阴灵力,而是一蹦一跳,朝程小晚的琴音走去。寒啸气急败坏,又转头向羽若雪吐出烈火,虽有伍萍萍全力格挡,终究将羽若雪重伤在地,若雪吐出一口鲜血,苌弘碧血摔了出来。

伍萍萍暗呼不妙,心想莫不要功亏一篑?而刘彦则赶紧扶住羽若雪,心疼地问道:“小羽,你没事吧?”

寒啸使出法术抢走苌弘碧血,瞬间击为粉碎,碧血化为金光闪闪的碎屑漂浮,他大笑道:“我已经毁了苌弘碧血,羽若雪,我看你还如何化龙?”

寒啸又使出蛇尾,企图用尾巴杀死刘彦,他的尾巴都还没有近身,却逼出刘彦的法相,反而被逼退数丈开外,他不敢相信,一介凡人竟然还有如此尊贵的前世法相。伍萍萍连忙说道:“公子,小羽姑娘如今身受重伤,苌弘碧血已毁,我们赶紧撤退!”

“想跑?没门!你们一个都别想走,都得死!”寒啸集中念力,从龙头喷出熊熊烈火,伍萍萍虽使出法术阻挡,天蚕宝宝却突然飞身抵挡在前,被烈火灼伤,化为一只蚕宝宝落在地上。伍萍萍哭道:“我的蚕宝,你为什么这么傻?”

这时九英和羽风突然闯入,若雪呼道:“爹,娘,你们赶紧救救……我的朋友!”

羽风走过去扶住若雪,哭道:“对不起,女儿,都是爹无能,爹来晚了,你坐好,爹马上输送灵力为你疗伤!”

九英摸着女儿的脸庞,哭道:“女儿,娘要助你化龙,就是今夜!娘离开后,希望你好好保重!”

“娘,你要做什么?女儿不想化龙!”

寒啸哈哈大笑,嘲笑道:“羽若雪,你娘要自焚炼化龙珠,以龙珠之力助你化龙,她若成为你吞噬的龙珠,你娘将灰飞烟灭!”

“你骗我,你这个妖魔,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寒啸阴冷一笑,说道:“那是《龙水秘藏》记载的,你若不信,就等着你娘自焚吧!”

羽风开始替若雪疗伤,说道:“女儿,你赶紧集中心神,不可分心!”

“娘,不要自焚,女儿要你,不要龙珠!不要……”若雪哭道。

千年蟾蜍已被程小晚降服,伍萍萍与程小晚,联合千年蟾蜍对寒啸发起了攻击,竟然打成了平手,九英见状坐下赶紧催动龙魂,掌中燃起一团烈火,她双眼含泪,直到化为一颗龙珠,钻入了若雪的身体,若雪发出撕裂的惨叫,全身被强大的龙珠之力灼烧,她的身体很快化为龙形,飞舞在圣灵井的上空,一条金龙旋转翻飞,吐出巨大的火焰喷向寒啸,寒啸在瞬间化为灰烬。

外面雷声大作,金龙化为人形而下,跪倒在羽风和刘彦面前,哭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娘!”

……

黄昏,夕阳染红了青山,若雪靠在刘彦身边,说道:“夕阳真美啊!”

刘彦答道:“是的,我喜欢夕阳,不管是山间夕阳,还是大漠夕阳,都是如此的美!”

若雪哭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彦哥哥,人神道殊,我得走了!”

刘彦想要抱紧若雪,却见若雪瞬间化为一条金龙飞旋在半空,低空凝望而不舍离去,刘彦哭道:“小羽,你别走!”

金龙摆了摆头,转身凌空离去消失不见,刹那间电闪雷鸣,接着大雨落下,刘彦望向前方,只见文川郡主紫绮正笑着撑伞而来,他回头一顾,却见程小晚伤心地在雨中哭着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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