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

买 菜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像无根的飘萍一样，纷纷扬扬，落在坚硬无比的水泥地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白地毯。

下班的时间到了，郑琦推着自行车，走出机关，一翘腿，骑上车，朝菜市场奔来。五分钟后，他来到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菜市场。

“卖白菜啦，卖白菜啦，白菜便宜啦，一块钱三斤。”随着小喇叭响亮的喊声，郑琦情不自禁把目光转向这个不断喊叫的地方，看到一群男男女女围着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妇女，抢着购买白菜。

买菜的人们纷纷抱起一棵棵白菜，不停地“咔嚓，咔嚓”掰着包在外边的绿莹莹的菜叶，直至露出雪白的、干净的菜心，才放在电子秤上，然后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电子秤屏幕，仔细看着上面所显示的数字，一分一厘都算得很清。一会儿，他们一个个砸吧着嘴唇，带着微笑，离开菜摊，一边走，一边满意地说：“这儿的白菜不错，价钱也不贵。”

郑琦看到这种情况，停下车，把车放在一旁，锁好，拔出钥匙，挤进人群堆中，抱起一棵大白菜，咔嚓一声，把一片又长又绿的菜叶掰下来，扔在铺陈在地的单子上，接着又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你不能再掰了。”卖菜的老头忍不住了，开始搭腔，只见他一张黑黢黢的脸，额头上满是一道道皱纹，一双昏花的眼睛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中年妇女站在他的身边，说不准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儿媳妇。

郑琦惊异地问：“怎么了？”

老头蹲下来，从单子上捡起绿色的菜叶，无比心痛地说：“这么好的菜叶，又嫩又绿，能吃呀。”

郑琦指着刚刚离去的人们，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能掰，我为什么不能掰？我又没搞什么特殊。”

“是没有搞特殊，可这些菜叶又鲜又嫩，价格又这么低廉，你们城里买菜人不能太不像话，能吃的菜叶掰掉就浪费了。”老头嘴唇哆嗦，双手颤抖。

郑琦把菜放在冷冰冰的地上，气哼哼地说：“买卖俩心，公平交易，你愿卖就卖，不愿卖拉倒。”

老头双眼瞪着郑琦，恨不能喷出火星，无意中刺了他一句：“看你也像一个机关干部，组织平时怎么教育你的？你说这话，脸红不脸红？”

“你？”一股子怒气冲上郑琦的脑门，他刚想发作，中年妇女走上前，拉住他，把白菜过秤，迅速结账，然后劝他离开：“他老糊涂了，你甭给他一般见识。”一句话，息事宁人。

谁知老头不依不饶，嘴里仍然喋喋不休：“你们城里人呀，真不知道农民种菜多辛苦啊。”

一句话说得郑琦脸色羞红，一直红到耳根，他把菜放到车后座，推开车子，悻悻然要离开菜摊，可转念一想，老头的话尽管刺耳难听，但句句在理，回想自己也是从农村进城的，从小跟着父母种菜，没有少吃苦，现如今自己跟着一些没有觉悟的城里人，乱掰农民辛辛苦苦才种出来的白菜，的确有点忘本，有些侵害农民的利益。想到这里，他平抑一下自己愤怒的心情，重新把车子放好，主动走上前，握住老头的手，心平气和地说：“大爷，你上了年纪，多说几句没什么，再说，你说的也没有错，是我和那些掰菜叶的人错了。别的人我管不了，但我能管住自己。为了弥补我的错误，我决定：把我以及其他人掰下的菜叶全买下，你看这样行吧？”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可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要这些被掰掉的菜叶。”老头与中年妇女被郑琦的突然转变和诚挚打动了，喜出望外，然而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相信世上有这样好心肠的人。

“没关系，我毕竟领着一份工资，比你们强。”郑琦蹲下身子，赶紧把那些掰下来的菜叶装进一个大袋子，过秤结账。

老头手里拿着郑琦给的钱，眼角、眉梢挂满灿烂的笑容，千恩万谢，欢欢喜喜把他送走。

郑琦走出老远，依稀听得老头对中年妇女说话的声音：“哎，这个人心眼真好。”他听到后，也不回来辩解，心头只是一热，暗暗想：“自己今天做的这件事，只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老百姓却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真是心中有愧，心中有愧呀。”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飘着，郑琦用力蹬着车，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