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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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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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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别致的判决书

一张别致的判决书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一个地处偏僻的乡法庭上,一场关于是否赡养亲爹的官司正在激烈进行。

法庭庭长长着一张黝黑的国字型脸庞,大高个,一双眼睛射着冷峻、凌厉的目光,看上去很严厉。他手里拿着几张带着油腻的状纸,冲着被告席上一个梳着分头的中年汉子,威严地喊道:“你是不是叫张金友。”

“我叫张金友。”中年汉子镇静地回答。

“现在从事何种职业?”

 “电焊工。”

庭长问了一下中年汉子基本情况,指着旁边座位上一个佝偻的老头问道:“原告张立可是你爹?”

张金友稍微犹豫一下,瞥一眼旁听的妻子,只见妻子射来两道恼怒的、阴森森的目光,他赶紧把头扭向一旁,迟疑地说:“这,这。”

“这什么?”庭长冷冷地问道。

 “我从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他偷偷看一眼妻子,妻子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顿时,他的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得到暂时安慰。

“不,他小子在撒谎。”坐在原告席上的老头突然变得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不停地颤抖,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说得句句是真。”张金友嘴角泛着白沫,一张一合,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你说这话就不怕五雷轰顶,要知道你是个不孝之子,当初就把你捺到尿盆里溺死。”老头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粗野地叫骂。

张金友鼻子轻轻地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我才不怕什么天呀,地呀,雷呀,有本事你把它们统统请来,看能把我怎么样?”

“孽子。”

“老不死的。”

双方开始由争吵发展到对骂,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如果不是法官在场,也许会出现大打出手、不可收拾的现象。

“安静一下。”庭长拿着法槌,在桌子上猛敲一下,气愤地喊了一句,双眼射来两道令人畏惧的目光。

这一招还真灵,双方顿时坐下来,变成闷糖葫芦,但你瞪我,我瞪你,相互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肯服输和让步。

“法庭继续展开调查。”庭长一张黑色的脸突然变得柔和,仿佛与张金友套近乎:“既然你从小就没了爹娘,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是依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才长大成人的。”张金友扭过头,看着妻子,闪烁其词,没有一点负罪感和羞耻感。

妻子翘着二郎腿,得意地一颤一颤,一只手轻轻地富有节奏地叩击桌子,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向他投来欣赏的默许的目光。

庭长的眼睛很厉害,马上发现这个问题,及时提醒张金友:“金友啊,你回答问题的时候,能不能不看老婆的脸色,自主回答?”

“我们家全靠这个泼妇搅合,没有她,金友就不会不孝顺。”一提到儿媳妇,老头张立的气不打一处来。

谁知黑脸庭长白了老头一眼,佯装生气地训了他一句:“你能不能不说话,让金友先说?”然后换上一副笑脸,温和地对张金友说:“我知道你在气头上,难免说错一些话。据我调查,你从小没了娘,是你爹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才把你拉扯大。”

庭长的话触动了张金友的心思,他仿佛又回到童年时代,回想起爹起早贪黑,含辛茹苦,挣来钱供他念书,自己长大后,娶了媳妇。谁知过门的媳妇与爹天天生气,自己夹在中间,日子难熬的很。想到这里,他为难地看一眼妻子,看见妻子正板着一张又长又瘦的驴脸,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盯着他,不禁浑身一个哆嗦,指着张立,颞颥说:“不,他不是我亲爹。”

听了他的话,黑脸庭长心中先是一惊,愣了一愣,续而用讥讽的口吻问道:“他不是你亲爹,那你亲爹是谁?”

“我从来没有亲爹。”张金友内心充满矛盾,抬起头,又低下去,最后又抬起头,鼓足勇气说。

“那你是怎么生的?”庭长满腹狐疑,一脸诧异的神色。

“我是电打的。”张金友被逼无奈,又是抓耳挠腮,又是如坐针毡,好久才从牙缝蹦出一句让全庭人都震惊不已的昏话,就连他的妻子,也吃惊地看着他,至于老头张立,早就气昏了。

再看看黑脸庭长,只见他嘿嘿一笑,不愠不火,不急不恼,诙谐、幽默、机智地说道:“对不起,既然你是电打的,那得掏电费。”说罢,他强抑心中的怒火,腾地站起来,拿起临时拟好的宣判书,朗声念到:

“经过法庭认真调查,张金友素来不孝顺亲爹,而且荒谬宣称自己是电打所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电业法规定,本法庭判决如下:张金友电打所生电费,每月需要缴纳400元。本判决即日生效,如有不服,可在判决书下达十五日后,向上一级人民法院复诉。”

张金友听了判决,顿感天旋地转,瘫倒在被告席上。而那位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操纵他的妻子,十分恼火地抬起屁股,迈着高跟鞋,走至他的身边,鄙夷地睨他一眼,扬长而去,身后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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