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云的诗

曾云的诗

曾云

【作者简介】曾云，笔名凤鸣。90后贵州贞丰人，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解放军生活》《人民陆军》《军队党的生活》《中国青年作家报》《陆军文艺》等多家报刊发表作品。作品荣获国防大学第二届军事文化节作品征集评选活动“军事文学作品入围奖”、“我与建州40年”——庆祝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建州40周年征文活动诗歌一等奖等多个奖项。著有诗集《西南往南是黔西南》《在光荣的忧伤里》。

■归来

从高处俯瞰，万水千山随云去

云朵下的荒原和雪山在目光里远游

行者与过客都在寻找故乡的重量

回望来时路，我们已不再年少

一切流失悄无声息

■飞机从雪山上飞过

跨越千山万水，大地如此沉重

远望雪山，雄鹰已远走高飞

难解抵达之谜，我在飞机上

沉默着欢喜。人间都是草木

我的体内长着一棵树

■回到故乡

桌子上摆满母亲精心准备的饭菜

像逢年过节一样，亲友相聚的时光

在场的人，都必须酒足饭饱

怀乡人归来，与自己人在一起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是我

我一直是我，无论年代多么久远

去向何方？又从哪里归来

老友重逢，在靠近石头与花朵之时

我们的时光是不可不说的青春不再

我们的往事是可有可无的证据不足

喝下相敬如宾的酒，我依然是我

我们都保持着热爱，比如种花种菜

又比如饮酒喝茶，写诗做饭，甚至

收藏天涯海角的石头沙子和记忆

看清了对方的醉态，我不愿醒来

雨滴和鸟鸣叫醒了我的窗户

我是我，归来不再是少年的我

渴望逃离的按捺不住的心境

是一辈子无法承诺的难以抵达

连日多雨，我内心的庄稼地变得湿润

布谷鸟吟唱千万遍，深入每一座山头

母亲离不开土地，将种子与粪料合并埋葬

新芽长成看见了希望。父亲去浙江回来了

今年的果子还算饱满。不忘初心我还是我

这些年啊，我一直在告别：与城市，与山村

与父母，与亲友，与爱人，与自己……

■翰林花园记

入居翰林，我首先想到了李白

想到诗仙的诗歌与名声

他常常月下独酌《将进酒》

弟弟安家落户于翰林花园

择居二十七层顶楼

他时常在县城的午夜小酌

我从西藏回来了，亲友常聚

推杯换盏，喝下了最烈的酒

我突然诗情画意起来，因为

他的家里摆放着我创作的诗集

以及我从远方带回来的

西藏的石头

■亲爱的小孩

亲爱的石头，难念的经

是稀奇古怪的秘密武器川流不息

是根深蒂固的是非对错难以述说

亲爱的石头，面对故乡

你用卑微的身体支撑着家的希望

眷顾的亲人打着他们的如意算盘

存在即人生，欲哭无泪

父亲的散文诗书写言不尽的愤怒

母亲的后花园培植盛放的玫瑰花

世界那么大，渴望逃离

完整的冰冷的和谐的争论的房间

泪流满面的人才能被拯救和遗忘

灵魂摆渡，回家的路一直很远

梦无凭据，我们是亲爱的小孩

■从来不敢仔细看你

你就像是石头

不容易被感动

而我，从来

不敢仔细看你

因为

我的心

是朦胧的

就像对你的爱

也是朦胧的

■徒步万峰林

万水千山总是情。二人徒步万峰林

在一万座山峰之间，拥抱黔西南

就能看见山与山的藕断丝连

■望马岭河峡谷瀑布

地球上最美丽的伤疤

书写黔西南无尽的神话

震撼来者心境

天沟地缝铸就的神奇

描绘黔西南的风情万千

惊喜无处不在

远望马岭河，瀑布姿色

绝美得像陪我行走的姑娘

我如此热爱与着迷

■远望北盘江

宽窄之路通向远方

我们小心翼翼地抵达

只为看见北盘江的奔腾

山川之美归于故乡

高处望远，我的眼镜丢了

也能看见她的神奇美丽

■签名诗集

我为自己设计了个性签名

以代表我拥有自己的符号

在每一本诗集上写下姓名

潦草的字迹，才能彰显

作为诗人的某种狂野

旧诗集是我青春的纪念册

把生活背后的乡愁填进去

定名西南往南是黔西南

不再是秘密，拷问灵魂

我在文字里找寻故乡

购买诗集的朋友们啊

为了致敬故乡或收藏签名

为了黔西南这三个字

云贵万重山，路途遥远

我讲的故事依然很长

■但见群山默

群山无言，我们选择尽量沉默

江河日下，我们远望天空晴朗

沉醉于悬崖边上的清澈与美丽

眼前的群山显露出另一番镜像

峰林所在，我们无需四处流浪

意义深远，我们不会言不由衷

亲近于山水之间的从容和简朴

功成不朽之地是我热爱的故乡

■雨夜思

雨夜，睡眠轻薄

从身上摸到很多处伤疤

一切都值得怀疑

怀疑江湖险恶

也怀疑风雨无情

所有言不由衷的悲喜

我都在用心雕琢

雨夜，大地湿润

山城万家灯火依旧亮着

忙碌者长歌当哭

世界如此吵闹

人和人各怀心事

所有生活轻松又热情

在新旧之间徘徊

雨夜，记忆重构

我想起来一些人的脸貌

浪漫与悲剧共存

看不见的事物

存在于摇篮里

所有的卑微和腐朽

永远的隔着伤疤

雨夜，欲望重生

我喜欢一切干净的事物

身体燃烧又破碎

在陌生的房间

收集无法抵达的孤独

我将继续漫长的梦境

■小城现状

灯红酒绿的小城居住着酒足饭饱的人群

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娱乐方式反反复复

吃饭喝酒打麻将，加班加点到天亮

他们无法满足于自己的婚姻和家庭

也无法满足于稳定工作开的死工资

以及做任何生意都不好赚取的钱财

我看见的蒸蒸日上仅仅是农田变成高楼

无尽空虚的人们渴望自己美梦成真

妻离子散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疼痛

不追求抽什么烟喝什么酒吃什么饭菜

只要烟能够燃尽，只要酒能够醉人

只要能吃饱不饿，只要还有人陪打麻将

其他的先抛之脑后，改日抽空处理

这里的人们，继续玩着他们的游戏

活在他们自己理所当然的境界里……

■太平街西南马店

千里马穿过云贵万重山

以古老的运输方式

将茶盐等商品送抵另一个地方

那是万水千山之间的喀斯特风景

北上贵阳南下入滇

经过一天的行走

驮货的人马抵达太平街

在汪家老屋停留过夜

像古老的放马南山，匆匆的年代

马帮讲述人世间茶马互市的商贾历史

关山难越谁为主，萍水相逢我做东

人马远道而来，云集西南马店

法人汪良臣，为驮货人马提供一切服务

南来北往豪放不羁的旧时代人马

选择在唯一的太平街驿站稍息

历史是江湖的绝唱，像梦无凭据

后来人在一张营业执照的文字中寻找

斯人已逝，关于不复存在的西南马店

故乡太平街的往事不知还有多少

■催婚

我已年过三十。父母白发生

姐弟已婚，他们有自己的孩子

我从第二故乡回到出生地

关于我未婚的这件事情

是母亲心中解不开的疙瘩

为什么要结婚？这样的问题

没有答案。不止一次争论不休

爱情可遇而婚姻不可强求

别人的幸福只属于别人

父亲递给我的烟迅速燃尽

天空为我下雨。我不愿妥协

深夜的啤酒，再一次将我灌醉

■目睹老照片

时光无法倒退。三十年前某一天

母亲与我在贵阳黔灵山拍有一组照片

我被抱着，手里拿着名为津威的饮料站着

那时候的母亲，年轻漂亮风华正茂

摄影师是多年前开相馆的父亲

三十年后，当这一组照片出现眼前

我向母亲询问那一天的往事

母亲说那时候我会走路没得几天

是个调皮的孩子。我没有任何的记忆

因为，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存在

■母亲的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屈指可数

她的信息一直显示未读

因为她不识汉字不懂拼音

她必须依靠记头像

才能分辨到底谁是谁

她的微信支付始终为零

她在家人群里从不发声

因为她不乱用钱怕说错话

她只在铃声响起时

点击听语音和接视频

她的朋友圈不分享粮食

她从来不更新微信动态

因为她在默默关注着儿女

并给他们点一个赞

以表示一位母亲的爱

■我看见了母亲的白发

嘘寒问暖，通过微信视频的方式

从千里之外的故乡母亲的口中传来

这是母亲向我讲述最深沉的爱

思念无期，藏在战士内心的血液

在高原之上营院里诗人的体里流淌

这是我隐藏在生活背后的柔软

睁大眼睛，我看见了母亲的白发

视频里那个身份证年满六十岁的人啊

我必须承认：我长大了，她在老去

■夕阳下的故乡

夕阳下，山峰倒影在稻田里的故乡

黔西南的夏天，云朵与黄昏缠绵

构成美丽的镜像。进入播种的季节

一切物象自由生长，如此宁静

大地呈现一幅画，成为游子一生的眷恋

晚霞映照村庄和田野。故乡老去了

归来不再是少年，梦无数次被唤醒

天空有自己的姿态，草木纵横皆是诗

我热爱夕阳下心爱的故乡，以及

来自故乡和田野的金色的光芒

■解读“恶意返乡”

一切罪恶都始于热爱

一切热爱又归于思念

而扯不断的牵挂里

饱含故乡山川之美

蕴藏亲人嘘寒问暖

面对“恶意返乡”这个词汇

我的内心是一场充满灾难的梦境

因为我：离天更近，离家更远

■行走的光阴

目光森林里

是凋谢后荒凉的野花

是群山下静默的石头

风在这个时候吹进身体

寒冷的辽阔的土地

伴随江河之水

流向远方的黄昏

雪峰神圣，老兵多情

而我的血液里，流淌着

行走的光阴

■清澈的迎接

这世界如此绚丽多彩

这风景特别像那片海

穿越这崇山峻岭

脚步没有停下来

未知的旅途漫长等待

荡漾的心情无尽摇摆

在云天之外徘徊

这是无奈的热爱

清澈的画卷

汹涌澎湃

像故乡迎接

我们归来

■躲在雨里的忧伤

天已经变色

不再晴朗的天空

与悬挂在半山的云朵

融为黑白一体

降落人间的雨啊

一阵一阵的潮湿

一段一段的秘密

填满离群鸟儿的内心

灵魂在路上

心与梦都是境界

被雨水浇灌过的大地

呈现鲜活美丽

雨从不说出忧伤

一条一条的河流

一次一次的乡愁

远游人思念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