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鱼类逆流而上在淡水中产卵繁衍后代,学术上叫洄游。青海湖湟鱼本为淡水鱼,之所以要洄游,是因为高盐度、高碱性的青海湖湖水对其性腺发育、成熟是致命的。只有逆流而上,在上溯河流的过程中,湟鱼的性腺才会逐渐发育、成熟。于是,它们在水流平缓的淡水河道里产卵、生儿育女。小鱼长成后,再顺流返回青海湖。
青海湖环湖地区有数十条淡水河与湖相连,其中布哈河、沙柳河、泉吉河、黑马河和哈尔盖河是湟鱼洄游的主要河道,而青海湖北岸刚察县的泉吉河、沙柳河是观赏湟鱼洄游的最佳地点。每年的春夏之交,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冰雪渐渐消融,雨水增多,河流来水量开始增加,这就为湟鱼洄游创造了条件。一般5下旬至8月中旬是青海湖湟鱼洄游的季节。
2018年6月10日,我与妻又起了个大早,为的是随某户外徒步群到被誉为“鱼鸟天堂,海滨藏城”的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去观赏湟鱼洄游。因没有那么早的公交车,故照例开车到集合地点青海宾馆门口并将车停放在宾馆停车场。
早晨7点我们准时出发。大巴车驶出西宁一路西行,经过多巴镇、穿越湟源峡、经过金银滩(原子城)、穿行哈尔盖,直到进入刚察县郊时稍作休整,随即赶往最佳观鱼目的地泉吉乡泉吉河,返回时又经停另一处观鱼地点沙流河。下午三点半动身回宁,于七点半返回早晨集合地点。此次出行天公作美,全天总体气温适宜、天气晴朗、云淡风轻。下午两点返程驶离泉吉河约三公里时,半小时前悬在头顶那的块黑压压的乌云突降冰雹,霎时大巴车轮子发出蹭蹭蹭的声音,浅绿的草原绣上了耀眼的白色提花图案。这次降雹历时也就三、五分钟,过后即恢复晴好天气。面对如坐过山车似的高原六月天气,满车游人不由得发出了兴奋的惊叹声;这点小插曲更是着实让外地的游客领略了什么是高原天孩儿脸了、什么是“胡天八月即风雪”了。
往返路上,在领队雪梅老师的鼓动下,男女老少竞相一展歌喉,全车欢歌笑语不断,把欢笑带给了大家、更留给了自己。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他们落落大方,为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表演儿歌、朗读诗歌,赢得大家阵阵掌声,充分展示了新时代少年儿童的精神风貌。
贰
近年来,我参加的旅游活动应该算是不少,有短途的、长途的,有省内的、省外的,有一日游、一周游、半月游。但对好多旅游没有特别的感受,平平常常,没有涟漪,没有回味,一回到家,整个旅游就算正式结束了。此次藏城之行却让我感触良多、欲罢不能,于是便有了要写点什么的冲动。
直击心灵的首先无疑是湟鱼坚定的信念、执着的精神。洄游过程中,它们会遇到瀑布、险滩等众多自然障碍,还会遭遇不少的水工建筑物,这些都是阻挡它们前行的拦路虎。泉吉河、沙流河观鱼处,修建有多级逐级抬升的、级差约半米左右的、近乎垂直的跌水建筑物。伫立河岸观察,每到跌水坝前,鱼儿们都奋力冲跃,除少数体格健壮者一次冲跃成功外,大多数鱼难以顺利飞跃而上,有的在半中间就被水流冲下,有的则在快爬上时无法坚持住。由于鱼很多,虽无法看清被打回原点的鱼接连不断的反冲,但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因为没发现一条鱼是顺流而下的。可以断言,在经历无数次冲跃后,有些体质弱的鱼肯定会筋疲力尽的,但它们不知道放弃,也不会放弃,总是一次次尝试着希望越来约渺茫的努力。诚然,这是鱼类的低级动物本能,但我分明看到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和执着的精神,不由得使人感动万分进而检讨起自己。
洄游的湟鱼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团队精神。沿着河岸向上下游望去,在清澈的河水中,黑压压成群结队的鱼群溯水而来、而去,一拨过去,另一拨紧随而来,源源不断,声势浩大,蔚为壮观。驻足瞩目,几十条、上百条不等的一窝窝鱼群在水流平缓的宽阔河面星罗棋布,并随着波光粼粼的水流在悠闲地晃动、嬉戏、养精神,游人不觉忘情其中,仿佛置身于美妙的童话世界。最末一级跌水坝处水流很急,只见两岸的浅水处一疙瘩、一疙瘩的鱼团在死死坚守,任凭激流冲击,“我”自岿然不动,并见机一个个向上游倏倏地冲游而去。在跌水坝前,不断有勇敢的鱼儿从庞大的鱼群跃出向坝顶飞冲而去,真像要不惜一切代价奋力攻下敌方堡垒的勇敢战士。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一条失败了,还有第二条、第三条、无数条。这种坚忍不拔、前赴后继的韧性,正是团队精神的集中体现---自然界的所有小生物都有这种属性,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它们追求的是整体效应。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个自然法则在湟鱼洄游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鱼群千万大军溯流而上,当遭遇瀑布、跌水坝等阻碍时,只有身强力壮者才能冲破一个个险关到达理想的栖息之地生儿育女。而那些羸弱的鱼儿,在经历一次次的冲击后,一部分终因精疲力尽而死去;存活下的因无法逾越的障碍只能放弃努力,退而求其次,在不太理想的地方完成生育任务。从这个意义说,湟鱼洄游其实就是一次种族自我优化的远征。经过“战争”洗礼、生死考验留存下来的湟鱼必定是佼佼者,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优良的遗产基因。正是有了不绝的承前启后,才使湟鱼种群生生不息、不断壮大。
在泉吉河,我们步行到了没有跌水坝的上游一公里以外的河段,此处河道宽阔,水流分成了好几汊,河水清浅,许多小鱼欢快地游动着。根据体型判断,这些鱼儿不可能冲越过几十级的跌水坝到达这里,它们很有可能就是“世居”此处的“土著”鱼。随着河水渐涨,它们定会与洄游而来的湖鱼交锋,定会经历从不欢迎到逐步和谐乃至完全融合的过程,然后带领他们的子孙一并回归浩渺深邃的青海湖。寡水小河,怎比多水大湖,土著鱼的发展壮大是可以预见的。
在震撼、感叹之余,实在难抑自己的愤怒和怜悯之情。下午去沙柳河观鱼时,远远就看见水鸟在河流上空盘旋,惹得游客纷纷举起相机、拿出手机拍摄它们的优美风姿。到河岸后,才将水鸟的本来面目看得清清楚楚:它们蹲守在各级跌水坝上,不失时机地叼食刚冲到坝顶的鱼儿。当筋疲力尽的鱼儿正在庆幸自己的胜利时,怎料祸从天降,可怜的它们甚至没来及体验短暂的惊魂未定,就瞬间成为水鸟的盘中美餐---被三下五除二活生生吞食下去。面对此情此景,愤怒、怜悯之情交织而生。我深知,尽管弱肉强食是妇孺皆知的自然法则,也是维系生物多样性食物链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但还是对这些凶残的水鸟愤慨至极,对这些命运多舛的湟鱼深表同情。物竞天择,何其现实而残酷啊!万物生于天地之间,唯有自强不息,别无出路可言。
叁
此次同行的还有一个从辽宁省来我省的挂职干部,是一位约三十几岁的小伙子,人很精干,口才不错。他没唱歌,但谈了对青海的认识及来青体会,谈得很到位。还有一位从四川慕名来青旅游的中年藏族妇女卓玛,她很有歌唱天赋,也很投入,高低、缓急掌握得很有分寸,高潮迭起,成了最受欢迎的“歌手”。从这两件小事不难看出,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青海的知名度与日俱增,经济、文化全国化使得青海与全国的差距日益缩小。
1987年我刚参加工作后,就到地处泉吉乡所在的布哈河口(系流入青海湖的最大支流)水文站实习,期间多次去过刚察。实习期结束后,又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去过几次,此后再没去过。细细算来,已经有二十七、八年没去过刚察。这次观赏湟鱼洄游,欣赏着车窗外如画的草原风光,着实感受到交通基础设施的质变、草原生态环境的切实改善及沿途人文旅游景观的不时突兀出现。刚察县城则是高楼林立、绿树成荫、广场宽阔、河道整治一新,真是旧貌变新颜,根本找不出当年的印记,俨然是座现代化中小城市。刚察草原的发展变化,真是今非昔比、天上人间啊!
肆
作为一名退休人员,我主张应统筹兼顾工作学习、户外活动、在家休整,并把它们有机结合起来。不应像个拼命三郎一样不要命的工作,更不要无节制的游玩以致玩物丧志,也不能一直埋头走路而不看仰望星空。据此,前不久我提出应推行“5+1+1”的生活方式:五天学习工作,一天到走出户外、亲近自然,一天认真总结、休整。当然,对于在职人员无法严格做到这一点,但在一定时段内应处理好工作、休闲、养精蓄锐的关系。走出户外,就能放飞心情、愉悦身心,就能感悟变化、接触现实,就能丰富阅历、拓展人生。因此,一周七天当中,走出户外这一天是非常重要的。
参加此次观鱼活动的以中老年朋友居多(其实参与每次户外徒步活动的基本也是如此)。他们当中有城里的,有乡村的;有西宁的,有州县的,也有外省市的;有退休的,有在职的,还有自由职业者。大家穿着休闲,自带的午饭精致,拍摄的行头(如女士们的彩色纱巾)时尚、鲜艳,大多数人通明事理、乐于助人、性格开朗、幽默风趣。一到目的地,大家便三五成群地分散而去,兴奋地扑向宽阔、美丽的草原。你看那些五、六十岁的大姐、大妹子甚至年龄更大一些的阿姨,她们或在宽阔的草原上身披(手挥)纱巾摆弄各种模特造型,或齐刷刷地原地跳跃,或三三两两地追逐、嬉戏……她们尽情地、天真地展示着律动的身心,宛如一个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她们亲近自然的好动秉性得到充分展示,健康的体魄得以有效检验,心中的郁闷得以有效释放。把身心袒露在大美的天地之间,是何等的自得、惬意!生命的质量不取决于年龄,而取决于开放的心态。
根据“5+1+1”生活方式,一周只有一天充分放松的时间,因此提前做好必要的功课显得尤为重要。因事先对于观鱼摄影的目的不清,因而在泉吉河我没有拍摄到湟鱼逆水跳跃的场面,好在沙流河总算拍摄到了。通过此次活动,我又一次深深意识到,凡事都要认真对待,不可因为事小或只是例行平常事务而麻痹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