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盛夏的记忆

时光如飞，年华似水，童年的记忆，散落在流失的时间里。最难抹掉的，是那河塘柳荫下，是那盛夏记忆。童年的苦乐，是一缕久违的霞光，抹不去的幼稚、温馨、无忧的模样。

  在七十年代初期,有一段乡村没有电的记忆。盛夏的中午，小伙伴一般会带上草毡，拿把蒲葵扇，来到村东的河塘边乘凉，没有在家午休的。河塘柳荫下，有的四仰八叉躺着，摇晃着葵扇；有的说笑聊天，三五成堆；有的酣然入睡，睡梦草毡之上；有的追逐戏耍，汗流浃背满面琼珠。清澈如镜的池塘，岸沿是垂帘古柳，这里是古河道遗存，是童年小伙伴的乐园。

  盛夏中午，晴空万里，烈日灼灼，骄阳似火，烧熟了半边天。树叶纹丝不动，没有一丝风，阵阵热浪，透不过气来，记忆中会有短暂缺氧。在那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日子, 人们盼望清风，渴望丝丝凉爽。碧波清澈映九天，柳阴树下问谁眠。树下纳凉的人们满脸无奈焦虑，树上知了却在不停地歌唱。顿挫优美而熟悉的蝉鸣，此时此刻，却让人由生一股无名心火，心生厌倦。在闷热、火烤中，小伙伴们开始用脚踹着大树，希望震惊阵阵撕裂的鸣蝉。即使把全身的力气用在脚上，柳树微微丝动，蝉叫还是有增无减，人人却满头大汗。沉闷的气息，没有半丝风凉，即使有股微风，也是扑面热浪。知了还在急促地叫着，小伙伴们无奈地放弃踹树，捡起草毡上的葵扇，拿在手中不停地扇着。即使摇晃的手酸，即使汗水全身浸满，即使扇风风暖面，但蒲葵扇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手中的蒲扇，已经不敢停下来。再没有气力，去跟蝉鸣较劲，去跟大树为难。

  看，树荫下，每人手中的葵扇，一摇一扇，成为了知了鸣叫的舞伴，若如凌乱的舞台，琴弦乱弹。农村乡间，每到盛夏酷暑，一把结实耐用的蒲扇，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什，几乎人手一把，须臾不离。乡谚常言：“一扇在手，伏天无忧”。整整一个夏天，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几乎手不离扇，扇不离身。一把蒲葵扇朝夕相伴、形影不离。盛夏，很多时候，小伙伴们是在母亲摇晃的蒲扇下，才能安详的进入梦乡。

  烈日下，草木垂危，花草蔫身垂头腰弯，没有半点生机。射过树叶间缝隙的缕缕箭光，地上映出一片斑驳图案，在柳荫下闪光耀眼。这就是盛夏，这就是手摇蒲扇的曲歌，这就是漫漫难熬得炎炎夏天。

  炎热盛夏，风无气短，知了吱吱嘶叫，这或许是下雨前的前奏,是一曲忧人骤变曲。

  万里晴空，万箭炽热金光，没有半丝风凉。突然，若有天兵天将，一片片白云在迅速聚集。慢慢得由白变黑，乌云片片，会把整个天空缓缓遮住。民间古谚：云往东,车马通；云往南,水涨潭；云往西,披蓑衣；云往北,好晒米。此时此刻，火热耀眼的太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阵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中的云层，高低层次分明。风向逆转，起北风了！天气骤变风倒，乌云遮天，南风转北风，这是夏雨到来的前奏。凉爽的气息突然降临，惊恐了乘凉的人们。乌云潭影风满楼，山雨欲来解千愁。要下雨了！小伙伴们开心的喊着。霎时，满街往家跑的人们，如同鬼子进村，是急速逃窜的景象。晒场，晒衣，晒粮的忙了阵脚。知了还是组团不停鸣叫，音调急促，高低起伏，若超高音的合唱集团，催赶着树荫下避暑的人们。知了也感知了骤变的天气，这是最后地通报，快跑吧，要下雨了。而我们小孩，从树荫中窜出，挥舞着葵扇，在凉风中追逐欢跳。如同饥渴的荒草，连续高喊着“老天爷啊，快下雨吧！......快下雨吧。”停下来的时候，昂头望天，期盼凉爽雨滴快快来到；希望雨水把自己淋湿、淋透，扑灭满身的热浪。突然风夹雨滴，雷声隆鸣，风声、雨声交织成一片。一阵电闪雷鸣，一颗颗琼珠落下，瞬间是一排排倾盆纱帐。顷刻,斑斓湿迹洒落一地,偌大的雨滴抽打着地面，沙飞水溅，迷蒙一片。雨中的小伙伴跳跃着、欢呼着，任由天公无常，儿时的幼稚戏耍高涨。即使听到父母急促高声地呼喊，心中由生的凉爽，罔若未闻，闻所不归，还是戏耍欢舞在雨水中央。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时而嗡嗡作响。一条条金色飞龙，在乌云中飞舞，清清的河塘水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刹那间，巨大地闪光撕裂了黑暗，沉闷的雷声震耳欲聋，雷吼声让人心惊胆颤，阵风夹杂着尘土、树叶漫天乱飞舞。又是咔嚓一声巨响，这是炸雷的声响，吓得小伙伴们撒腿就窜。这个时候的小伙伴，无暇顾及是谁在跟谁玩，飞奔到父母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沾污的衣裳，满身的泥泞，惹来爹娘地谩骂，甚至招来几面巴掌。挨揍的感觉，咬牙忍着痛疼，委屈的泪珠镶嵌双眼，却有一种淳甜洋溢在心间。这不是调皮，这是顽童们的坚强，同样是跟这夏天一样，童年哭笑无常。雨一直下着，顷刻间天井雨水水泡满院。

  夏天，孩子脸，没征兆，变换无常，忧喜孺人。盛夏，就是个变脸的季节。它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时而朵朵白云，骄阳似火；时而天低云暗，乌云密布，昼夜颠倒；时而潇潇蒙蒙，淅淅点点，虹桥悬空。当天公大发雷霆，电闪雷鸣，狂风怒吼，倾盆滂沱时，小小童年的心灵，畏惧天公无常，失去了兴奋、开心、戏耍的疯狂。小伙伴们，会老老实实地躲在家中 ，趴在窗台上，看着雨，静静的，满面迷茫。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心中却在思索着，为啥鸣蝉消失了歌唱。夏天的雨，没有春雨娇羞温柔，没有秋雨慷慨凄苦。它来时兴致勃勃、气势滂沱；去则心满意足，艳阳高照，七彩炫耀。夏天的雨，来则潇洒随意，柔情变疯狂；去则恋恋不舍，七彩挂玄黄。夏天的雨，带来的是恐慌无限，带走的是热浪邪塲，留下的是清凉的气息，展现的是一个清洗崭新的世界。多少尘埃风雨后，晴空万里见彩虹。  

  骤雨之后，满塘蛙曲成为了舞台的主唱。一场夏雨，玄黄间共同的舞台，却是不同的旋律。听风赏雨，已近尾声，声声蛙叫，接替了蝉鸣。每当雨过天晴，只要有一个声部起落，塘湾的青蛙们，就会集体奏鸣。似乎那开头的第一声，就像部落行动的鼓点，激昂短促却力量动人。之后便是长久的集团响应，奏响片片起伏蛙鸣。 

  时至今日，柳荫不再有，池塘只半边，蛙叫蝉鸣依然。而童年的盛夏，已经成为了记忆，时间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