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
比那彩霞、还要鲜艳,
比那玫瑰、更加芬芳。
若问青春、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我是20世纪80年代即在改革开放的前夜唱着这首歌激昂迈进青春岁月的。青春到底在什么地方?什么是青春?席慕蓉说: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格力董事长董明珠说:从年龄角度来说,青春是年轻人的骄傲;但对老年人来说,我觉得他们依然保持着青春,因为青春代表一种活力,只有这样青春的感觉,你才能挑战自己。也有人说,青春是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瑰丽的光芒映照着我们灿烂的脸庞;青春是一曲悦耳动听的音乐,跳跃的音符捉动着我们年轻的心弦。其实我还是认同这首歌唱的:青春充满深情,也充满智慧,更充满理想……
在此我追忆一段绽放在北京房山小青河畔的芳华――
1990年,4月的北京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我从海军机关到驻在房山区窑上乡某军械库任职。军械库坐落在小清河畔,军械库库区不大,约莫三亩地,呈四方形,南、西、北三面用平房围着,东面是一堵墙,靠着靶场。库区中央有一块空地,栽有梨树、苹果树和柿子树。库区四周还零星生长着几棵香椿树。我去的时候是初春,天气还较冷,树枝光秃秃的,满目荒凉。
战士们都来自五湖四海,有江苏扬州的、徐州的,湖北随州的,山东寿光的……军械库配备了两条军犬,一条高大的黄毛公犬叫猛虎,另一条体形小一些的黑白相间的是德国牧羊犬,是母犬,叫海豹。它们一般在库区散养,只要有人来,军犬立即在第一时间报警。在这约两年光阴里,战士之间相处都非常愉快,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光荣使命,也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
从工作任务来说,其实并不多,日常除了有关单位来领用枪支弹药、归还枪支、擦枪、盘点外别无其他事情,但我们的责任重大,不但要确保枪支弹药数量上的完整性,还要确保枪支不生锈,而且要在发生突发事件时能够确保军械器具的顺利出入。记得北京1989年政治风波后的几年间,每当6月4日前后是“风声”最紧的时期,我都是把手枪放在枕头下面,只要一听到军犬的叫声,就立即起来巡察,虽然都是虚惊一场,但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因为责任所在。
我去的时候军械库非常破败,四周没有铁丝网,西南角的厕所旁边是用砖垒起来约莫两米高的墙,坏人想进来,只要向上跳跃攥紧墙头就能翻到库区。大概在时年的夏天开始,我们根据上级要求自己动手安装了电网,终于把四周裹得严严实实。
靠库区东边有一个靶档,是部队打靶训练的场所,也是我最爱的地方。春天的时候,整个靶场被各种杂草覆盖着,人趴在地上两米内都看不见。有一年,根据上级指示,有一种子弹过了保管期限,多少数量已记不清,要求限时销毁。接到指示后,我们扛着机枪就去靶场。开始我们还按照训练要求瞄准靶心实弹射击,后来就对准啤酒瓶射击,再后来就对着靶档空射,由于长时间实弹射击,尽管耳孔塞上了弹壳,但每次从靶场回来,耳朵里还是嗡嗡地响。
靶档有二三十米高,我经常在散步时爬到靶档的顶上。四周都是平地,所以站在靶档上透过附近高大的白桦树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小青河也尽收眼底。
我记忆中的小青河大多是没有水的,是一条绵长的干涸的河床。大概是沙土土质,河床的水储藏不住。小青河在库区的西侧,中间隔着一片梨园。小青河的西岸有一个叫两间房的小卖部,我和战友的日用品大都到这里买,所以小青河是我们途经小卖部的必经之路。有时在回来的路上我会到河床上漫步,看到当地老乡在河床上取沙或割草,我会情不自禁地与他们攀谈,乡亲们会说起小青河的前世今生。小清河发源于北京市丰台区长辛店乡西北部,流经房山区东部平原,在琉璃河镇八间房村出境,于河北省涿州市码头镇南汇入北拒马河,右岸有哑叭河和刺猬河汇入。小清河在房山区内,长29公里。
表面上小青河是一条干涸的河,像一条僵死河,但每当发大水时它也会露出狰狞的面目。有一年,下起大雨,小青河洪水泛滥,我站在小青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看着滚滚的河水白浪滔天,河面辽远无垠,小青河就像一条白龙在大地上作威作福,一改平日里看到的僵死模样。河水冲到了河岸两面的庄稼地,流进梨园,溢进了库区。我们全体战士出动,对库区四周进行了严密监视,防止河水进一步上涨而对库区带来的威胁。
说到梨园,其中也有一个故事。有一天,夜幕降临,天还没有完全黑,我散步来到靶档附近,看到靶档旁边的围墙底下有一被人敲开的洞,我好奇地把头伸出去瞥了一眼,见到忽明忽暗的荧火虫,就爬了出去,顺着荧火虫的方向往前走,刚接近荧火虫时,猛一发现眼前是一块坟碑,抬头定睛一看眼前全是坟茔。我吓得魂飞魄散,回头就跑。回到库区与战友们说起此事,有老战士说,不仅我们库区旁边的梨园是坟地,其实我们现在的库区原先也是一片坟场……听了老战士的一番话,大家心里一阵阵的发怵。
北京的春天风光无限,在库区最美莫过于大家在一起摘香椿芽儿。库区虽然只有零星几棵香椿树,但大小也有二十多棵,而且有几棵长得高大魁梧。摘香椿芽首先要有一支长长的竹竿,在竹竿顶端用一根约一尺长的小木棒与竹竿交叉成30度角,再用绳子捆绑做一个钩子。香椿芽儿都长在树的顶端,矮的树摘起来比较容易,树高的有点困难,甚至连竹竿也够不着。树高的我们只能搬来梯子,两个人扶着,一个人爬上梯子摘。香椿芽儿并不是今天摘了明天就没了,因为我们摘的是刚露出芽儿的,所以,隔三差五都能摘,直到芽儿变色成了树叶才停止采摘。
看着一堆深褐色羽状鲜嫩的香椿芽儿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但把香椿芽儿烹饪出一道美味可有学问了。我们食堂一般都是香椿炒鸡蛋,或者是凉拌。有趣的是有的战士自个儿采摘香椿芽儿后偷偷地腌制在腐乳瓶里,腌熟后却被其他战士偷吃光了!
库区虽然种着各种各样的树,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是比较宽的,我们有效利用空间,早早就把空地翻好,季节一到就种上菜苗,我们种过大白菜、西葫芦、茄子、苦瓜、黄瓜、冬瓜等。这些蔬菜不仅够我们这些战士整个夏秋期间的时令伙食,我们还经常把刚采摘的蔬菜送到城里给机关的战友吃。
北京的夏天也是充满激情的,其热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南方。我记得最累的就是在炎炎的烈日下除草。也不知怎么的,库区的杂草割了一茬又一茬,就是肆无忌惮地一个劲地疯长。为了避开火热的阳光,战士们总是早早就起来除草,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收工。回想当年除草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猛虎与海豹蜷缩在树荫下,吐着舌头,目光炯炯,机敏地瞅着四周。我和秀泉、雪梅、先达、振才等戴着草帽在一旁聚精会神地除草,空气中裹挟着热浪,蝉在树上烦躁而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这是一幅多么恬静而又富有田园特质的优美图画啊!
说到夏天,还有一个细节不可或缺。因为那时部队远离市区,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库区是没有洗澡堂的,洗澡就是拉一根塑料软管,插到葡萄架上,人就站在葡萄架下洗。战士都是青一色的男同胞,如果没有家属来探亲,每当洗澡时,把大门一锁,大家就光着屁股大摇大摆地在库区晃动。如今回想起来,人的一生过得如此洒脱能有几回!
北京的冬天更富有幻想,神奇而迷离,尤其是大雪纷飞时。下雪的时候,库区最美的景色是靶场,芳草萋萋,白雪飘飘,空旷的靶场死一样的沉寂,脚踩到杂草丛生的沙土里,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一个人伫立在飘雪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时间停止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屏气凝神,只有洁白的雪与宁静的心灵在对话……
我站在靶档上环顾四周,透过一排排笔直高大的白桦树,极目远眺,凝望着远处迎着大雪匆匆赶路的人们就想起自己的父母与兄长,此时此刻老父亲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大步流星地往家赶路呢?心底里会情不自禁地吟唱起《北国之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木兰花开山岗上,北国之春天,啊北国的春天已来临,城里不知季节变换,不知季节已变换,妈妈犹在寄来包裹,送来寒衣御严冬,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歌曲写的是北国的春天,但思念亲人思念家乡的情感是一致的。
时至今日,我离开军械库已经整整30年了,那个军械库也在十多年前的军队机构改革中被撤并了,但我与战友们在那里洒下的青春汗水是永恒的!
小青河为我们作证! (作者 战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