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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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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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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

战蓝海

“咳咳,咳咳……”躺在床上断断续续撕声裂肺的咳嗽,想忍住,却喘不过气来。反来复去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最终我还是在昏昏沉沉中起了床。

“咳咳,咳咳……”起了床后,又是一阵撕声裂肺的咳嗽。看来不吃药是挺不过去了,还是去医院吧!眺望窗外细细的雨丝,我自言自语。昨天去药店买感冒药,不卖,必须要有48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才能出售。

坐了8个站的公交车,到了城中医院──这也是离家最近的医院。我撑着红雨伞,顶着寒风来到了城中医院的大门口。尽管是节日放假期间,医院门口依然人影幢幢,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穿梭着,汇成一条彩色的河。

“打开健康码往里进!打开健康码往里进!”保安在风雨中大声呼喊着。

“感冒能看吗?”因为有了药店不卖感冒药的教训,心里忐忑,为了节省时间,我核实一下,边打开健康码,边问保安。

“医院还有什么病不能看的,进去!”一个瘦保安说。

眼前是临时搭起的N个S形的通道。我就像钻进无止境的管道,曲曲折折的,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翻阅行程码。走出了S通道,到了医院大厅,心里仍有顾虑,就径直走到一位穿红色衣服的坐在类似讲台前的导医员前,再次对自己的顾虑进行核实,回答是:“你去挂号吧,感冒可以看的。”至此,我才放心向自助挂号机方向走去。

手指夹着挂号单,迈着沉重的步伐,我来到了三楼的就诊室,一位年轻的医生坐在电脑前。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时,医生主动问我看什么病。说明原委后,医生说:“你咳嗽需核酸检测后才能看!”

我茫然不知所措,挂号前慎之又慎的核实还是说不能看。或许是感冒,心情烦躁,心中的魔鬼之火开始萌芽,但我还是抑制着,并未燃烧。我反复说自己没有发烧,只是咳嗽有痰,开包板蓝根,可不可不做核酸?同时强调,你们的保安、导医员说感冒可以看我才挂号的。

“你是找我看病,不是找他们看病,我叫你做核酸就做核酸!他们告诉你可以看病是因为不了解!”医生脸色骤变,神情严肃地瞪着眼,“做核酸很简单,在楼下门口的亭子里!”

“既然我已挂号了,你给我开个做核酸的单子吧。”我似泄了气的皮球,幽幽道。

“不用,你把挂号单退掉,去就行了。”医生的神色又突变,委婉地说。

退单在人工窗口。人工窗口只有一只开着,窗前稀稀疏疏六七个人排着队。我闷闷不乐地凑了上去。

退了挂号单,出院门时,侧首凝神,发现穿红衣的导医员坐在那里,我便毫不犹豫地踱到她跟前,质问她感冒不能看为何还叫我挂号?导医员抬起头,表情被口罩遮盖着,但眼神中,显露出慌乱与惊愕,只是怔怔的注视着前面这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没说一句话。

迈出医院大门口,我来到门前的亭子旁。亭子开着一个微小的玻璃窗,窗前有十多个人在排着队,人们抖抖簌簌的,花花绿绿的伞在半空中浮动着。我融入到这个队伍里。

细雨绵绵,冷风拂人如泼水。随着离窗口越来越近,心中的怒火渐渐被砭肌的寒气浇灭。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一会在写着什么,一会又与窗外的人说着话,渐渐地,队伍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从窗口经过并离开。轮到我了,我把情况与窗口里的人作了说明。窗口里的人说,这里是外地到本市人员核酸检测登记处,你是本地的要到院内门口的亭子里做核酸。我一听,心中的魔鬼之火又迅速地蹿出火舌,蹿升到嘴边时,又被寒冷的北风吹灭。

无奈,我只得又往医院里走,在进医院大门时,又要重新检查健康码,猛一抬头,一眼就瞅见那个瘦保安,便上前问他:“你不是说感冒能看吗?现在不能看,要做核酸,害我挂了号又退了!”

瘦保安冷不防被我一问,像似打了记闷棍而不知所措,呆呆的仿佛在思考着,试图找一句合适的话来应付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他也不懂,医生让你去做核酸你就去做核酸吧!”旁边一位胖保安说。

我见胖保安为瘦保安打了圆场,瘦保安回过神后,含笑唯诺,也未多唇舌,便展示了健康码,又钻入S通道,在曲曲折折中,手指又不停地在手机上翻阅行程码……来到医院内门的亭子前,有十多个人排着队,他们穿着裹裹囊囊的羽绒大衣,握着手机,低着头,像一列在海边觅食的企鹅。我在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背后止步。中年男子焦急,边跺脚,边自言自语:“太慢了!太慢了!”

“做核酸不是很快的吗!”我接口说。

“快什么呀!医生药都给开了,就等着做核酸!”中年男子解释着。

“你没做核酸医生就开药了?”

“对啊!药开了再到这里做核酸。”

“我挂号了为什么医生不给看,要先做核酸?”

“你去挂急诊啊!急诊就给你看病。”中年男子瞥了我一眼。

“我没发烧,无需挂急诊!”

“……”中年男子乜斜着眼睛,眼角露出一丝不屑,似乎说我这个人太迂腐,

彼此一番言来语去,轮到我了,便走到检测窗口前,主动把医保卡放置在读卡器上。

检测员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眶:“你把单子给我?”

“什么单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是做核酸检测吗?检测的单子啊?”

“我刚才挂号了,医生不给开单子啊!叫我把号退了直接过来做。”我着力解释。

“你没有单子我没法给你做的。”检测员说。

“单子问谁要啊?”我声音调高了几分贝。

“去大厅。不会,找粉色衣服的导医员帮忙。”

“要命!你们医院的核酸检测流程是有问题!”离开窗口时,我甩了这么一句。只听身后亭子里传来检测员愤怒的声音:“你有意见找院长去!”

踅回到挂号大厅,自助机具前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子在为病人挂号,我气呼呼地排在队尾等候。当轮到我时,我把情况说明后,粉色女子麻利地在屏幕上指指戳戳,数秒钟就听到出口处嗞嗞的响,一张单据卷曲着从机具出口慢慢吐出来。

我握着挂号单再次回到检测处,又有十多个人等候检测核酸。我愤愤然排在末位。

检测的亭子坐落在医院类似于天井的一隅,病人在廊檐下排队。廊檐到亭子有数米露天的空间。我边排队边失神地仰望着天。天上的雨似丝线,丝线把天与地连接着,北风透过丝丝雨幕刮过来,一阵阵寒沁骨髓。我打了个寒战,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下一位!”

我似有恍惚,当听到“下一位”时,又立即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越上亭子的台级,把挂号单递给检测员。检测员头也不回,说“不要!”我当即把挂号单撕成两半扔到废纸篓里,又把医疗卡撂在读卡器上。

检测员问:“你付钱了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平时看病,无论是挂号费还是药费,屏幕均显示一个执行框,手指轻轻点击,费用就在卡上直接扣除,这次虽是导医员帮助挂号,但感觉没有扣费,便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没有。”

“你有没有单位?”

“有啊。”

“到单位开介绍信。”

“到单位开介绍信?现在还在放假,怎么开介绍信?”

“我们按规定办,免费都要开介绍信!”检测员像似不悦,眉毛微微颦在一处。

我彻底崩溃,强烈感到这个医院的检测流程是有瘕疵的,强压着怒火准备给医院的一位与自己半生不熟的副院长打电话反映,可没有对方电话,便走下台阶,站在走廊里,给同事打电话求助。同事说电话号码记不住,先挂了,找到了告之。就在等候之时,一位小青年也因没有介绍信而被拒绝。小青年跳到廊下,不知给谁打电话,嘀嘀咕咕的,我们碰面时,眼神懈逅──我想问小青年,可小青年对着手机不停的喋喋不休。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我接起手机,是同事打过来的。同事说没有那位副院长的电话号码,有微信,问我微信要不要。我当即回掉,微信还要对方同意,再说彼此半生不熟,就挂了电话。

拖着疲惫的双腿,我颤颤巍巍出了城中医院的院门,沮丧地在医院对面马路的路肩上踌躇不前。“咳咳,咳咳……”一阵风刮来,又是一番撕声裂肺的咳嗽,震天动地的咳嗽声引来了行人的目光。此时,我看到刚才排过队的亭子窗口前又排着十多个人,出于职业的敏感性,目光不停地在亭子周遭睖巡,却怎么也未找到这个所谓外地来本市人员核酸检测的提示标识。没有提示标识,谁知道这里是针对外地来本市人员核酸检测登记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毫无目的地向前走,边走边思考着,觉得今天看病某个环节出差错了,核酸检测免费要单位介绍信,自费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免费呢?想到这,我停下脚步。今天是谁说要免费的呢?自己的医保卡里有两万多元钱呢!就在此时,有一连串需厘清的思想火花在脑海里升腾:首先是保安、导医员误导了自己,挂号后医生怎么不给开核酸检测单?医院里的自助挂号机为什么没有扣费就出空白单呢?自助挂号机在出单前屏幕提示自费或公费的选项有多好啊!难道类似于自己与那位小青年等许许多多的病人核酸检测都要攥着未扣费的空白单子到检测点排队,虚晃一下又回来到自助机具去缴费后再回来排队做核酸检测吗?如此迂回曲折的折腾,浪费病人多少时间啊!思虑着这一切,我感到心情无比的压抑。我心潮澎湃,想对着茫茫苍天发泄自己的满腔愤慨!急火攻心,喘不过气来,“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声裂肺的咳嗽,

雨逐渐下大了,刺骨的寒风像针似地扎在脸上、脖颈上。风雨凄凄,愁云四裹,心弦凄悒地颤动着。我冻得发抖,在一棵葱茏的大槐树下,低回踯躅,不时举目怅惘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穷阴凝闭,微明半暗,云翳似遏抑着大地似的,内心有着从未有过的无助。这时,透过幂幂雨雾,发现111路公交车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过了路口就要进站──开往中心医院方向。顿时,一个意念从脑海底下翻浮上来——到中心医院做核酸。想到这,我加快步履,迎着寒风,便一路小跑开来……

从中心医院站下车,远望医院的大厅黑漆漆的。中心医院是两年前从市中心搬迁到此,目前略微偏离闹市区,看病的人相对稀少,再加上过节,就显得廖落。走近门诊楼,“核酸检测在急诊中心门口”几个字样在LED屏幕上显示着,字后面标有醒目的红色指示箭头。我按指示方向朝着急诊中心走去。急诊中心大门前有一排临时搭起的集装箱简易房,有一个保安在门口徘徊。

“请问当地人核酸检测在什么地方?”我问。

“都在这里面检测。”保安说着,手指向着身旁的集装箱。

“挂号在什么地方?”我追问。

“都在这里面。”保安微笑着说。

我按照保安的指向走进集装箱。伫立在门口,扫视了一周:集装箱内空间不大,左侧是两个挂号窗口,右侧是三个核酸检测窗口。做核酸的人聊聊无几。我径直走到挂号窗口,把医保卡交给挂号员。

“怎么不好?”

“感冒咳嗽,喉咙有痰。”

我接回医保卡和挂号单,瞅着挂号单上的收费栏──自费:40元。这一刻,证明了原先关于核酸自费的想法是正确的,回想起今天的遭遇,又为在城中医院浪费这么多时间感到忿忿不平。当我仔细观察挂号单时,给自己挂号的不是普通的挂号员,是一名副主任医生,我下意识地回望那位刚给自己挂号的副主任医生,有一种感动跃入心扉──为什么同为医院,却有这么大的差别!

攥着挂号单到核酸检测窗口,无人排队,我直接坐在窗口的椅子上。检测员是一位年纪蛮大的女士。她温柔地与我说着话,用检测棒轻轻地塞入我的鼻孔。我毫无感觉。检测员抽出检测棒,说:“检测结果信息会提示你的。”我应诺着接过“检验回执单”,身心如沐春风。

我算了一下,从自己进集装箱到出集装箱仅仅3分种,真的不可思议。我曾经听人说过,核酸检测非常简便,没想到简便到让自己都难以置信。

离开集装箱,我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瞥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显示是16:58。巴不得天色这么暗,原以为是冬天,阴雨昏黑,谁知已是夜幕即将拉下。此时,雨化为雾霭,空气中濛着一层清丽!沉默像渐渐阴暗下来的黄昏,街道上行人疏落,一切显得寂寥又冷清。寒风一阵一阵瑟瑟作响,更显放恣而狂悖。我歇下脚步,把衣领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就在我戴帽的刹那,眼前闪过一道彩色的光亮,瞧见路旁有一丛茶花盛开着,顶着寒风,灿烂娇艳。“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你会看到盛开的茶花……”耳畔立即响起40年前李双江演唱的《再见吧妈妈》的歌声。自己有着十多年的军旅生活,与茶花有一段不寻常的情缘,每当看到茶花盛开,总不免让人内心悸动。我俯下身子,像卧在花丛中,贪婪地嗅着,轻轻地抚摸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仿佛沉醉在花儿的幽香之中。天色黯淡,花儿似乎失去了光彩。可在我眼里,这红色的茶花依然是那么靓丽,那么蓬勃,朵朵散发着春的气息。望着这烂漫的茶花,我那枯寒的心立即增添了欣喜,中心泛溢着舒展爽快的感觉,怡悦在眉梢颤动着,下午胸中所蕴积的困扰遽然被释。

在这草木雕零,寒烟疏雨的薄暮时刻,我把视线微微离开茶花,举头旷展着视域,凝视着远方:交叉路口一位民警在寒风中指挥车辆;一辆公交车迎面驶来,驾驶室司机模糊的影子紧紧抱着方向盘;刚才引导自己到集装箱做核酸的保安的身影依稀在晃动着……我思忖着:在这个中国传统的佳节里,在这个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里,在这个疫情肆虐的特殊环境里,有这么多各行各业的人们坚守岗位,默默地奉献着,特别是那些日夜奋战在抗疫前线的医护工作者,他们难道不就是不怕严寒,热情奔放的山茶花吗?

山茶花开了,春天到了!我喃喃自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茶花,顶着寒风,迈着轻盈的步伐,奔向前方的公交站台……

“咳咳,咳咳……”一阵撕声裂肺的咳嗽声回荡在昏暗在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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