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永远的地 瓜
王炜
今年春天,我在母亲家沉寂的小院里干了两件事。一件是漫不经心地在石榴树下栽了几个过气的地瓜。这几个地瓜,有的得了霉斑病,有的已干瘪的不像样子,却都拼尽最后力气发出了小小的嫩芽。第二件是认认真真地在院子里整理出松厚的菜地,小心翼翼地撒上了蔬菜种子。那可是专门去农科院买的优良品种啊!没想到再去看它们的时候,地瓜们就像得到格外款待一般,竟在树荫下蓬蓬勃勃地繁衍着墨绿的叶子。而那些享受贵族般待遇的蔬菜,反而被伺候出了一地杂草,零零星星的蔬菜更像是患了侏儒症的孩子。于是我就联想到了地瓜的许多好处,想这想着,竟生出一些莫名的感动来。
我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中后期,很小便记得那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曾经,母亲去食堂里领回来一碗煮熟的地瓜干,我和哥哥仰着小脸站在母亲面前,等母亲数算明白一人能分几片后,我们才能和着口水用那几片瓜干镇住“咕咕”乱叫的肚子。等眼睛再瞅向母亲时,碗里的瓜干已经端给了不到两岁的弟弟。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啊,直教人刻骨铭心!幸亏,我们还可以去住姥娘(当地人称外祖母为姥娘)家。姥娘家的人总能变着法子满足我们总也填不满的肚子。
姥娘家在山东青岛的胶州农村,离我们所在的公社驻地约一百来华里。因为母亲是家里的老大,我们兄妹就是姥娘姥爷的第一批孙辈,而我就是其中最受宠的那一个。很多时候都是我坐在舅舅的小推车或后来才有的自行车上,去姥娘家享受有吃有喝的日子。当然,人民公社时期粮食产量不高,农民们交完公粮后都所剩无几。但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就是从地里挖拾豆虫,都能满足口腹之欲。何况,我们还可以跟着姥爷去放猪。
跟姥爷去坡里放猪是我最喜欢的事情。每当看到姥爷拿起鞭子,嘴里“唠唠唠唠”地唤猪,我就会高兴地蹦起来。那时候姥爷家里只养着一头猪,猪的模样至今我还记得。全身乌黑铮亮,体型庞大,满脸皱纹,长脸宽额,两耳下垂,嘴巴中等,肉身紧凑。这应该就是现在名气很大的里岔黑猪吧?但与“肥头大耳”还扯不上关系,因为猪也常常饿肚子呢!
那时农民交公粮好像天经地义,没听说过还有怨言和“偷漏税”之类的事。但每个家庭的粮食都不够吃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收获后的土地,被人们用目光、用铁锹、用耙子再翻上几遍是很平常的事。所谓放猪,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三竿”而已。姥爷因为是伤残退伍军人,还在村里干过支书,他和他的猪就多了些被人尊敬的气质,无论猪“哼哼”到哪里,人家都会做出“您请先”的意思,还沾了荣誉般地开心。姥爷宽厚的脸上此时便流淌着幸福,“嘿嘿嘿嘿”地笑过之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抗美援朝时被打掉了半只手)夹着烟袋放进嘴里,左手扬一扬手里的鞭子,猪便在人们尊宠的视线里大摇大摆地先行其道了。
我虽然多次跟着姥爷放猪,却始终没弄明白猪的拱嘴是怎么插到地里去的,毕竟那是肉和冻土的博弈啊!且猪好像还有狗一样的嗅觉,因为有时会有冻地瓜被拱出来。每当这时,姥爷就扬起鞭子吆喝一声,猪便像等待指令的士兵,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姥爷。如果是半片呼啦的冻地瓜,姥爷就把鞭子一耷拉,冻地瓜就给猪享用了;如果遇到一个完整的冻地瓜,姥爷就会鞭子一扬把猪止住,让我捡起来拿回家,化了冻后挤出里边的地瓜水,姥爷又“嘿嘿嘿嘿”地笑着,看着我这个小馋猫出溜着小嘴把“糖水”吸进肚里。
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是先有地瓜呢还是先有地瓜苗,这么哲学的问题我始终也没搞明白。要系统地说一下对地瓜的认知,从地瓜的育苗说起或许更符合生存逻辑。记得当年过完年不久,姥娘家的热炕头就开始调控温度了。之后,姥爷山一样的身躯就挪到了炕中间,姥娘瘦弱的身体标点似地横亘在了我们兄妹之间,无穷大的日子就在充满希冀的飞翔里无限地延续着。
给地瓜建造温床的时候,炕头的席子就被掀掉了,早就备下的土坯这时有了新的用途。舅舅在用土坯隔成的长方形里填了一个沙土坑,姥娘就把宝贝着的“地瓜种”,小心翼翼地埋进沙坑里浇水压实。以后每隔几天,水瓢里兑上温水,姥娘便含上一大口再猛地一下喷到地瓜上。每当看到姥娘干瘪的嘴里喷出“莲花”,我就也想当个“小喷壶”,无奈嘴小兜不住水,还常常把前襟弄湿了。姥娘不无哲理的话就冒出来:人呐,就像地瓜似的,赶等长大了,也就离阎王爷不远喽!那时我还听不懂大人的话,只看到在温暖湿润的环境下,地瓜苗像士兵似的一列列地茁壮起来。姥爷每视察一次,就会满意地捻着胡子“嘿嘿”几声。直到长大我才质疑:炕咋就没遭遇过坍塌呢?
地瓜的“人间四月天”,便是从炕头的温室里走向广阔天地,开始又一轮的繁衍生息。每当这个时候,大人们越忙,孩子们越恣。我便在这样的季节里,对地瓜的前世今生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炕上的地瓜苗长到一搾多的时候,翠绿的叶,微红的梗,鲜嫩的样子就像当年的自己,姥娘是容不得别人插手的。剪地瓜苗的活虽没多少技术含量,却一直是姥娘的专利。她那庄重的样子,给产妇绞脐带也不过如此吧!只见她磨好了剪刀,准备了筐子,洗手静心后,两只小脚便稳稳地蹲在“温床”边,瘦小的身子仿佛就在那一蹲中变成了一座山。在山的抚慰中,一棵棵幼苗便脱离了母体,整齐地码在了筐子里。青黄不接的日子,地瓜母子(发过芽的地瓜)又成了家里最好的食物。
地瓜插秧前要翻地起垄,这类力气活通常由舅舅超前进行。姥娘剪完地瓜苗,犹如主持完了重大仪式。她从妗子手里接过比我小六岁的大表弟,插秧的事就由着舅舅和妗子接力了。妗子担着水桶挎着筐子,我拿着水瓢跟在身后,走出村庄远远望去,就看见舅舅已经等在田间地头了。妗子去河里挑水的时候,舅舅粗大的手就开始插秧。他左手拿一把地瓜苗,右手的三个手指像匕首一般瞬间戳进松软的垅上,拇指和食指捏着的地瓜苗就顺势插进土里,垅上便出现了一个个小窝。我也学着舅舅的样子把手戳进土里,无奈手太小,力气不够,在垅上戳个小窝无异于给土地挠了下痒痒。但姥爷的右手只剩下两个指头,土地爷爷认识这是位伤残军人吗?
妗子挑来了河水,抓着我的小手边洗边说,咱这手是抓宝的,咱不干这活,会长倒立刺呢!妗子拿起水瓢舀满水,把舅舅戳的小窝先浇上几个,然后就把水瓢给我,让我过一把“雨露”的瘾。但水舀多了我端不动,太少了又浇不足,有时还浇到小窝外边。妗子就跟着补浇或把湿了的土埋进窝里。每个窝埋好压实后,这一棵地瓜就算栽完了。等我们直起身子伸个懒腰的时候,就看见姥娘背着孙子姥爷提着水罐从家里赶来。全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地瓜插秧的过程便仿佛有了一种仪式感。
春末夏初,阳光充足雨水丰沛的日子,地瓜苗蹭蹭地窜出个拉出秧来。但它毫无节制地扎根下“蛋”,分散了营养和能量,地瓜的产量会受到影响,于是就有了翻地瓜秧这个农活。如果翻得及时,秧子还没有扎根,杂草也顺手拔掉,“主角”的地位就会得到巩固,产量也会得到保障。一般翻过两三遍后,插秧时的那个小窝鼓起来或是裂开了,那就是“地瓜蛋”们开始长大了,小根小“蛋”已经没有能力与其争雄了。这个时候,亲人们仿佛怀胎十月的孕妇,一边用目光抚摸着长势蓬勃的地瓜,一边攥足了力气等着收获。家与土地的距离上,便时常跳动着一些或老,或壮,或儿童欢快喜悦的音符。
秋收的季节到了,希望的音符变成汗珠子摔成了八瓣,一家人又开始在地里劳作了。妗子是蹲着干活的能手。记得跟着她去捯地瓜或花生,她拿把破刀出溜出溜地蹲在地上,像机器人般地不知疲倦。虽然地里已经没有多少“遗产”了,但回家后她总能从筐子里倒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收地瓜的时候也是妗子打头阵,因为要先割地瓜秧。妗子身体矮小干活麻利,开始的时候弯着腰割,累了以后就蹲在地上割,也不知她是怎么挪步的。
当一部分地瓜秧用小推车运回家,姥爷又开始“唠唠唠唠”地唤猪了。让猪过个“年”也算是一种心意,毕竟只有猪才能给一家人的味蕾开开光。此时,舅舅已经在地里大显身手。他凭着经验和力气,试探着刨开地瓜墩的边缘,见到微紫略红的颜色,说明地瓜的“大家族”离镢头不远,于是运足力气一镢到位,一墩地瓜便“连鸡带蛋”跟着镢头一起浮出地面。新鲜的地瓜一墩墩排在地里,就像娃娃们的笑脸,大人们的喜悦便掩饰不住地从心里跑到脸上。
挑选“地瓜种”就像给皇上选妃子,这活一般也是姥娘的专权。品相好且不残不缺的被挑出来,承担传宗接代的任务。进了家门,“地瓜种”便被将将到房梁上,既冻不着也淋不着。挑选后的二等地瓜,便放到地瓜窖里,也是冬暖夏凉的地方。虽然挤挤挨挨的有一些损伤,但给一家人打打牙祭救救肚子还是蛮及时的。挑剩下的“拣把残子”,没机会入家门就被切成了地瓜干。红皮白肉的瓜干晾晒在刚刨过的地里,远远看去,像褐色的大地铺上了片片白云。但云彩真飘过来的时候,大人们还是很担心的。一旦瓜干着雨变质,猪都不喜吃。姥爷有时要换点小酒解馋,酒家也是不愿收的。
那个时候的人好像无需教育,对国家也是忠诚的。表现在交公粮上,就是把最好的瓜干交给国家。但早期的工具落后,越大的地瓜越是处理不了。经过改良后的工具就像厨房里的擦床,当然形状要大很多。操作的时候需要左手稳住工具,右手握住或摁住地瓜,“蹭蹭蹭”大地瓜就带着响声变成了薄片。但这是需要力气和技巧的。有一次,我趁大人没注意,便想“小试牛刀”,结果右手的掌根便留下了一个永久的记号。以后就只做技术含量低也不太需要力气的活:在大人擦下的地瓜片中间切上一刀,便于挂在铁丝或树杈上,干的既快又好。
地瓜干便于储存也比较紧吃。在国家经济形势基本好转后,地瓜干仍然是食物“交响乐”中的主旋律。我最不喜欢吃的是煮地瓜干,吃到嘴里既没有味道又没有口感。比较独特的吃法是做成地瓜面馍馍。干湿适度的地瓜面在茶碗模子里压实,一个个扣在高梁杆做成的箅子上。估摸着快蒸熟时,熄了灶里的火再捂一会儿,然后在“饿痨”们的口水声中掀开锅盖。哇!篦子上就像某国军的头盔一样光亮整齐。捧到手里趁热咬上一口,黏黏的,弹弹的,还有一点糖的味道。
我六岁的时候,父亲被组织选调进藏工作。视工作如生命的母亲,四个孩子就像一群散养的猪,在特殊的生存环境里,不得不逼着自我成长。所以从小我就学会了摊三种煎饼。最先掌握的是纯地瓜面煎饼,也叫“滚煎饼”。因为地瓜面缺少韧性,所以在“烧鏊子烧腿的”前提下,要双手捧着地瓜面在鏊子上完整地滚一遍。滚烫的鏊子粘住的那层地瓜面,揭下来后就是成品的地瓜面煎饼。先一片片地摞在一起,待相互吸收了各自的热气,就要趁着软和的时候,像叠衣服一样叠起来,便于存放或携带。
后来条件改善,煎饼里就掺上了粮食,但还是地瓜干唱主角,操作起来也复杂多了。地瓜干要先用水浸泡后切成瓜干丁,再掺进约三分之一的高粱或玉米,然后到石磨上磨成糊糊。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寒冬腊月里顶着满头星光起来推磨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边机械地抱着磨棍转圈,一边就打着哈欠睡着了。摊煎饼是用一个九十度角的耙子,把一大勺煎饼糊糊舀到鏊子中心,用耙子在鏊子上均匀地刮一圈,剩下的糊糊再“呱唧”一声刮进大盆里。粗糙的工艺往往制造出粗糙的成品,煎饼的均匀厚薄也便在熟练程度之中了。
最考验手艺的当然是纯粮食煎饼,一般过年过节才会享用。那时土场里打的粮食免不了有些泥沙,所以淘洗粮食也是一道重要工序。淘洗完了后也是先磨成糊糊。糊糊上鏊子之前,要先拿一块“油达拉”在油碗里沾点豆油,没豆油的就弄一块肥肉,在鏊子上轻轻地均匀地擦一遍。擦多了糊糊会不沾鏊子,擦少了就容易把煎饼揭碎。所以擦油也是需要经验的。纯粮食糊糊比地瓜面筋道,当然也更值钱,所以便格外珍重。摊煎饼用的工具“抡耙子”,就是一片刮板上直立着一根筷子长的圆棍,在经过认真打磨和多只手的轮番摩挲后,变得光滑起来。摊的时候左手盛一小勺糊糊倒在鏊子中心,右手靠手腕的力量转动着耙子,刮板便转着圈把糊糊均匀地抹在鏊子上。热气飞一会儿周边就翘了起来,揭下来后就是一张灿烂的煎饼。后来每当看到小花旦走着碎步在舞台上飘,我就会想起当年的抡耙子煎饼。
开始享用纯粮食煎饼后,地瓜和地瓜干离我的视觉和味觉就越来越远了,但童年和少女时期的记忆却永远都不会抹去。记得有一年秋季,我在好朋友家里帮他们家切地瓜干丁,不小心竟把左手无名指的指肚垫在了刀下,幸亏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手上没有多少力气,刀刃还没到达骨头就被及时感应。朋友她妈迅速给我进行了包扎,竟然也长的严丝合缝。只是指头肚上至今还有明显的刀痕,仿佛时代老人留下的一个脚印。
上山下乡期间到了农村,与地瓜见面的机会又多了起来。但我们下乡时已经带着国库粮的指标,每月三十斤的粮食还是有保障的。我们三十个人的小组,煮地瓜要煮最大号锅一满锅的。那个时候就盼望轮着自己做饭,两男一女三个人一组,一轮一个星期。“近水楼台”的日子里,灶膛里烧地瓜、出锅时留下贴锅底的、挑软和的或有面的,都是做饭人的特权。记得当时有个跟我一组的男同学,就特别喜欢吃面多的地瓜,软的自然就给了我这个柔软的人。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经济形势和物质条件越来越好,地瓜经过一代代的科技改良,品种也越来越多了。什么黄瓤的,红瓤的,紫色的,白色的,大的很大,小的很小,甚至还出现了富硒、蜜薯等新品地瓜。虽然品种和做法丰富多彩,但却始终引不来我的口水,甚至一说起地瓜,胃里还会多出一些酸水。我一位要好的朋友,有时会跟我分享一些土特产,但她从来不送给我地瓜。她说,真是吃伤了地瓜,这辈子不吃也不馋。我知道,她出生在农村,地瓜留给她的苦涩可能多于甜蜜。
地瓜受到大众的青睐,应该是近十年的事情。一方面是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大鱼大肉吃腻了,就需要换换口味,于是就“忆苦思甜”地盯上了地瓜;另一方面,随着“以健康为中心”的重心转移,地瓜被有关方面说成最好的抗癌食物。于是乎,地瓜的身价像房价一样蹭蹭上窜,也像海参鲍鱼一样登上了高档酒店的大雅之堂,我的家里也便一年四季又出现了地瓜的身影。胶州的表妹有时发顺丰快递给我寄地瓜,看一眼快递费比地瓜价格还高,有时也不免心疼。
我心里也曾多次慨叹,姥娘直到去世也没吃出一身“地瓜膘”。倒是她的儿孙都一个个地长成了壮汉,特别是四个孙子中,两个读成了博士,一个成了农业专家,还有一位知名校长。当年的一座山和一个标点,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已经繁衍的根深叶茂?舅舅早就不种地了,但他每年初冬时节,都会到集上去买六七百块钱的地瓜,且尽量挑个头小的,煮熟后晒成地瓜枣,稍微大点的就切成地瓜干。但此地瓜干已非彼地瓜干,那是他上海的小儿子和儿媳喜欢的味道。
重新走进我家门的地瓜,也像富贵人家的宠物一般,常常被高看了一眼。煮地瓜、蒸地瓜、做地瓜粥等,虽然还是传统的做法,地瓜却像重新投胎了似的,每一个都是亲亲的样子。前几年母亲手术后,说馋当年的地瓜干黏粥。她可真会馋呀!那可是生的干地瓜干在石碾上碾碎,然后掺上玉米渣做成的黏粥啊!我四处去找地瓜干,也渴望能再玩转“滚煎饼”。但从城里到乡下,从平原到山区,只发现了一家还有地瓜干的。摊煎饼也已用机器流水作业,恐怕今后再也看不到“滚煎饼”的影子了。
近些年,我常常用清水把发了芽的地瓜浸起来,不几天的时间,就会透过玻璃瓶看到地瓜长出许多细细的须根,地瓜的小芽也渐渐地由嫩绿变成墨绿的叶子。我便像当年姥娘采秧苗一样,小心地把地瓜叶采下几片,早餐的时候蘸着蜂蜜夹进面包,倒也让自己有了点小资的意思。后来发现,地瓜其实没有那么矫情,在生了黑斑病或干的不像样子的情况下,只要给它水分和阳光,它仍然会生根发芽。难道它在告诉人们,既然活过,就该让生命价值最大化吗?
前几年刚使用微信的时候,我那位“这辈子不馋地瓜”的好友,竟给自己起了个昵称叫“地瓜”,我觉得她可能是一种自嘲,就建议她别用。没想到她又把昵称改成了“大漠胡杨”,我才意识到是自己把人看扁了,兴许人家已经悟道了地瓜的生命特质,与“大漠胡杨”有着可以类比的精神内因吧?
地瓜呀,生活困难的时候有担当,生活富足的时候仍在担当。普普通通的中
国人,何尝不像地瓜?(636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