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株葡萄

   结婚不久，一次，妻子从集市上买回两株葡萄苗，栽在西屋的窗前。妻子解释说一是为了结婚纪念，二是美化环境，还能顺带着有许多葡萄可吃。不久，妻子怀孕，我又在心里赋予葡萄另一层寓意：但愿它们能够陪伴孩子一起茁壮地成长。由于地质原因，虽然经常浇水、施肥，但它们仍然叶黄枝枯，好像就要死去一般，过了三年，葡萄并没有长高多少，也没有长旺多少，更没有开花结果。

   不久，胡同修路，院子地面明显低于胡同路面，胡同又没有下水道可以排水，母亲害怕老天下雨时，雨水倒灌进院子，于是，便要往院子里填土。为了不使填土埋住葡萄，妻子便把两棵葡萄移栽到南院西南角的墙根处。由于同样的土壤贫脊，再加上离住的地方较远，不利于浇水、施肥等方面的管理，虽又过二年，两株葡萄仍然看似叶子干黄，枝条枯萎，好像只能在顽强地保命生存，更别提开花结果了。由于远离家人的视线，它们的死活如何，结果与否，只能依靠它们自己，自生自灭，丝毫引不起家人的重视。

   又过二年，我们院子前边的小河要进行清淤，疏通河道，施工人员就把小河沟底的淤泥用挖掘机挖出来，敷在两边的河沿上，由于河内挖出的淤泥太多，必须得向外运出去，由于时间太紧，我和妻子也没有在家，而我母亲根本也不曾在意过这两株葡萄，甚至因这么多年，也没有开花结果，更是非常憎恶它们。于是，两株葡萄，被撂到院子西南边墙根处的乌黑乌黑的淤泥，直接埋在了下边。

   冬天过去，春暖花开，一派生机盎然。一天，妻子在南院散步，忽然发现从西南墙边那堆乌泥中露出一丛嫩芽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葡萄尖发出的翠绿的嫩芽。妻子连忙喊我过去，我用铁锨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黑泥扒开，两株葡萄竟然没有没有任何折断。我和妻子又找来一些木棍，做了一个三角木架，把两株葡萄架在上边，并用细绳把它固定住，周围又培些土，浇了浇水，希望它们尽快成长起来。

   之后，我要去别的乡镇工作，为了便于工作，也为了照顾母亲和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我们一家五口离开老家，便住到那个镇上妻子的娘家。期间，虽然有时回家，但来去怱怱，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葡萄，而这两株葡萄也在这无人打扰的环境中，自我发展，倒也长得茂盛，把南院西南角那一大片地方都遮成荫凉之处。但不知什么原因，不在家的这三年中，这两株葡萄还是一直没有开花结果。因为不在家里，不在眼前，我们一家人根本没有人把它们放在心上，而在这十年中，与它们同龄的大儿子也已长大，并一直陪伴着我们夫妻左右。这期间，一转眼，第二个孩子也已是三岁的孩童，聪明顽皮的孩子，不仅给家人带来许多乐趣，也更是我们夫妻二人，在繁重工作之后的开心果。

   孩子四岁时，我又回到家乡的镇上工作，随即我们一家又搬回老家居住，孩子也在家的附近，开始上幼儿园。母亲觉得家中人口在逐渐增加，有时上厕所很不方便，便想在南院的西南边搭建一处男厕。而这两株葡萄就对母亲的设想就造成了障碍。于是，母亲偷偷地用菜刀把其中一株靠近南院西南墙角的葡萄从根上砍掉了，然后在空出的地面之上，借助两侧的墙体，搭建成一处简易厕所。等我和妻子下班回家后，看到母亲的“杰作”后，大失所望，并告诉母亲千万不要再砍另一株葡萄了。母亲看到我们的脸色，甚是不解，两株已长十一年之久的葡萄，却仍然没有开花结果，即便被砍掉，那又有什么好惋惜的，有什么好心痛的呢。

   在家安居之后，母亲为了给孩子多吃些柴鸡蛋，便在南院处放养了十多只柴鸡，虽然孩子可以吃到很多柴鸡蛋，但对砍掉的那株葡萄根部所发的嫩芽，却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只要根部一发嫩芽，不过几天，便会被母亲所养的小鸡统统吃掉。我看到后，便用一只破铁桶围在新芽的周围，但我上班走后，便又被母亲挪掉，她认为这些怎能比她养的柴鸡重要，因为它们可以下蛋给家人吃，而这么多年的葡萄，除了有些凉荫外，不结果实，还占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母亲又想在南院种些菜，我和妻子也非常赞同，母亲便围起一块地方，种起菜来。由于，剩下的那株葡萄非常茂盛，遮天蔽日，对离它近的蔬菜生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母亲又想把这一株砍掉，但又顾及我们夫妻二人的感受，便和我们商量此事。在得到我们的明确反对后，母亲也只能打消了砍掉剩下的那一株葡萄的打算。于是，那一株葡萄总算逃脱了厄运，存活下来。

   一晃，八年又过，儿子这几天正在县城参加高考。虽然高考考的是学生，但对学生家长来说，我们的压力并不亚于考生。高考第一天，我和妻子因工作忙碌，虽然没有陪伴孩子，内心的忐忑不安却一刻也没有闲置下来。下午下班后，便在南院菜地附近散步，一边分析着今天在网上发布的各种高考信息，一边揣测着孩子今天高考的情况。突然，妻子大喊一声，我连忙凑过去，仔细观看，原来，那株被砍掉的葡萄不知什么时候，已由新芽成长为一株粗壮的葡萄，并和另一株葡萄相互交织在一起，它们竟然开花结果了。在浓密的葡萄叶下，盖着不太稠密的几嘟噜葡萄，它们如调皮的孩子，微微露出脑袋在四处窥探。它们有的似宝石般青绿，有的似珍珠般光亮，有的似弹珠般透亮。

   我和妻子四目相对，泪光点点，十八年来，两株葡萄在经历了风霜雪雨、酷暑严寒之后，在历经了沧桑、磨难之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了自己的归属。但愿我们夫妻二人和我们的孩子也像它们一样，通过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也能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