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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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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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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情思


从大山里走来,对山村的记忆一直没有抹灭,有时还越发清晰,悠悠故园情思,荡漾在故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生命中的河流

红彤彤的晚霞烧红了天空,故乡那条河流闪耀着点点金光。俗话说,光阴似流水。望着这历经沧桑依然涓涓不息流淌着的河水,儿时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故乡那条河叫三岔河,我们的村子就叫三岔村。《乾隆·普安州志》有云:“乐民里北十里,源积诸溪,至三岔成河,东行绕南至独木桥,入撒底河。”三岔河绕村子约五六里长,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长龙,守护着村庄。儿时,河面约四五米宽,两岸杨柳拂岸,鸟语花香,那水清得可以看清河里流动的泥鳅。春天,河畔是花的海洋,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菜花,蜜蜂、蝴蝶、小鸟在花间自由自在地嬉戏、飞舞。夏日在河里嬉戏、捡漂亮的鹅卵石是我们的最爱,而在柳树下捉鱼、抓泥鳅等更是我和伙伴们的拿手好戏。秋天,河周围那一望无际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带给人们满心的喜悦和希望。冬日皑皑白雪覆盖在河岸的田野上,银装素裹,分外耀眼,预示着来年会有好收成。

河流是有生命的。美国地理学家戴维斯有个著名的“侵蚀循环”理论,他把河流的发育过程分为青年期、壮年期、老年期三个阶段。大地上某个区域地壳上升,山脉隆起,随之河流诞生,开始发育。地壳上升的越快,河流切割的越深,这时的河流激流澎湃,昂扬奋发,河谷呈V字型,正处于青年期;随着河谷的深切,两岸崖壁岩石发生的风化和在重力作用下的坍塌和滑坡,使河谷开始变得开阔和坡度变得较缓,这时的河流是壮年;当地壳上升变得缓慢或终止时,河谷将变得越来越开阔和平坦,最终地壳隆起被夷平,河谷变成准平原,河流进入老年期,最后河流死亡。这就是河流的一生。然而河流的寿命是非常长的,长到以百万年、千万年计。说河流的寿命仿佛有些遥远,人类个体的生命根本无法见证,就如这三岔河,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孕育着周围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生灵。

那时,村子靠近三岔河的岸边是上百亩的田园,一条堰渠将河水引入水田,滋润着那一望无际的金黄菜花、绿油油成片的蚕豆苗和那葱绿的秧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特别是到了水稻长势旺季,流水哗哗,灌入水田,鱼儿、泥鳅争先恐后,随水入田,田边沟渠里到处都能捉到鱼儿和泥鳅。那时,远处村寨的姑娘都爱嫁到我们村来,因为有了这条河,四季田园,风光无限,处处充满生机,充满希望。只要能够吃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日子就会越过越红火。

后来,这一切都变了。村民们先是砍柴烧火,四周山头被砍得光秃秃的,连河岸那些杨柳也无一幸免。还有的开始挖石灰窑烧石灰,有的开石厂、砂厂……于是乎,白天黑夜,机器轰鸣,炮声隆隆,整个三岔河周围被挖得千疮百孔,河水也渐渐变得混浊起来。渐渐地,三岔河还成了污水、生活垃圾等聚集的地方,整条河流臭气熏天,简直惨不忍睹。鱼自然是没了,也没人敢去河里玩耍了,人们都忙着挣钱去了。我也多年在外漂泊,儿时的场景消失了,曾经那些美好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

今年清明回老家,受到儿时好友阿力的热情款待,同时又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小伙伴,我再次尝到家乡熟悉而又可口的饭菜。酒足饭饱之余,我们信步来到三岔河边,找寻儿时的记忆,畅谈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只见河里几个妇女正在洗衣服,下游还有两个小男孩在捉泥鳅,他们用箩筐一撮,一次至少都有三、四条,这情景让我目瞪口呆,这不就是当年的我们吗?啊,久违的三岔河里又可以捉鱼了。原来,这几年,当地政府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对河流进行治理和保护,三岔河周围的生态环境也得到极大改善。

放眼望去,只见天明水秀,鸟翔鱼跃,各种水鸟又到三岔河周围嬉戏、翻飞,一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美景。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起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想,这些都是新农村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给家乡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变化啊。


千年银杏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可总有一些物,一些人,在经历岁月的沉淀后,越发美丽,历久弥新。

这里风景秀丽,物产丰富,最引人注目的是村里那十棵古银杏树。树龄大都在千年左右,高约三十米,胸径达两、三米,它们是整个村子的一道靓丽风景。

银杏,为银杏科、银杏属落叶乔木,又称白果树,也叫公孙树,是我国特有的一个最古老的树种。它出现在几亿年前,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裸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有植物界的“活化石”之美誉。据说它是与恐龙同属一个时代的植物,西洋、东洋的银杏树都移自于我国。德国著名诗人歌德写给玛丽安娜的诗《二裂叶银杏》中就说道:“从东方移到我园中的/这颗树木的叶子/含有一种神秘的意义,/使识者感到欣喜。它是一个生命的本体,/在自己内部分离?/还是两者相互间选择,/被人看成为一体?我发现了真正的含义,/这样回答很恰当:/你岂没有从我的诗里/感到我是一,又成双?”

那些古银杏总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春天,万物复苏,银杏树也毫不逊色,豆米大的嫩芽竞相吐露,油然成绿。那美丽的叶子,就像一把把梅花小彩扇,翠色欲滴。

“银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这首唐代著名诗人王维的《文杏馆》,描写高大繁茂的银杏树与栋梁屋宇相互映衬,勾勒出一幅靓丽的风景。夏天,绿树成荫,硕果累累,古银杏树就像一把撑开的绿绒绒大伞,遮挡着夏日骄阳。此时,村民们都爱到树下纳凉,老人们讲着有趣的故事,孩子们嬉戏玩耍着,有的在如虬龙的大树根上睡觉……知了欢快地叫唱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给整个村子增添了无尽的欢乐。

秋风乍起,古银杏叶由绿转黄,继而飘落,片片银杏叶被浓浓寒意染成金黄,轻风掠过,黄叶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宛如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银杏叶真好看,小巧玲珑像把扇”,儿时的我们喜欢把这形如折扇般可爱的银杏叶捡回家夹在书本或日记本里面,算是我们最早采集的树叶标本了吧。银杏果能够温肺益气,止咳平喘,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宋代诗人杨万里在《银杏》里写道:“深灰浅火略相遭,小苦微甘韵最高。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伴金桃”,生动地描写了银杏果的味道。待树叶落尽,种子也已熟透,微风拂过,便会掉落在地上,往往硕果累累的银杏树下,总会有很多人觊觎并来回徘徊,每一枚落地的银杏果都会被捡起,回家烹饪菜肴。大约当银杏带给人们的乐趣告终之时,秋季也会收起尾巴,寒冬初至。冬风凛冽,银杏身上没有衣裳,但枝杈如钢,傲霜斗雪。

漫步在千年银杏树下,凉风徐来,不免使人产生怀古的幽思:这些古树见证了历史变迁的千年沧桑和兴衰荣辱,终成天地间一道特别的风景。与它们相比,人是多么的渺小啊。

这些参天古树,遮天蔽日,默视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前来观光、顶礼膜拜,是想告知我们真情无言,大爱无声么?人生一世,学学这些古树吧,学学它们那心存大爱、顶天立地、不屈不挠的精神!凝视着这些沧桑之美,我惊叹于家乡厚土的神圣和大自然的美丽神奇,这些通灵古树竟在千年前选择在我们的村子落户。

我想,这些古树肯定是先民们栽的,它们站立千年依旧根深叶茂,这与村民们热爱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精心呵护故乡的一草一木是分不开的,一想到这些,一股敬仰之情便油然而生。可以看出,这么多千年古银杏树的存活,不仅仅得益于这里山环水绕的良好自然环境,更得益于人们从古至今崇尚自然、敬畏自然的精神世界。

仰视着这些活着的历史,使人浮想联翩……多少年来,这些古树历经朝代的更迭和战乱,历经几千年的风吹雨打,依然枝繁叶茂,傲然挺立。人生苦短,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光阴荏苒,“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这些千年古银杏树始终在它们挚爱的这片土地上坚强地生长、站立,面对风霜雪雨从不畏惧,在年轮的行进中不断更新自己,增添着古村落的历史气息、人文底蕴。这里离妥乐古银杏景区较近,近年来,随着当地打造“世界古银杏之乡·中国金色妥乐”品牌,古银杏树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村里那十株古银杏树也得到了相应的保护。古银杏景区的建设,必将带动周边村子更好的发展。

历史在变迁,时代在前进。村里的古银杏树却周而复始,年年如是,给人们留下美好的记忆。


甜酒飘香

好水酿好酒,每年腊月,家家户户都是甜酒飘香,醉意盎然。

老家那里是个山环水绕的古村落。十株一千多岁的银杏树,矗立在村子四周,成为村里的一道道天然路标,那一条条青石路面被岁月琢磨得满目沧桑。如今,那口曾经一年四季都不干涸的天然古井也已面目全非,但让人依然忘不了的,是那甘醇的甜酒。

每至腊月,家家户户都要自制甜酒。父母在世的时候,我们家每年都会酿甜酒。那时酿酒用的是清凉可口的古井之水,甜蜜可口,芳香四溢。腊月二十左右,父母总要忙上一阵子,父亲提前一天就忙着挑井水,第二天母亲开始做甜酒,我和妹妹在母亲身边转悠着。只见母亲把精选出来淘洗干净并已放在水里浸泡一夜的糯米倒在簸箕里滤干,然后把锅里盛满水,将木甑子放锅中,灶里架上柴,用旺火蒸起来。糯米要隔水蒸上一锅到刚好通透,以不夹生而偏硬为佳。

良久,甑子里散发出一股浓香,父亲把蒸好的糯米饭倒在簸箕里。这时,母亲总要趁热从中捏几团给我和妹妹吃,新鲜的糯米团软软的,香甜爽口。冷却后,母亲把早已捣碎的酒药撒在上面,拌匀,接着装入一只干净的米口袋里,再把口袋装进箩筐中,用旧衣服捂得严严实实,父亲又把箩筐抱到灶旁保持温度。一般三至五天,最多一个星期,甜酒就可以出窝了。眼看袋子里变成了淡黄色,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此时,母亲定会舀出些刚出窝还散发着热气的甜酒让左邻右舍品尝,细腻甘甜的酒香散发着农家的淳朴。在那饥馑的年代,甜酒飘香的日子,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它着实给人们苦涩的生活带来不少甜蜜和欢乐。

甜酒的吃法颇多。最常见的是掺少量井水煮沸了,磕上一两个鸡蛋或捏上几个糯米汤圆放在锅里小煮片刻,起锅舀出,吃起来芳香糯软,入口即化,又香又甜,甜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当然,甜酒还可以用来煮甜酒糍粑,甜甜的、糯糯的,既可以驱寒,又可以饱肚。农忙时节,人们煮上一锅甜酒,带到山上,一整天都不会口渴。有时干完农活,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用清凉的甜酒水泡上一碗包谷饭,一阵稀里呼噜过后,空瘪的肚子立刻饱满起来。下雪时,还可以从菜园子里舀来干净的雪花,用适量的甜酒拌上一钵,吆来邻家的大人、小孩围在火炉旁吃起来,那场面就像吃团圆饭一样热闹,那味道又甜又脆,极其爽口,比现在吃冰淇淋还有味。

甜酒还用于村里的诸多场合。无论婚丧嫁娶,还是亲朋来访,都要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甜酒,或加鸡蛋,或煮糍粑,不喝上一大碗,热情的主人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生小孩坐月子,也要请客人吃甜酒鸡蛋,所以坐月子在我们那儿也叫“吃甜酒”;大家还有早晨吃甜酒的习惯,村里有“吃一碗甜酒,干活脚不抖”的说法……

时光荏苒,我已多少年没有吃到家乡的甜酒了,但那甜酒的清香和美味早已溶入我的生命之中。


南瓜佳肴

清明前后,栽瓜种豆。每到清明前后,故乡的人们总是忙着栽种各种瓜子、豆子,其中种得最多的便是南瓜了。

南瓜的生命力极强,无论在房檐屋后,田埂地头,还是坡头洼地,林下沙间,都能茁壮成长。那繁茂的藤蔓,浓浓的绿荫使人心旷神怡。

南瓜是童年的一味佳肴,当南瓜花凋零,嫩瓜初长成,母亲便会摘瓜来切成片清炒或配以葱花、蒜沫、姜粒、酱油、醋、辣椒酱等佐料煮成一味靓汤,味道极其鲜美。到了秋收季节,南瓜长成金黄的大个时,便可摘回家中收藏着慢慢食用。金色的大南瓜可以做南瓜粥、南瓜饼,也可以炒南瓜、煮南瓜等,各有各的味道。把熟透了的南瓜摘完以后,南瓜尖又是一道颇具特色的菜肴,将南瓜尖配以葱花、蒜沫、姜粒、辣椒清炒,开胃爽口,风味独特。

记得每年秋收之后,母亲都会把个大、好吃的南瓜挑出并储藏起来慢慢吃,一般吃到过年都还有。其余不太好的那些南瓜则每天砍好煮了喂猪,瓜籽则晾干食用。那些年的冬天,几乎每天晚上一位会说书的邻居都会到我家来说书,父亲虽然不识字却喜欢收藏各种唱书,即使省吃俭用都要去买一些书来收藏,还经常请人来念书听。夜晚,大家围在火炉旁,点亮一盏煤油灯,开始听寨里一位会说书的朋友说书,经常是聚集了许多邻居、朋友。这时,母亲把平时晾干了的瓜子在火上炒熟,大家一边听书一边嗑瓜子,有了温暖的种子,整个冬天也就暖洋洋了。现在,冬天里的冷风又起了,吹落了一切,却不曾吹落我对父母深深的思念。

前几年,在一份报道中国国际植物展的报纸上,我又看到了南瓜的另外一种很时尚的用途。说是利用南瓜“伤痕自愈”的特性,在南瓜刚结果时,用特制的工艺刀刻上各种诗词和图案,随着南瓜的成长,吉祥语、诗词就会“长在”南瓜上面,字迹也越来越清晰。于是在这些五颜六色的南瓜身上便长出“锄禾日当午”、“吉祥”、“万事如意”等各种字样,这种观赏性南瓜大大提高了南瓜的价值。

见到南瓜,不禁想起一首《咏南瓜》的诗:“沙间播种火中长,百炼千锤铸伟煌。但愿苍生得美味,献出一副热心肠。”是啊,南瓜其貌不扬且随处可见,现在的人对他早已熟视无睹,但它却浑身是宝啊。


  闻香识菌

一夜大雨过后,屋舍附近那些竹林里、树林中,尤其是在村子后面那座小山上,各种各样的野生菌子,就成群结队地从地下钻出来。有洁白如石灰的石灰菌,有一碰到便出浆汁的奶浆菌,有像个小刷把状的刷把菌,有头顶青灰色小帽的青头菌等等,还有许多是叫不出名字的。

那时山上植被好,草木繁茂,儿时的我经常到后山放牛、拾柴或割猪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便能常常拾到各种好吃的菌子。天然生长的菌子极香,有时走过草地,穿过丛林,忽然闻到菌子香味,便循味而寻,找到后如获至宝,用“闻香识菌”来形容也一点不夸张。拾回家中,将菌子洗净煮成汤,味道香甜可口,好喝极了,给我们农家晚饭平添不少喜气。在所有菌子中有一种非常美味的山珍,堪称菌中之王,叫“鸡枞菌”,其味道鲜甜香脆,酷似鸡肉,形如鸡腿,故此得名。清代湖南诗人余厚墉在盘州写下的《咏鸡枞菌》一诗中“鸡形垂羽唯高脚,蚁穴抽芽独伞头”的句子对鸡枞菌的外貌写得很是生动形象。

故乡谣谚云:“五月端午,鸡枞拱土”。端午过后,在雨水的呼唤中,在阳光的催促下,山里的鸡枞菌从草丛中、枯叶下悄悄探出头来,雪白的长径,草皮色的菌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时,拾到鸡枞菌的幸运者便无比兴奋,像过年一样。回家后,把鸡枞菌切成丝或条,用青辣椒、花椒、姜蒜等佐料煮成汤,味道鲜美可口,回味无穷,给村里人家带来的乐趣毫不逊于一只鸡。当然,还可用香油,配上辣椒、草果、花椒之类香料炸成油,香味十足,保存持久,早起煮面条或吃粉时加点鸡枞油,怎一个爽字了得。

那时的我们,总觉得山林是个神奇的地方,无论什么季节,都能听到不同的鸟鸣声,嗅到沁人肺腑的花香味,还有泥土、青草、树林揉杂而散发出的阵阵莫名的清香。尤其在适宜长菌子的季节,还能拾到各种山中珍品,给人带来无限的乐趣。

儿时的我们经常在后山树林里转悠。时间一久,我们嗅觉异常灵敏,在没有见到菌子前往往就能嗅到菌子的香味,在雨后天晴的良辰吉日里,时常能够拾到些娇嫩的菌子,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拾到鸡枞菌。我时常在想,故乡的山林是不会欺骗人的,我们每次入山往往都能收获颇丰。

光阴荏苒,如今,菌类已多在室内培植了。即便从不进山林的人,也能四时都在集市上买到各种新鲜的菌子,可我却怎么也吃不出那些年在山中拾到的菌子的味道了。于是我坚信,越是经典的东西,越是不可复制的,也越显其珍贵,就像故乡山野的菌子,特别是山林里的鸡枞菌更是世间极品。


  古树通灵

在文化越来越被重视的今天,许多新开发出来的旅游景区常常会发掘出一棵“古树”,在上面系上红绳、红布,在树下烧香祭祀,打造出一个有文化的景点,以引起人们的关注。这时,我就常常会想起我们村里的那棵树。

村子里除了房子,周围就是山,就是树。村里有古老的银杏树,高大的槐树,芳香的桂花树等等。四面起伏的山坡中,更有品种繁多的各种树木,有松树、杉树、樟树、椿树、楸树……还有桃树、李树、梨树、杏树、枇杷树、柿子树等各种各样的果树。郁郁葱葱的树木与村子相得益彰,远远望去,碧波荡漾,美丽极了。这些树给村里撑起一片绿,给村子增添一派生机。

有了树,村子便有了灵气;有了树,村子便有了诗意;有了树,村子便有了故事……

人们常说,古树通灵。村子后山上那棵上了年岁的老松树,就是一棵神树。听人说,那是一棵已有几百岁年纪的古罗汉松树,岁月的沧桑使它只剩下几根粗糙而弯曲的枝干,偶有几枝针状的绿叶随风摇曳,但它那粗壮的主杆显示出一种大气和巍峨,屹立于后山垭口上。它的身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蔚为壮观。曾听村里上了年纪的说,很久以前,自从有了这棵老树,我们的村子便风调雨顺,人们便称它作“白玉树”,这片树林便叫“白玉树林”。记得小时候,每到天旱的年份,便会有村里的长者召集全寨子的人到树下祭祀,给神树敬奉香火,念叨着用毛笔写的祭祀文书。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等等。常常是祭祀活动一结束,人们刚到家就下起一场及时雨。那时人们都说白玉树很灵验。

后来,人们外出打工挣钱,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种地,人们不再关心是否风调雨顺,大家早已习惯过着打工养家的日子。那棵白玉树还在,不过已再也感觉不到神灵的所在。如今早已没有香烛缭绕人来人往的景象,只有几根枯枝随风飘摇,显得很是冷清。如今,村里的楼房、洋房一栋比一栋高,村子里的树却一棵比一棵矮。村子里的树,特别是那些大树,不再是村里的风景,反倒成了城市的人造风景。据说一棵碗口粗的紫荆花树能值上万元,一棵茶壶那么大的桂花树能值好几万。可见,那些大树注定是在村子里待不下去的了。

还记得村里有长者曾说,做人不宜太张扬,要像村子里的那些树一样守本分,静静地成为村里一道永恒的风景。可是,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还能守住质朴的本真何其难啊!

田园将芜

从小就学习过不少的山水田园诗,可那时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我们根本就不懂得田园风光就在身边,也丝毫感觉不到田园生活是一种多美的享受。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城里,反而时常会有些牵挂。

前几天,听村里人说,我们的村子将建设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村里的水田基本要占用完,还有山上地里也不再种粮食作物,要全面种植果树。我突然想起陶渊明《归去来辞》里的句子:“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如今的田园,应该说是“已芜”或者说是“已无”了罢。

那时的三岔河畔是上百亩的田园。春天的田园是花的海洋,一望无际的菜花和绿油油成片的蚕豆田,一片片金黄,一片片墨绿。蜜蜂、蝴蝶、小鸟在花间自由自在地嬉戏、飞舞,空气清新,处处弥漫着花的馨香。到了插秧季节,田里到处是弯腰劳作的人群,人们拉起线,边插边退,不一会儿只见插好的秧苗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呈现出来,大家汗流浃背的同时,笑靥中又流露出劳动的喜悦和幸福。夏季,水稻长势旺盛,绿绿葱葱,风景优美。三岔河流水哗哗,灌入水田,鱼儿、泥鳅争先恐后,随水入田,田边沟渠里到处都能捉到各种鱼儿和泥鳅。到了中秋节前后,水稻成熟,饱满的谷粒挂满谷絮,低下了谷头。微风拂来,金浪滚滚,人们又要忙着收割了。冬天的田园是一畦一畦的冬小麦如地毯般铺着,绿油油的,蚕豆开始生长,一丛丛,一簇簇,微风拂过,吹起层层绿浪。一场大雪之后,皑皑白雪覆盖在田野上,银装素裹,分外耀眼,来年肯定又有个好收成。有了这片田园,村里人便有了奔头,而且四季田园,风光无限,处处充满生机,充满希望。

后来,村里人或外出打工,或办厂、经商,越来越多的人到外地谋生去了,人们都在忙着寻找轻松赚钱快速挣钱的门路,哪个还有心思去打理那一亩三分田呢。田园虽美,可毕竟种不出黄金啊。渐渐地,这个美丽的村子变了样,年轻人外出了,一些人家还搬迁到城市生活了,只留下老人和小孩守侯着这座宁静的小山村,于是很多土地荒芜了,曾经那片美得让外地人羡慕的田园也荒芜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一条火车道从村庄划过,大量农田被占用,待如今的公路修建完,仅有的农田也将不复存在,已芜的田园也将变成“田园已无”了。

“家住三岔河畔村,千年银杏守柴门。稻香谷灿菜花美,捉来家禽待客人。”这是我们村一位本土诗人描写曾经的村子风貌的诗句。此诗所表达的意境真美,但随着如今的变化,怕是难以再现了,尤其是“稻香谷灿菜花美”的景象是不会再有的了。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田园突然就没了,有时难免有些伤感。然而时代是发展的,新旧总要更替,也许家乡的田园正面临凤凰涅槃,凤凰唯有涅槃才有重生的希望。我只能说:别了,故乡的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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