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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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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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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藏着一个村庄的美好

河岸的柳枝悄悄探出柳信,柳条渐渐变得柔软,冒出一树鹅黄的小嫩尖。老院子里的枣树也被暖阳唤醒,扭动起腰肢。

这棵枣树今年春天七十岁了。这里原本长着一棵野酸枣树,祖父寻到,觉得好,围着它搭院盖房,落脚生根安了家。父亲十五岁那年要立门户,砍下野酸枣树,制成犁耙,奔赴土地。邻居送来一枝壶瓶枣树杈,插上去嫁接,借助一点点水分和充沛的阳光,开始发芽、成长,郁葱成如今茂盛的样子,已荫盖半个院子。伴随着它的成长,无数生命在孕育着。蚂蚁从洞穴里出来,爬上树干,小心地绕过一只天牛,一只憨笨的金龟子缩到树皮缝隙里默默给蚂蚁让路。蚂蚁继续爬,它躲过蜘蛛黏糊糊的餐桌,来到了枝条上,悄悄藏进叶片背面,避开骄阳的刺眼光芒,来到自己阴凉的“吊床”……

村里都沾亲带故。送来枝杈的邻居,我叫他黑二狗爷爷。他冬日里每天12:30-13:30从深井里未结冰的深层泵上水来,泵进水管,流进村中各家各户。春来了,雪融了,冰消了,他的担子也就暂时卸下了。我问他:“如果您临时有事,是不是当天就没水?”“我没有别的事。我最大的事就是给大家泵水。”

黑二狗爷爷比这棵树要老了。他除了只有一两颗白门牙,整个脸都是黑的,刻满风霜。他爱倚在树下笑,他笑的时候,我总记得枝头缀满红红的枣。小时候我去拜年,别人给2元压岁钱,他总是只给5角。但他不是只给亲戚的娃,全村去拜年的孩子都有。儿时我心里常怨:才肯给我5角。如今我品尝过生活的酸甜,终于明白:他当时得多不舍得这5角,又多么喜欢我们这些小孩子啊。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每年过年把他院里的枣树围得欢喜热闹。黑二狗爷爷一生为善,对孩子们好,他不富有,却最拥有财富。

这棵老枣树是家猫最大的乐园。家猫绕着它蹿上跳下,玩累了,进屋,独居着我的房间。暖气足足的,窗台上几十盆花,绽放在春日的阳光里,陪伴着它。我们的村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庄子”,在这个好听的名字里,家猫卧在老枣树根下,沉思着,关于自由和美,关于诗意和远方。

三月的枝头,高处还留有没打下来的枣,父亲说,那是留给鸟儿的。鸟儿也爱吃这壶瓶枣,它下大上小,中腰稍细,形似一只红釉瓶,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皮薄、肉厚、质脆、味甜、核小,是生食的良种,更宜制成干枣和酒枣。每年假期结束,我收拾行装外出打拼,母亲总会在我行李中放几袋,安放住我的乡思乡愁,一整年,好好的。母亲心头还有一层意韵,把深情和关爱寄托在这枣里——提醒我对新春的生产生活早做安排。“做三四月的事,八九月自有答案。”她不善于表达,嘴上说不出什么,可我心里懂。

一棵树,普普通通的,却藏着一个美好村庄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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