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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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日记
低凹，预制板在头顶裂着缝
九十年代的砖混楼
粉墙剥落，起皮鼓泡
可圈可点几棵大树在窗外
撑开静幽，时有鸟鸣出没晨昏
携淡泊之风出，带嘈杂之气回
临窗的书桌写诗不作画
熬夜多年的灯光与月光对峙
交集，而枯坐午夜的身影是一枚
燃烧自我的灯芯
熟睡的妻子，侧卧床头裸露出
疼痛的腰椎间盘
在等待中她酣然入睡
手中，打开的书倒伏漂亮的腹部
初夏
落花取道流水，坐果的青枝
羞于向阳光许下诺言
草木葳蕤，在一个成人的膝盖
长高的草尖听见，他的骨骼
在行走中摩擦出
河岸和流水的对白。一双羽翅渐丰
挣脱心理障碍。雨水喂胖了悠悠云朵
但窗外的色彩无法换算
诗和远方的距离
此刻灌浆的麦穗在大地赚取
天空最后一道恩赐
挥挥手，春天转身走远
而去路迢迢，布满荆棘雷电的夏日
必然接受太阳的淬火
一张白纸
熟悉我并爱我的人我怕辜负
你们。给一张空白的纸作画
笔墨龙走
一颗虚妄之心曾得以满足
给一张纸写诗，白纸黑字
全部的颗粒，收割内心的耕耘
而修辞，掩盖无数思想的空壳
抑或粉饰诸多不安
我怕像一粒种子浪费泥土那样
浪费雨露的滋养，蜂蝶的吟唱
在人间我反复
把自己置于一张白纸的正反面
面对皱巴巴的生活
有时，那张空白的纸对我保持
警惕和沉默
异乡的屋檐
从陌生到熟悉异乡的屋檐
轻轻把天空整理
白昼分捡阴晴，烟火，鸟雀
夜晚归拢晚风，星辰，虫鸣
周末，我在门前修饬
枯黄的草坪，用木条扎栅栏
种月季，玉兰，海棠
并眼巴巴为春天精心擘画
上班之余我写诗取暖
把故乡放进文字，把孤独感
像一匹匹瓦块
扣在日升月落的屋檐擦亮
而午夜的屋檐，收紧寒意
多么像小时候怕我受凉的母亲
轻轻把一件衣服
披在我肩上
观山海
岩石峥嵘涂抹威严的远蓝
草木枯荣如皮肤
不身临其境
无法倾听一根松针落地的极静
抑或一颗松果落地的风暴
在大海浩淼耸立震撼的海蓝
幕景，柔软无骨的水
以风为支撑，以沙滩为咏叹
不赤身裸体让海水拍打几遍骨头
不知道人在江湖的噱头
无论如何做不了山上一棵树
苍海的那尾鱼
充其量只把卑微的内心
放大到虚无
把潮湿的盐，晾晒出阳光的真身
小窗
陪一道厚厚的窗帘，睁眼，闭眼
昼看风雨，阳光，落叶，飞鸟
有时也看空房间，等待的门
夜晚看星河，楼影，路灯，和酗酒
潦草回家的他
许久没有擦拭的窗玻璃，干涸的雨点
像哭过的泪痕
花盆溅花的泥点
叠在一起，彼此覆盖一摞日子
杂乱，像随意而为的点厾
忍耐他很久，它希望有一个女人赶跑
他沉闷邋遢的模样
多么年轻的脸庞
应该擦出一块明晃晃的玻璃来
一只蜻蜓的夏天
母亲的菜篮子在清早装满
茄子，辣椒，手中一把钝口的刀
瞄准，粗壮的莴笋
菜地里一只敛翅的蜻蜓
睡在一根瓜藤的
叶子下，母亲发现后踅身
绕过蜻蜓的好梦
夏日的蜻蜓，有漫长的飞行之旅
不管掠着菜地低飞
还是舞着炊烟，和黄昏的院落飞
我的母亲与蜻蜓，交绘一幅乡村风情画
它穿过她慈悲的背影
而母亲用鬓角的白发
捕捉它又一个夏天闪亮的飞行
瀑布
一条河不得不走下去
拐过九曲十八弯
终于与悬崖
赤裸相对
一条河没有回头路
一粒水推着另一粒水
所有的畏惧，都将成为
我们赞美的勇气，并赠予它斑斓的彩虹
淹没在一场气势，一声呐喊
纵身而下的水
碎了，每一粒都不可能是原来那一粒
大海在更低的地方等待
饮水的牛羊，如饥似渴皴裂的草木
拓荒者怀揣的背影
一一莫不是最大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