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漫步
所有路上,太阳的瓜果已熟透
田野亟待献出挚爱
我从齿轮咬合,时间
链条的午后抽身,街市散淡,恬静
一排香樟树庇荫的长椅坐满老人
从民主路到解放东路,右拐走出半月路
小城唯一百年石拱桥
人影寂寥,再往前就是巴河
沿河步道,青石雕花栏杆全长800米
此刻漫步于上,一条精准的石质卷尺
逶迤脚步和心情之间
测量,走向秋天郊野余下的距离
日之将出
残夜,头顶覆盖的最后一抔
泥土。欲归的晓月冲淡
留下城市醒来,镌刻记忆
听一粒种子发芽
根须一定会先于叶芽出发
日之将出,我寻求日之根的天空
月亮悄然收起倩影
我无数次凝望过日出
云块松软,拱出的芽,阳光鲜嫩欲滴
面对万物渴饮
清晨,我打开体内潮湿的角落
手指生锈
生命是一块铁,不是敲打生活
就是被生活敲打
一块粗糙的铁,有时感性在前
如一场快意恩仇的暴风雨
有时退向理性角落,像一枚无处
着落,无辜的钉子
一块闪亮的铁,成为淬火的刀锋
沿着中年的指向
挥砍人生荆棘,鲜花,美酒,掌声
浇灌年轻的灵魂
当一块铁从手指开始归隐,记忆
僵硬在远方
山河空旷,谷垛落满惬意的秋风
一场大雪飞落,停在膝上的双手
终于有了回望大海的锈迹
最后,那一块铁将吞噬
引以为傲的光芒,直到心跳熬尽此生
蚂蚁兄弟
不羡慕花里胡哨,高人一等的本领
一切荣耀和卑微
凭借一身力量换取,生存和欢呼
食物最吸引蚂蚁此生的劳苦
永远不会停留在
有风景的路上,欣赏他人春风得意
叹息碌碌无为的命运
最踏实的是那一帮蚂蚁兄弟
同心同力有福同享
搬运的号子
时常响彻在目光最低矮的地方
哪怕一颗饭粒,一件丢弃的蝉脱
也不论早出晚归
晴天是蚂蚁兄弟每日祈祷的好消息
自画像
站立像一棵远方的麦子
躺下打开四肢像几条交汇的河流
胸脯宽广揣一颗原野的太阳
美中不足的啤酒肚,盛满山风
五月的麦地静静穿过呼吸
我的头颅由此盛开年轻的五官
让头发从一张纸吹向天空
让鸟雀衔来一句浪漫的词语
放入荡漾的心跳
请在我的眼眸画上幸福的麦子
请让我隐藏在色彩的背后
成为你爱的隐喻
我的舌头一定在抿着甜,鼻尖
凑近一只蝴蝶吻过的花瓣
最后一定让耳朵分辨善恶,谎言
并,接受明天不确定的平凡
低处的乡愁
只有围住老家的山
山上俯瞰的树山路,需要你
仰视。其余平平整整摆在门外
淮远河波光粼粼
八月的稻谷风浪滚滚
母亲的菜园瓜果沉沉
只有离开老家的你
做了悠悠白云的游子,中年回望
既飘渺又高远
故乡低伏夕阳的山下
站在最低处的父母,几十年
未改变炊烟下生活的姿势
为日渐沉寂的乡村,他们还在
推响那口喑哑的石磨
那一只青花土碗盛起的豆花依然
是隆起的乡愁,心中最高的部分
相似
先是细嫩的芽
春风很轻,搂住一个襁褓
鸟一抖翅膀,时间刷刷疾飞
成苞状的芽打开,童年就随风度过
捧着盛放的花朵
脸颊飞扬不谙世事的青涩
坐果,渐渐沉实的枝头开始
向中年倾斜
秋接住苦尽甘来的甜,回味像白露
之于阳光,返还来路温暖
转眼,雪落小窗
通向春天的路,轮回
我,抬头望望雪
白茫茫一片,像瘪嘴里丢失的豁牙
桃花渡
粉红的风年年荣登桃花渡的枝头
流水更迭时光向东
两岸青翠依然对峙,相望
桃花不言,一只老船摇过往事
摇船人驯服风浪
蹚过风雨的父亲,一尊青铜
拧不干乡村湿透的背影
其后,必有穿过人世的落花
轻轻坠地击碎我们
安放心中的回忆,沮丧
我不得不,让一朵桃花留守在
桃花渡归隐的伤口
桃花渡上的过客,走了一茬又一茬
我无力向流水,赎回它走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