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酒

黄师傅一瓶接着一瓶，将他储存了三年多的一箱“邹记福”白酒倒进酒坛，放进一条清洗干净的黑体白纹的毒蛇，塞进一包用纱布裹紧的药材，封好酒坛盖子，他跟完成了一幅精美画作一般惬意。

半年时间过去，当黄师傅抽着香烟琢磨着开坛品尝美酒时，一瘸一跛的邻居家媳妇袁茵走来串门。盯着泡好的蛇药酒，听完黄师傅一番略带夸张的解说，袁茵跟见到了大救星一样，两眼放光。她查过许多民间方子，蛇酒有清凉止痛作用。

面对疼痛难忍的袁茵，黄师傅犹豫了片刻说：“这酒呀，是儿子孝敬我的口粮酒。他亲自跑到酒厂运来，听说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呢。酒是好酒，药材也是精挑细选的好药材。本来是泡好自己喝的，看在邻居急需使用的份上，那就支付一千元的成本费，整坛酒拿去用吧。”

一条药用蛇，一个玻璃坛子，一包名贵中药材，加上一箱好品质的高度白酒。袁茵觉得这坛酒完全值这个价。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虽然膝关节痛是慢性病，遇到可能医治好的机会，那就试试运气呗。回到家里，盯着蛇酒坛子，袁茵觉得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世间一物降一物，蛇酒买来还没有正式使用，病似乎被吓轻了不少。

之后，每觉得膝关节胀痛，袁茵就拧开玻璃坛子下的小接口，药酒就一股一股流进她的小瓷碗中。每次半碗，她用指头蘸着酒不断在疼痛处擦抹，直到那种发热感抵抗住疼痛感才住手。

蛇酒用完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为节省费用，袁茵跑到酒店里买来几斤散装高粱酒，决定自制一回蛇药酒。

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坛子盖，盯着扭成一团一动不动的黑白蛇，拿起根棍子试探着拨动了下。按理说在酒坛子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蛇早已经被酒泡死了。拨了一次没有反应，袁茵放松了警惕，再次拨动时，蛇突然顺着棍子蹿起，一口就咬到她的食指上。

听到响动，冲到酒坛边的家人，紧急将袁茵送到医院治疗。

医治还算顺利，可这么长时间没有泡死一条蛇，家人最终将责任分析到卖蛇酒的黄师傅身上来。所有费用必须赔偿不说，还要支付精神补偿金。

黄师傅是本村人，别说邻里之间要诚实相待，弄了这大半辈子蛇酒，从来没有出现过高度酒泡不死蛇的怪事。面对袁家人兴师问罪，黄师傅也是巧舌如簧：蛇咬人这事，就跟狗咬人没多大区别。要是你招惹它被咬，那按照民法典也是自己担责呀。况且他出售时在酒坛子上贴着“非专业别模仿”的善意提示语。

一方嚷着赔偿担责；另一方反驳好奇心害死猫，谁让你动它。双方谈不拢，最后都去找村主任主张公道。

经过村主任耐心劝导，火药味逐渐降低。袁茵什么赔偿都不要，五千元的治疗费由黄师傅负担。怕沾上官司的黄师傅，一口答应，但他手里真没有这么多钱，需要等到在外出差的儿子回来才能支付。

说也奇怪，受过蛇咬的袁茵，抱怨黄师傅的同时，身体上一些微妙的变化让她感到诧异。蛇咬后，膝关节的疼痛感几乎消失了。

是不是蛇咬了一口，这蛇酒的药效直接顺着血管进入身体，药性被充分吸收利用了？袁茵去咨询医生，得到的回复是，蛇咬这事不能假设，要是救治不及时，或者进入体内的蛇毒再多点，十有八九见了阎王爷。

出院后的袁茵，因膝关节疼痛感转变的事心情大好。黄师傅支付医疗费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有天傍晚，黄师傅儿子提着礼物登门看望她不说，并邀请她到镇里的酒店一起吃顿饭，以表达歉意。酒席上，黄师傅儿子启开的，也正是一瓶“邹记福”酒。

席间，黄师傅赔着笑脸说，这些天他也并未完全丢开责任不管，通过查资料、求教他人，还真找到了些客观理由：这酒的微量元素比其他酒更加丰富，蛇头一旦没有全部进入酒中，加上取酒时有空气进入，给了呼吸生存的可能。毕竟泡了那么长时间，蛇的毒性还是被烈酒减弱了好多。

袁茵的病好了，感谢酒？感谢蛇？感谢医生？还是感谢泡蛇酒的黄师傅？各种原因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时间一长，袁茵被蛇咬的事被人逐渐淡忘。有两件事成了村里的新亮点：一是，因蛇酒功效显著，被称为“半华佗”的黄师傅声名大振；二是，“邹记福”酒成了村里红白喜事上，首选的宴席“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