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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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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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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

窗外大雨瓢泼,大地冷静了许多。六月的季雨,想必要制造一场浪漫的幽会。与谁幽会?与唐诗宋词幽会。“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中的“白雨跳珠”,正是昨日至今天的暴雨和大雨之象。

北宋诗人苏轼的《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其一》之诗恰逢其时。作者先从暴雨临前写起,其景象是天上黑云翻滚,就像浓浓的墨汁在天边翻转,远处的山巅在翻腾的乌云中依稀可辨,这个时候,如注的骤雨就已经来到。

大雨裹挟着白色的雨点砸在船上,水花四溅,仿佛千万颗珍珠,从天上倾倒而下。写大雨之景象,当首推此诗。 文人似乎对雨情有独钟,尤其是具有诗人气质的文人。关于大雨和小雨的诗词句,在中国经典诗词中可谓多矣。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晋张协《杂诗十首》) ;“雨急山溪涨,云迷岭树低”(唐戴叔伦《宿灵岩寺》);“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唐韦应物《滁州西涧》);“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宋陆游《大风雨中作》);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明李攀龙《广阳山道中》);“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唐李商隐《夜雨寄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尘雨打萍”(南宋文天祥《过零丁洋》);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孟浩然《春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杜甫《春夜喜雨》);“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山居秋暝》);“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杜牧《清明》);“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白居易《琵琶行并序》);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李清照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王禹偁《点绛唇》)。文人对雨的格外青睐,大约与雨的特性有关。雨,是水做的。说到雨,就会连带水。雨水,就自然成了一组词语。

水的柔韧性,给雨注入了诗意的特征。雨,既有知时节的好处,也有令人愁起的情绪。于是,听雨,就成为历代诗词人的一种思绪的习惯。中国古典诗词中那些关于雨的诗词句在我看来:都是诗人和词人听出来的。

尽管他们看到眼前有雨落下,然而他们还是愿意用听觉来感受雨。“白雨跳珠”,触动了诗词人的心思和心事,他们才诉诸于笔端。如果没有敏感的听觉,触觉,感觉,感受,是不会有那些传承了数千年和数百年的经典诗词的存在。 

难怪南宋词人蒋捷(约1245-1305后)在其《虞美人·听雨》中感受到:“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是一首小令,被选入《宋词三百首》。

它概括出少年、壮年和晚年的特殊感受,可谓言简意赅。它以“听雨”为媒介,将几十年大跨度的时间和空间相融合。少年只知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飘泊孤苦触景伤怀;老年的寂寞孤独,一生悲欢离合,尽在雨声中体现。

因受国亡之痛的影响,感情变得麻木,一任雨声淋漓,消解了喜怒哀乐。而其深层意中,则潜隐着亡国的愁情。 雨,自古迄今都一样。而历代诗词人对雨的感受,却是别有洞天。我说过:一场雨,如果没有情感背景的支撑,那么,它只是一场雨。

如果有了情感背景的支撑,那么,它就是一场有感情的雨。文学的功能,就是将没有情感背景的事物,赋予它情感。赋予它情感,就是赋予它生命。赋予它生命,就是等于赋予它人生。窗外的雨,在我敲击键盘的声音中变得淅淅沥沥了。

之前的濛濛雨景,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了。虽然身在丛丛的楼宇中看不到雨季的山水,但是,透过历代诗词人对雨的描述,我似乎已然经历了雨季的山水和山水中那些摇曳着的缱绻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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